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國詩歌的海洋中,打油詩深受大眾喜愛。它們內(nèi)容豐富多彩,反映了極其廣泛的社會生活;語言大都運用俚俗口語來表現(xiàn)老百姓的喜怒哀樂。上至飽學(xué)之士,下至黎民百姓均無閱讀障礙,都能明白詩中蘊(yùn)含的思想,并且人人均可“打油”。因此,千百年來經(jīng)久不衰,有極強(qiáng)的生命力。
“人皆養(yǎng)子望聰明,我被聰明誤一生。惟愿孩兒愚且魯,無災(zāi)無難到公卿。”(蘇東坡《洗兒詩》)詩中有悖于常情的期待,抒發(fā)了詩人對朋黨相爭之禍、摧殘人才之害的不平之氣和憤懣之情。面對黑暗的社會現(xiàn)實,即便是樂觀曠達(dá)如蘇東坡,也難免流露出無奈之情。他在另一首打油詩中寫道:“無事此靜坐,一日似兩日。若活七十年,便是百四十。”幾多苦澀,幾多辛酸,都蘊(yùn)含在這種荒唐的計算時間、壽命的方式之中,風(fēng)趣幽默的背后是含淚的微笑。
從前有個叫鄭廣的海寇,被朝廷招安后因同僚不甚禮遇,于是當(dāng)眾作詩曰:“鄭廣有詩上眾官,文武看來總一般。眾官做官卻做賊,鄭廣做賊卻做官。”快人快語,直斥道貌岸然的貪官之流,此詩和唐代詩人李涉《井欄砂宿遇夜客》(暮雨瀟瀟江上村,綠林豪客夜知聞。他時不用逃名姓,世上如今半是君。)詩有異曲同工之妙,那些不背“強(qiáng)盜”之名,而所作所為卻比“強(qiáng)盜”更甚的“相群相黨上下為蝥賊”之輩才是真正的強(qiáng)盜。這兩首詩都是以力透紙背、入木三分的語言揭露了封建社會中官場的腐朽與黑暗。
打油詩既可言志,也可抒懷。大才子唐伯虎生活困頓不堪,到了除夕年貨還沒置辦齊全,他作詩詠之:“柴米油鹽醬醋茶,般般都在別人家。歲暮天寒無一事,竹時寺里看梅花。”這種閑適自樂的情懷,雖是儒家所提倡的“安貧樂道”思想的承繼,但我們?nèi)阅軓哪莻€林中漫步的背影中讀出落魄、失意的靈魂。
清代康熙年間,安徽桐城張、吳兩家為界墻之事爭執(zhí)起來。張家寫信求在朝廷任文華殿大學(xué)士、禮部尚書的張英出面干預(yù)。張英得知后,寫詩一首寄給家人:“千里修書只為墻,讓他三尺又何妨?長城萬里今猶在,不見當(dāng)年秦始皇。”張英的豁達(dá)大度,自然讓斤斤計較、鼠目寸光之輩汗顏。于是,張、吳兩家各向后退讓三尺,這才有了后人津津樂道的“六尺巷”,兩家禮讓之舉和張英不以官壓人的做法傳為美談。
有兩首極為有趣的打油詩不能不提。一首是明代解縉寫的《春雨》:“春雨貴如油,下得滿街流。滑倒解學(xué)士,笑壞一群牛。”據(jù)說是詩人四五歲時,雨天路滑不慎滑倒,惹得周圍人大笑,于是“打油”一首,回?fù)舯娙艘越馄鋵擂翁幘场A硪皇紫鄠魇乔宕晃恍履飳懙闹鹂驮姡骸爸x天謝地謝諸君,我本無才哪會吟?曾記唐人詩一句,春宵一刻值千金。”新婚之夜,鬧洞房的賓客不肯散去,堅持讓文采出眾的新娘子賦詩。夜闌更深,新娘無奈,遂以詩代逐客之令,巧用雙關(guān)之語,含蓄委婉,眾人聽罷樂不可支,哄然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