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業遺產展示中闡釋主題的提煉路徑設計研究

張笑楠，王艷

（北京建筑大學 建筑與城市規劃學院，北京 100044）

近年來，在保護工業遺產實踐中，主題提煉設計已逐漸成為一項重要的基礎工作。盡管遺產保護界對工業遺產的保護進行了很長時間的實踐探索，但是關于如何提煉主題卻并沒有合理的設計依據或理論。文章通過探討工業遺產展示中主題的提煉路徑設計，使主題提煉成為一種具有一定規律的設計工具和手段，對工業遺產保護的基礎工作具有重要意義。

一、展覽、展示與闡釋辨析

在當前大多數情況下，展覽是對某個項目的選定部分有組織的介紹和展示。整個過程中，必須先確認組織者和承辦單位，然后再邀請參展商和展品供觀眾欣賞。展覽場所通常是畫廊、各種博覽會以及商業展覽館等空間，其是一種既有市場又有展覽的經濟交流表現形態。

展示是向觀眾介紹主題的一種過程，它通常是具有演示性和解釋性的活動或形式，以闡釋或建立良好的傳播為目的。在遺產保護領域，研究“展示”的含義時，通常將“闡釋”納入研究范圍，并且闡釋與展示密切相關。在當前的大多數遺產保護研究中，闡釋的使用頻度是較高于展示的使用頻度，并且遺產領域中使用的“展示”與展覽是大有區別的。

展示更多強調了對內容形象呈現與解釋性演示的方式，是將遺產信息編碼進行轉譯的“媒介”。而闡釋主要強調在提供更多的供觀眾對相關遺產進行了解的活動的同時，又要以提高公眾對遺產的保護意識為目的，這就表明展示中是要有明確合理的想要傳播給觀眾的闡釋主題，這一主題是系統、完整而富有邏輯的，相較于展覽范疇中的主題要具備闡釋價值和教化宗旨。

通過對三個詞義的辨析，可見主題是遺產闡釋的靈魂，闡釋是展示的解釋性內容，展示是信息的載體，它所傳遞的信息是為表達展示主題服務的。

二、主題在工業遺產展示設計中的關鍵性

主題包含了重要的遺產價值方面的內容，展示是對遺產價值的傳播，是主題闡釋的“外向”部分，而近年來工業遺產的保護與展示設計工作主要以遺產價值為指導準則，這就表明主題在工業遺產展示設計中具有一定的關鍵性。如何闡釋是展示的內容和基礎，只有給予正確的闡釋，才能借助于展示手段，達到保護工業遺產的目的。但一切的闡釋是基于一定的主題，恰當的闡釋主題，是以特殊設定的主題思想向觀眾傳播價值為目的，并且將整個主題思想貫穿和融合在全部的展示物和展示內容中，它不僅幫助公眾欣賞和了解展示中的遺產，而且還促進了遺產價值的有效傳播，并提高了公眾的認識，同時也能引發公眾對遺產保護產生理性思考，而不是單純對展示物的觀賞或知識的被動接受。

三、主題在工業遺產展示設計中目前存在的問題

（一）遺產認知缺乏多角度化

近年來，許多工業遺產保護實踐在對價值認定和評估時，僅僅局限于對遺產學科中科學、歷史、藝術價值和其獨特性文化的挖掘。但是，除上述內容外，工業遺產的價值還涉及其他方面。長久以來遺產保護相關專業的學科，對工業遺產的保護構成了一個單一的話語控制體系，限制了對工業遺產理解的邊界。同時相關學者有自身的一套邏輯話語，對遺產的認識與保護局限于傳統的遺產學術框架中，不擅長發揮遺產在其他角度的內容，使得從其他角度對遺產的認識和理解存在邊緣性、不透徹性，導致對工業遺產價值的挖掘千篇一律，忽視了時間與空間中其他領域對遺產產生的影響，使得設計的主題敘事角度單一化。

（二）遺產主題缺乏集體記憶感

目前，有關機構、專家和遺產規劃師等已逐步形成了保護工業遺產的共同體。其他利益相關者和社會群體幾乎沒有機會討論對工業遺產的理解，工業遺產對于地方效益、公眾情感的意義逐漸被邊緣化，這使得工業遺產保護的過程與公眾分開了，公眾面對的遺產展示是脫離感情的，遺產的保護似乎變成了“專業者的狂歡”，其與區域民眾生活、社會文化和經濟可持續發展呈現斷裂的狀態，這造成了專業體系提煉設計出的主題過于專業和理性，甚至無法引起公眾的情感共鳴以及提高當地的文化和經濟效益。

（三）遺產價值缺乏層級邏輯性

工業遺產的價值豐富多樣，目前大多數的遺產規劃者在對價值的闡釋主題進行提煉設計時，沒有形成系統的主題框架來對遺產價值進行層層解讀，導致不同的主題維度其實本質是一樣的，這就使具有多層價值和意義的工業遺產在闡釋和展示設計中的敘事單一窄化，甚至邏輯相悖，有時展示內容雖呈現多樣化但卻沒有傳遞出明確的遺產價值。提煉的主題應是層層遞進，最終呼應總主題，同時也與工業遺產中的工藝流程相吻合，為公眾講好工業遺產的故事，引導公眾一步一步由淺入深地認識工業遺產。

四、工業遺產展示中闡釋主題的提煉路徑設計研究

（一）路徑的含義和作用

目前“路徑（path）”在不同的研究范疇中具有不同的含義。在網絡視野中，路徑指的是從開始到結束的完整路由；在語言研究中，路徑是一個動態化事件達到目的的核心特征，對動態事件的構成往往要涵蓋路徑成分。從這些含義中可總結出路徑的共同特點：導向性、時序性、階段性和相互作用性。

路徑與方法在本文章的區別在于，路徑針對某項遺產的不同研究方法起到織補、彌合和完善成系統性路徑的作用，可將遺產中涉及的不同內容整合在一起，形成演變性、階段性和動態性的研究設計過程，并最終實現研究目的。而方法可能是針對某一問題提出的單一解決方法，較為片面化。

在當前工業遺產保護研究工作中，不同學者往往針對同一工業遺產對象的某一方面進行研究，如針對遺產價值方面或考古方面，忽略了不同方面對該工業遺產的共同理解，導致對該工業遺產的認知和研究過程是片面化的，并集中在某一角度的，忽略了研究過程的順序性、階段性和相互作用性。因此本文章在研究中引入了“路徑”的概念和特點。

（二）工業遺產展示中闡釋主題的提煉路徑設計

1.前期：跨學科合作豐富工業遺產認知

當前大多數工業遺產保護實踐都受到相關法規和專業保護概念的持續性影響，這導致價值評估通常依賴于相關遺產學科的學者。遺產從定義上來看，并不是等待我們去發現的預先存在的物質遺跡，而是由我們的認知和觀念建構的產物，在這個構建過程中許多學科的知識發揮了重要作用。物質對象只有在進入人們的視野，被感知、被賦予價值后，才成為遺產，遺產本質上是一種人與物互動的文化現象。由此表明加強與歷史學、人類學等傳統上關注民眾與文化價值的學科的跨學科合作，拓展工業遺產價值的挖掘范圍，有利于前期對相關文獻資料的搜集涵蓋考古學、人類學、民族學、歷史、科學、技術和自然歷史等廣闊的領域，使得提煉設計的主題除突出該遺產的獨特性外，也更具客觀性、全面性，彌補了單一學科對遺產的固有化認識。

2.中期：相關群體參與拓展工業遺產價值

國際遺產領域和遺產保護領域在進入21世紀以來，對遺產的認知發生了轉折性的變化，從“以物為本”回歸到了“以人為本”，這種認識上的變化使我們逐漸意識到，保護遺產的關鍵不僅在于對其物質保護，還應更加注重“人”在保護中的作用。同時，對遺產的理解將不再是單一的，哲學上的這種變化拓展了我們對遺產保護的新視野。海德格爾指出，事物存在于特定的空間和時間中，并且周圍有著各種各樣的集合關系。一個事物之所以對我們有意義，是因為它存在于這種關系網絡中。因此，工業遺產的意義和價值不僅體現在遺產的物質載體和精神層面，它的含義和價值是由時空互動的社會關系中的不同群體所賦予的，并且不同的社會群體彼此面對相同的遺產時，通常會形成多樣化的認知，這導致不同社會群體賦予的遺產價值往往不同，而遺產的價值不局限在物質載體上。在探索工業遺產的價值和意義時，有必要擴大各利益相關者的參與和討論，以提供多樣化的保護資源。例如在英國巨石陣遺產闡釋策略規劃案例中，對主題的提煉設計就參考了游客和專家對巨石陣的理解和探討；在多倫多老城區遺產闡釋總體規劃案例中，團隊多次與利益相關者召開會議搜集主題內容，使設計的主題闡釋角度能充分考慮到利益相關者。

在提煉設計工業遺產價值的主題時，應讓游客以及與遺產有密切聯系的社區民眾和利益相關者等參與進來，這可以為遺產的展示提供不同的意見、意義和情感需求。勞拉簡·史密斯指出，遺產中人們的文化習俗，例如記憶傳承、地方和國家身份的建構以及自我認同，在遺產的物質載體、位置和空間里起著重要的設計輔助作用。

面對工業遺產的價值時，除了要對物質載體所包含的內在價值（如藝術價值和歷史價值等）有基本認識外，還必須積極探索其他不同群體對遺產價值的認知，并采納其他群體對同一遺產中可能被賦予的不同價值，這都是對主題提煉設計的有益資源，所有參與者應以對遺產文化的傳播與延續為目的。

3.末期：主題框架構建呈現價值脈絡

遺產主題框架的建構，可視為對遺產價值的層層解讀和構建主次層級，它不僅能讓我們對遺產的價值和文化有清晰的認識，更有助于發掘遺產的獨特文化價值和多維度價值。勞拉·費勒等學者指出主題框架在對文化資源進行梳理和構建時，起到全面性和脈絡性概覽的作用，同時其也是能對其他資源相對重要性部分進行比較分析的重要工具。由此可見，構建主題框架對于最終提煉設計遺產展示的主題是十分重要的，它能有效地將各學科、各社會群體及利益相關者對遺產認識和挖掘的價值進行分級，闡明遺產的核心特征和敘事的重要線索及脈絡，同時基于專家的專業角度剔除不必要的內容，將構建好的主題框架集成到遺產整體保護與展示設計過程之中，鏈接成一種具有邏輯性樹狀結構的展示主題框架，使闡釋與展示的內容具有整體性、層次性、敘事性和價值導向性，目的是使經編碼和轉譯的遺產傳播內容能讓公眾逐步了解，并提高公眾的遺產保護意識。值得注意的是，在構建和設計主題框架時，要善于從不同角度設計有教化意義的主題。

（三）小結

在對工業遺產保護進行設計主題的提煉時，通過前期、中期和末期設計構成整個對工業遺產展示中闡釋主題的提煉路徑。前期時，應從考古學、人類學、遺產學和環境學等多學科角度搜集該工業遺產資料，了解不同學科對該工業遺產的認識，使主題闡釋的角度多元化，并對遺產的闡釋與展示提供學術支撐；中期時，在對工業遺產價值的認知和挖掘中，要充分考慮各社會群體和相關利益者的意見；末期時，基于專業的角度，運用構建主題框架的方法將前兩步遺產的內容與價值進行明確性、系統性的解讀，并形成對該工業遺產展示的主題思路，將這一主題思路始終貫徹至展示設計過程中，達到對工業遺產進行保護和展示的目的。

五、結語

隨著工業遺產保護運動的日益發展，作為最重要和最關鍵環節的主題提煉設計應致力于新的研究和探索。主題的提煉設計不是一蹴而就的，主題的提煉設計是一個有方向性的不斷發展的且各因素相互作用并存在階段性的動態研究過程。文章對工業遺產展示中主題提煉的路徑設計研究不僅有助其作為解讀遺產價值、確定遺產展示內容的重要設計手段，也能幫助相關遺產保護者對于工業遺產有各個方面的再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