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淑淑

Yi:YiMagazine
D:東東槍
Yi:最近昕到或看到覺得比較有趣的一個觀點是?
D:聽到一句據(jù)說是當年赫魯曉夫形容政治家的話,他說他們這群人啊,就是整天在沒有河流的地方,發(fā)誓要造座橋出來。這話倒也未必多嚴謹、多正確。但還是讓我想到一些事。我似乎也見過一些整天宣揚或真的非要在沒有河流的地方造橋的人,還有一些自知或不自知地為一座或幾座這樣的橋耗盡自己大半青春、一腔熱血的人。這樣的橋到底有意義還是沒意義?我們需要這樣的橋嗎?主張修這些橋的人到底是高明還是愚蠢?我們該不該加入幫忙?我其實都還沒想明白。大家要有興趣,或許可以一塊兒想想。
Yi:2019年你兩本書都入選了豆瓣好書榜,一本是本職相關(guān)的,一本是跟你平時志趣相關(guān)的《六里莊遺事》,你的本職工作是繁雜的廣告業(yè),你畢業(yè)的那個年代,就業(yè)的最好選擇是外企,你的職業(yè)選擇也基本符合這個路徑,在穩(wěn)定中給自己留有彈性空間,并盡可能豐富它,這是你一開始就給自己定下的基調(diào)嗎?與你的性格有直接的聯(lián)系嗎?
D:這兩本書能進到這樣的榜單里,包括評分,看起來也都還湊合,至少也算是它們被一些讀者認可了,沒丟人。《文案的基本修養(yǎng)》是我這些年工作范圍的一些小經(jīng)驗,《六里莊遺事》是工作之外的業(yè)余創(chuàng)作,兩本書里的內(nèi)容都是好多年才積攢出來的,我這些年一直就是這么過來的,工作時間穩(wěn)定地上班,下班之后穩(wěn)定地瞎玩,我覺得這其實是因為貪心,凡是好玩兒的事兒都想摻和、都想試試,這不是個好毛病,很多事情本該投入更多精力、更加專心地鉆研,但我做不到。這也算性格缺陷吧。
Yi:2019年你有什么奇遇?
D:本想說這一年平淡,沒奇遇。后一想,不光這一年,這些年也沒碰上過什么奇遇。2019年有很多突如其來的變故或“情況”,但沒有哪個算得上“奇遇”。我二十幾歲時覺得這樣挺沒勁的,現(xiàn)在卻覺得這也還行。“無災(zāi)無難到公卿”我當然不配,能“平平淡淡從從容容才是真”就算老天待我不薄了。
Yi:感受到的來自陌生人的善意里,印象最深的一個細節(jié)是?
D:我說句老實話行不行?我很少感受到來自陌生人的善意。客氣、禮貌是不會缺乏的,但善意的標準要比這個更高些才對,是不是?我也去過一些別的地方或國家,感受差不多,來自陌生人的真誠溫暖的善意,還是稀缺的。但是,似乎也不重要。我不認為這代表這個時代很壞。有客氣和禮貌就不錯了。我感受到的善意、溫暖,基本上還是來自家人和朋友。哦,不過我倒是經(jīng)常能看到善意,包括在網(wǎng)上,但看到和感受到又不一樣,對吧?
Yi:什么是你早年深信不疑如今深表懷疑的東西?
D:可能是“進化”。倒不是說我不相信達爾文的進化論了,而是說,我不相信一切都必然會隨著時間的演進而變好了。我們80后這一代(包括更早的幾代),可能是很幸運地趕上了一個時代的上升期,所以我小時候總隱約覺得世界跟艾敬那歌里唱的似的,“會好的,會好的,一切會好的”。但后來才明白,“明天會更好”真不是誰應(yīng)許給我們的一種必然,任何一個時代的人也不曾有幸得到過這種應(yīng)許。具體到每個個體,就更是如此,時代在變好,跟你的生活會一直變好,是兩回事。事實上,誰的生活也不會一直變好,最順遂的人生,頂多也就是條拋物線,而不可能一直上揚——持續(xù)上揚,戛然而止,似乎還不如拋物線呢。老段子說,“據(jù)說男性性能力的高峰是18歲。我28歲那年才聽說這事兒。”其實,豈止性能力,我們認為平庸乏味的某一天、某一年,也許就已經(jīng)是我們?nèi)松捻旤c。也許就是去年或今年,也許更早就已過去。
Yi:為了讓身邊人滿意,你做過最大的妥協(xié)是?
D:我沒覺得我做過什么重大的妥協(xié)。有過的一些妥協(xié)或放棄,也沒覺得是為了讓身邊的誰滿意。我一直努力過我力所能及的、配得上的最好的生活,這一點我身邊的人似乎也都贊成并支持。大學畢業(yè)時找工作,我爺爺在電話里跟我說:“你爸你媽的意見要聽,但你記著:主要還是得聽自己的。”而事實上,我爸我媽比我爺爺更不干涉我的選擇。人各有其局限,各有其邊界,有些是與生俱來的,有些是與成長、環(huán)境相關(guān)的。魚不往雪山上爬,兔子不往大海里蹦,是為了讓別的魚(魚爸爸魚媽媽兔子太太兔子寶寶什么的)滿意而做的妥協(xié)嗎?不能算吧。
Yi:如果死去的人可以短暫復活,并回答一個問題,你想問誰?問他什么?
D:類似的問題我還真考慮過。如果有機會讓某個人復活,選誰?我當時的回答是演員/導演石揮,我實在是太喜歡他了,他也實在是死得太早、太不應(yīng)該了。我特別希望他多活幾年,撐過去,再做出點什么來,如果他能活在現(xiàn)在這個時代,那就更好了。但后來我又想到另一個人選,是鄧小平。現(xiàn)在這個問題,我一時間想到的還是這兩個人。想問石揮,“非得自殺嗎?有沒有什么辦法咱再撐一撐,不去死?”問鄧公的問題,我還沒想好。
Yi:覺得最被高估的美德是?
D:自信。太多人教人自信、做自己什么的。我卻覺得世人的自信已經(jīng)太多了。那些多余的自信很誤事。大多數(shù)人沒有資格那么自信。沒有什么比一個或一群愚蠢又自信的人更可怕的了。他們什么可怕的話都能說出來,什么可怕的東西或念頭都能創(chuàng)造出來。
Yi:來自他人的建議里,覺得哪條最為有用?
D:我聽過最好的人生哲理有一多半都是相聲里學來的——劉寶瑞的“一群混蛋!”、馬志明的“這不吃飽撐的嘛?!”、郭啟儒的“那你也不必驕傲啊!”、羅榮壽的“那還算什么人民演員啊?!”時常被我拿來做自我的心理建設(shè),很多事情和情緒都能水來土掩,很有些效果。還有一些很有用的建議則是從趙本山那里得來的,如“地球非得圍著你轉(zhuǎn)?你是太陽啊?”“人家已經(jīng)從鄉(xiāng)長變成三胖子了,咱就不要照頭再給一棒子了”,乃至“貓走不走直線,完全取決于耗子”等。我很想念趙老師。
Yi:最近幾年你看過的書里最喜歡的3本是?電影呢?
D:《金瓶梅》,作者巨筆如椽。另一本是最近在讀的蘇力先生的《大國憲制》。電影,2019年系統(tǒng)地重看了一些理查德·柯蒂斯參與主創(chuàng)的老片。喜歡的好編劇里只讓我挑一個最喜歡且佩服的,還在世的就是他,已經(jīng)不在的就是比利·懷爾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