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芳艷,丁碧云
(1.安徽中醫藥大學,安徽 合肥 230038;2.安徽中醫藥大學第一附屬醫院,安徽 合肥 230031)
高血壓病是臨床常見的心腦血管疾病,嚴重威脅著患者的健康,會損傷心、腦、腎等臟器,引起越來越多人們的關注和重視。隨著生活節奏加快,工作壓力變大,高血壓的患病率逐年遞增,發病年齡逐漸年輕化[1]。傳統的西藥治療并不能完全改善患者癥狀,因此,中藥治療高血壓被越來越多的人所接受和認可。
丁碧云主任醫師有多年臨床工作經歷,累積了豐富的高血壓防治經驗。現將其治療高血壓病臨床經驗總結于下,以供大家臨床參考。
我國古代雖無高血壓之名,但高血壓病在古代可以被歸納在“眩暈”“頭痛”“中風”的范疇,根據高血壓病的臨床表現,總歸在“眩暈”,歷代學者對其也有很充分的認識,《內經》認為眩暈主要責之于肝,與髓海不足、血虛、邪中等多種因素有關。《素問》中至其要大論特別提到“諸風掉眩,皆屬于肝”,表明了眩暈的發生與肝的關系,《靈樞·海論》指出“髓海不足,則腦轉耳鳴”,表明了髓海空虛,導致耳鳴眩暈,朱丹溪的“無痰不作眩”,更是提出了痰濁致眩的說法。《景岳全書·眩運》更有“眩運一證,虛者居其八九……”一說,指出眩暈虛證居多。
對于高血壓病的病因,有虛有實,大多歸納為本虛標實,風、火、痰、瘀是眩暈的常見病理因素。主要病位涉及心、肝、腎等臟腑,其標在心,本在腎,核心在肝。七情內傷,情志失調,體內臟腑功能不和,怒則氣上,肝火逆行,上沖頭面,發為眩暈;或憂慮過度,思則氣結,氣機不暢,則痰瘀易結,阻滯腦絡;過度飲食,損傷脾胃升降功能,脾主運化水濕,脾虛則痰濁自生,阻礙氣機;外傷致瘀,傷致頭腦,阻滯經脈;久病耗傷肝陰,陰陽不能相互制約,陽亢于上;久病體虛,脾胃受損,脾為后天生化之源,脾虛則氣血生化乏源,氣血兩虛,氣虛則清陽不升,血虛則清竅失養;高齡久病,或房事不節,勞累過度,耗傷腎精,髓海空虛。從臨床癥狀來看,多數中青年患者[2],生活習慣差,血壓控制不佳,以頭暈目眩、頭昏蒙、面紅眼脹、煩躁易怒、口干口苦、眠差為主要表現,故以肝陰虛、肝火上炎、肝氣瘀滯,痰濁內阻等證型為主。《內經》中有“女子七七,任脈虛,太沖脈衰少……”“男子七八,肝氣衰,……,精少,腎藏衰,形體皆極”,可見老年高血壓患者,以虛證居多,表現為腎氣虧虛或者氣血虧虛的主癥,如頭暈反復發作,面色無華,雙目干澀,腰膝酸軟,耳鳴耳聾,夜尿頻多。根據高血壓病虛實夾雜、本虛標實的疾病特性,治療當補虛瀉實、調整陰陽。同病異治,針對不同的證型,也有著不同的治療方法。
陰虛陽亢證臨床常見眩暈,目紅或目脹,口干口苦,面紅,暴躁易怒,失眠多夢,舌紅,苔黃,脈弦或細數。肝陰虧虛,陰不維陽,陽亢于上,肝火上炎,肝開竅于目,發為眩暈目脹、面紅目赤、急躁易怒等癥狀;陰不涵陽,陽不入陰,日久失眠多夢。失眠日久,耗傷心神,心主神志,心不藏神。臨床上高血壓合并失眠患者,往往因睡眠不足,導致血壓進一步升高。故丁老師在平肝潛陽的基礎上加用養心安神藥物,治療疾病效果更佳。選用復方天麻顆粒加減,用天麻、鉤藤平肝潛陽熄風,為君藥,研究發現[3]鉤藤調節血壓主要作用于中樞,天麻則共同作用于中樞和外周,二者聯合應用時,降壓效果遠大于單用。牛膝、杜仲補肝益腎;黃芩、山梔苦瀉肝火;益母草活血利尿;加用酸棗仁、五味子養心助眠。研究表明[4]酸棗仁中活性成分酸棗仁皂苷和黃酮類,具備一定的鎮靜催眠作用。五味子中的揮發油[5]能明顯延長小鼠的睡眠時間,顯著改善睡眠。陰虛較重、虛火上炎者加用葛根、玄參滋陰降火;失眠嚴重者加用遠志、柏子仁安神;合并有頭痛者,可加用川芎通絡頭痛。
痰濁中阻證多見頭暈、頭昏重,如裹布,視物旋轉,胸滿悶,惡心嘔吐,食少多寐,舌苔白膩,脈濡滑。脾虛痰盛,蒙阻腦竅,痰濁上蒙清竅,可見頭重昏蒙、視物旋轉,痰濁停聚中焦,清陽不舒,可見胸悶、惡心嘔吐。臨床上發現,高血壓患者合并有血脂異常占有很大部分比例。而又有《石室秘錄》指出肥人多痰,故多氣虛,易生痰。飲食失節,損傷脾胃,脾虛木乘,肝脾不調,痰濕有熱是高血壓合并血脂異常患者的基本證型,治以化痰祛濕清熱。選用祛痰降脂之方加減,選用半夏、陳皮健脾燥濕化痰;白術、苡仁、茯苓利水除濕健脾;天麻祛痰平風,止頭暈;蒲公英、竹茹清熱化濕;澤瀉利尿泄熱。方中加用虎杖、金錢草清熱祛濕,虎杖中有白藜蘆醇苷,研究發現[6]虎杖片在臨床能降低人膽固醇和甘油三酯,白藜蘆醇也具有降血脂作用。納食差、反酸噯氣者,加海螵蛸、瓦楞子等制酸止痛;熱證明顯者,加用黃連、黃芩清熱。
瘀血阻竅證見頭暈、頭痛,痛處固定不移,易失眠,心悸胸悶,面唇紫暗,舌及舌下絡脈暗有瘀斑,脈澀或細澀。瘀血痹阻經脈,氣血運行不暢,瘀阻腦竅,可見眩暈、頭痛,心失所養,可見心悸、胸悶。臨床上高血壓病人伴有胸悶、心悸癥狀,以血瘀常見,常選血府逐瘀湯加減,有研究表明[7]血府逐瘀湯可以增強內皮細胞的活力、繁殖和遷移能力,進而發揮促血管新生的作用。方中以川芎、桃仁、紅花活血化瘀,和營通脈;柴胡主升氣機,與桔梗、枳殼、牛膝相配伍有行氣活血之用;當歸、生地補陰養血。丁老師根據高血壓的頭暈特性,在原方的基礎上加用天麻、鉤藤降壓止暈,重用柴胡和枳殼行氣活血,使血行而不留瘀,補血而不耗血。若氣虛較重,可加用黨參、黃芪益氣活血;胸痹較重者,加用瓜蔞、薤白通絡除痹。
氣血虧虛證常見眩暈時發時止,面色不華,精神萎軟,容易疲倦,唇色淡白,發質干燥,易自汗,心悸,夜間多夢,食少腹脹,舌淡苔薄白,脈細弱。心主血脈,脾主統血,心脾兩虛,氣血虧虛,脾在體合肉,主四肢,其華在唇,故脾虛見納少腹脹,四肢倦怠,口唇不華;氣虛衛表不固,故自汗惡風。丁老師以歸脾湯加減,治以補益氣血,養心健脾,方中重用黨參、白術、黃芪達益氣補血健脾之效;當歸、熟地入肝經,共用以補血;龍眼肉、大棗滋養心血;茯苓、白扁豆健脾益氣;遠志、酸棗仁助眠。表虛自汗重者,多重用黃芪并加用防風、浮小麥益氣固表斂汗,黃芪中的有效活性成分黃芪多糖,具有免疫調節作用;血虛較重者,可加用雞血藤、阿膠補血;若心悸者,加用甘松,研究發現[8]甘松新酮具有良好的抗心律失常效果。
腎精不足證多見頭暈遷延日久,精神不振,腰背酸痛,行走無力,記憶減退,雙目視力衰退,耳鳴耳聾,寐少夢多,腎陰虛為主者,證見心中、手心、腳心等煩悶熱,舌紅少苔或苔薄黃,脈細或細數;腎陽虛為主者,陰證較重,面白,形體不溫,怕冷,舌淡胖,苔白,脈弱或細。老年患者一方面先天不足,另一方面久病耗傷腎精,故可見耳鳴耳聾、腰膝酸軟等癥狀。丁老師常選滋補肝腎之方加減,方中以熟地、山萸肉、山藥為君藥滋陰補腎;龜板、鹿角膠補腎陽填精髓;杜仲與枸杞子、菟絲子配合有補肝益腎之意;牛膝歸肝腎經,臨床上常選用懷牛膝,奏補腎益精之功。若陰虛火旺較重者,加用黃柏、牡丹皮等滋陰降火;陰虛為主可加用黃精,陽虛為主可加用巴戟天、肉蓯蓉等助陽。腰膝酸軟重者,加用續斷、桑寄生強筋骨。
張某,男,50歲,在職員工,初診以“反復頭暈5年余,再發加重1周”為主訴就診。患者5年前于外院診斷“高血壓病”,平素規律服用降壓藥,血壓控制尚可。近1周因工作壓力大,勞累過度,出現頭暈目眩,急躁易怒,面紅,伴有口干口苦,并汗出多,納眠差,二便尚調。查體:血壓160/95 mmHg,舌暗紅,苔黃,脈細數。丁老師予天麻鉤藤飲加減,方藥:天麻15 g,鉤藤18 g,炒白芍10 g,珍珠母20 g,石決明20 g,黃芩10 g,生地12 g,牡丹皮10 g,丹參10 g,川芎12 g,炒棗仁20 g,五味子6 g,陳皮5 g,浮小麥20 g,甘草3 g。顆粒劑,沖服,14劑。2周后復診,患者血壓140/85 mmHg,頭暈、出汗好轉,睡眠稍改善,無明顯口干口苦,查體:舌紅,苔薄黃,脈細。方藥:天麻15 g,鉤藤15 g,炒白芍10 g,珍珠母20 g,石決明20 g,黃芩10 g,生地12 g,牡丹皮10 g,丹參10 g,川芎12 g,炒棗仁20 g,茯苓10 g,茯神10 g,桑葉15 g,甘草3 g,14劑。三診,患者血壓130/80 mmHg,上訴癥狀明顯緩解,囑清淡飲食,勞逸結合,隨訪。
按:患者頭暈目眩,急躁易怒,面紅,口干口苦,汗出多,納眠差,舌暗紅,苔黃,脈細數。丁老師認為該患者屬眩暈的陰虛陽亢證范疇,選方天麻鉤藤飲加減,用天麻、鉤藤為君藥,并聯合石決明、珍珠母平肝潛陽,黃芩清肝火,白芍滋陰柔肝,生地、牡丹皮、丹參滋陰瀉火,酸棗仁、五味子養心安神,浮小麥斂汗,陳皮健脾,甘草調和諸藥。二診時患者癥狀稍有好轉,故改浮小麥為桑葉,去五味子,用茯苓、茯神入心經以養心安神。三診時患者諸癥皆明顯改善。
丁碧云主任醫師認為僅僅應用藥物治療高血壓病比較狹隘,臨床上也不會起到很好的作用,在高血壓病人的治療中,日常調護、生活方式干預也很重要。根據古人提出“治未病”的重要養生思想,臨床上指導高血壓高危人群進行防治。《內經》中關于“天人合一”的觀念,指出人作為一個有機的整體,“法陰陽,和術數”,應當順應自然,適當運動,我們鼓勵病人堅持太極拳、五禽戲鍛煉。飲食方面,多食肥甘厚膩之品,可增加高血壓的發病率,故高血壓病人應飲食清淡,也就是低鹽低脂飲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