“稍縱即逝”的建筑意義何在?

張云亭

A Serpentine Pavilion / 2019by石上純也?日本建筑師石上純也為今年的蛇形畫廊臨時展廳設計了一座巖石頂棚。106根輕質獨立支柱支撐起61噸巖石，形成弧度緩慢并向遠處延伸的屋頂。屋頂的兩端向下延伸至草地，使得它看起來像從草地上長出來一般?？臻g內配備了簡單的金屬桌椅和凳子，供人們休息。石上純也用不規則形狀的石片模仿自然地形，讓建筑融入得更加自然、有機。在某一時刻，它可能會被視為一只在天空中飛翔的黑鳥，展館的屋頂則變成一對插著石板羽毛的翅膀。

通常來說，建筑的永恒性是人們追求的目標，比如古希臘詩人品達就形容阿克里真托為世俗之人最迷戀的城市，因為這里的居民“生活著，仿佛他們明天就會死去;而建造起房屋來，卻又仿佛他們會長生不老一般”。

但在當代，臨時建筑卻成為一個建筑設計重要的類別。倫敦蛇形畫廊的蛇形展廳就是一個典型的案例，每年夏季，其正門前的草坪上都會建起一個只存在幾個月的臨時展廳。

蛇形展廳最初用于舉辦慈善派對，2000年開始邀請業內有一定知名度的建筑師來設計，過去就有扎哈·哈迪德、雷姆·庫哈斯、丹尼爾·李伯斯金等著名建筑師參與，迄今已成為藝術界與建筑界最著名的項目之一。對于蛇形畫廊來說，這棟建筑很大程度上意味著它的品位和權威。今年，日本建筑師石上純也將蛇形展廳塑造成一個由輕質獨立支柱支撐的石板頂棚。石板屋頂形成了一個洞穴般的空間，為人們提供放松和思考的場所。

MoMA PS1 summer series / 2019by Pedro & Juana?墨西哥建筑工作室Pedro & Juana為紐約現代藝術博物館（MoMA）設計的臨時展廳，作為今年夏天音樂季的場館使用。建筑主體是一個圓形腳手架結構，內部360度環繞的顯示屏能達到沉浸式效果。上千根木釘覆蓋在建筑表面，帶來強烈的視覺沖擊。

蛇形展廳是石上純也對“自由空間”的又一次探索。石上純也的建筑作品一向強調自然，追求建筑本身的透明化。2010年，他的作品“如同空氣的建筑”（architecture as air）獲得2010年威尼斯建筑雙年展金獅獎。

臨時建筑為石上純也的試驗提供了載體。與此同時，這種生命周期短暫的建筑正在被越來越多的建筑師所重視。除了臨時展廳，因成本低、使用靈活的優勢而被廣泛應用于商業的快閃店也是其中一種——這些優勢也讓建筑在應對自然災害時發揮出重要作用。

Self-Portrait New York pop-up / 2019 by Storey Studio?來自倫敦的女裝品牌Self-Portrait在紐約市中心開了一家快閃店，這是該品牌在美國開設的第一個實體零售空間。Self-Portrait嘗試用一種低成本的方式與紐約的消費者面對面接觸，而不僅僅是通過購物網站。門店入口處用蕾絲和未經打磨的木質框架營造了一個圓形空間。Self-Portrait嘗試為習慣了奢華風格的紐約消費者帶來不同體驗。“我們想在店外制造陰謀和期待?！笨扉W店設計者、Storey Studio創始人羅伯特·斯托里說。

2004年，日本時尚設計師川久保玲在德國柏林開設的自有品牌Comme desGarcons'陜閃店備受好評。如今，在互聯網背景下越來越多的品牌熱衷于開快閃店。在臨時搭建的店鋪中加入各種新奇元素，吸引消費者然后迅速銷售產品，臨時建筑為品牌提供了一種新的零售模式和表達品牌理念的新途徑。此外，它使用了低成本的方式讓品牌與消費者面對面接觸，并能起到—定的營銷效果。

普里茲克建筑獎得主、日本知名建筑師坂茂長期關注災后建筑。1995年日本阪神大地震后，他曾嘗試用紙管為災民搭建臨時住宅。紙管建筑造價便宜、便于搭建和拆卸，同時表現出了令人意外的耐久性。自此，坂茂開始探索紙管建筑的更多可能性。

Empower Shack project / 2017 by Urban-Think Tank?2012年，建筑工作室Urban-Think Tank在南非開普敦的貧民窟設計并建造臨時性住房，稱之為Empower Shack Project。在南非，約750萬人居住在非正規的住宅里，貧民窟的居住條件更為惡劣。此類臨時性住房造價低廉，同時保證了舒適度與安全性。

2011年，新西蘭坎特伯雷地震破壞了當地的基督教堂，坂茂用紙管為當地居民搭建了_一座臨時教堂。紙管教堂可容納700人，可舉辦禮拜和音樂會，至今仍在使用。

臨時建筑短暫的存在并不影響它帶來深遠的影響。有建筑師開始反思，建筑一定是永恒的嗎？相對來說，臨時建筑反而能以低消耗的方式滿足人們多樣化的需求，具有更豐富的社會意義，同時為建筑師的試驗性探索提供了條件。

2015年的英國當代視覺藝術大獎透納獎頒給了一個年輕的建筑團隊Assemble，該團隊的獲獎作品是一個針對利物浦Granbv Four Streets社區的改造項目。透納獎評價道：“這是一種新的社會運作方式，Assemble讓我們看到了用藝術實踐解決社會問題的可能。”

IKEA pop-up bar / 2019 by Danish architects and students?4位來自丹麥的建筑系學生與一家公司合作建造了一座臨時酒吧。酒吧的主要建筑材料來自于從宜家回收的廢棄床墊。設計師通過這個臨時性建筑的搭建探索了可循環使用的材料在建筑領域應用的方式，嘗試以此建造可持續的建筑。這個臨時建筑的社會意義在于對盲目的消費主義的反抗。

此前，Assemble還為英國奇切斯特節日劇院設計并搭建了一座試驗性臨時劇場，作為劇院50周年紀念活動的會場之一。通過臨時建筑，Assemblei試圖探索建筑與居民社區生活結合乃至解決社會問題的可能性。

四川省雅安紙管幼兒園/2013by坂茂 ?四川省雅安紙管幼兒園是日本建筑師坂茂對紙管建筑的又一次嘗試。2013年4月20日，四川蘆山發生地震，位于四川省雅安市蘆山縣太平鎮的“苗苗幼兒園”的校舍遭到嚴重損毀。坂茂參考日本阪神大地震和新西蘭坎特伯雷地震時搭建的紙管結構建筑，建造了一座由紙管立柱和紙管橫梁構成的臨時幼兒園。這座幼兒園具有抗震、輕質、環保等特點，在災后很長一段時間內為40多名孩子提供了居住和學習的場所。

只是，建筑師們需要警惕，不要讓對臨時建筑的追捧陷入形式主義。臨時建筑比永久性建筑更容易擁有奇特的造型，但如果失去功能性，即便成本再低也是一種浪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