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鍵詞 尋釁滋事罪 行為 口袋化
基金項目:本文是貴州民族大學法學院2019年度法律專業學位研究生工作站(審判方向)課題:尋釁滋事罪案例研究,課題編號:2019zx071。
作者簡介:姚韻,貴州民族大學,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刑法學。
中圖分類號:D920.4?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 ?? ? ? ? ? ? DOI:10.19387/j.cnki.1009-0592.2020.01.225
在特定的歷史環境條件下,流氓罪對于懲罰犯罪,維護社會秩序所起到的積極作用是不容否定的,但隨著社會形勢的發展變化,該罪在適用的過程中其弊端也就顯露無遺。由于該罪名的法條表述過于模糊,入罪門檻較低,涵蓋的行為范圍較廣等原因,為了保證刑法的準確性而不得不將該罪名細化。尋釁滋事罪成為流氓罪分解后的其中一項罪名,雖然刪除了流氓罪,但尋釁滋事罪還是保留了流氓罪的一些特征。
(一)立法上的口袋化
1997年刑法將隨意毆打他人;追逐、攔截、辱罵他人情節嚴重;強拿硬要或任意損毀公私財物、在公共場所起哄鬧事,造成公共秩序混亂規定為尋釁滋事罪的客觀表現形式。結合其他構成要件,只要行為人存在上述表現形式之一,就有承擔尋釁滋事罪的刑法評價的風險。我們承認,刑法設置雖然不斷地朝著科學化和規范化的方向發展,但尋釁滋事罪的法條設置沒有達到人們對于刑法的美好預期,因此一直爭議不斷。例如,隨意毆打他人的隨意如何理解,是否可以理解為沒有目的動機的行為,那么有特殊原因導致的激情打人行為是否可以排除出該罪的調整范圍?且毆打他人達到什么程度才能構成該罪?如果造成輕傷以上結果的如何與故意傷害罪進行區分?什么樣的情節才能稱得上刑法意義上的情節嚴重?公共秩序混亂的標準在哪里?這些在該罪名的設置之初并沒有存在明確的標準。極具模糊性且主觀性較強的立法用語,使得尋釁滋事罪中相關法條的確定性不再,有了更多的自由解釋空間,其承襲的流氓罪的“口袋性”就顯現出來了。且該罪的法條表述與故意傷害罪、搶劫罪和故意損壞財物罪等罪名具有交叉重合的嫌疑。此外,刑法修正案(八)中還提高了該罪的法定刑,2013年“兩高”發布的司法解釋還將利用網絡實施的辱罵、恐嚇及起哄鬧事等破壞公共秩序等行為,納入到尋釁滋事罪的調整范圍。如此一來,這一舉措無疑是將該罪在立法上的“口袋化”表現進一步加深。
(二) 司法上的口袋化
立法上規定的尋釁滋事罪中多種抽象模糊的表現形式,幾乎可以涵蓋了社會生活中的一切不軌行為,導致了在司法實踐當中該罪名適用的范圍很廣,只要行為人的行為與該罪名沾邊都有可能往該罪名里套。例如眾所周知的方舟子遇襲案、溫嶺虐童案、群主丁少龍案以及八旬老人上訪被判尋釁滋事罪等司法案例,都被扣上了尋釁滋事罪的帽子。但是,從法律的具體規定來看,這些案例是否該當尋釁滋事罪的構成要件以及與其他罪名的重合一直都使得學者們爭議不斷。再者,根據各個地方公布的警情通報可以看出,罵街引起眾怒;網上發表文章不慎;上訪、維權討說法行為過激;網上泄憤言論過激等行為都被因涉嫌尋釁滋事罪被逮捕或者獲刑。這些類似的案件在司法實踐中數不勝數,當然也是這些頗具爭議的案件讓我們看到了尋釁滋事罪本身存在的缺陷與不足,從而思考該罪在刑法體系中的地位問題。
尋釁滋事罪由于其“先天不足”導致在司法實踐中適用的情形較為寬泛和復雜,實踐中的法律適用情形也會引起理論界的思考。學界關于該罪名是否還有繼續存在的必要一直爭議不斷。關于該罪名的存廢主要可以概括為以下三種學術觀點。其一是將該罪名剔除出刑法體系,徹底廢除尋釁滋事罪,而關于該罪名的各種表現形式可以歸入到刑法其他法條的調整范圍。其二是修正說。部分學者主張不能貿然廢除該罪名,因為該罪名在打擊社會違法犯罪方面仍然具有不可取代的積極作用,所以對其應當予以保留。但由于該罪名本身存在諸多的問題,應該在立法的層面上對該罪名的具體內容加以完善和修改。其三是部分廢除說。該學說主張刑法中仍保留一些具有嚴重社會危害性的犯罪行為用尋釁滋事罪來進行調整,而將一些可以由行政法調整的行為剔除出刑法體系,由行政法律來規范,以體現刑法的謙抑性。
通過對尋釁滋事罪相關法律規定的解讀和司法案例的研究,筆者贊同徹底廢除尋釁滋事罪。不管是尋釁滋事罪在立法上的規定以及“兩高”相繼出臺的相關司法解釋,還是從尋釁滋事罪在非類型化的司法實踐中的適用情況來看,都不難看出該罪名的設置及適用存在各種各樣的不能忽視的漏洞,這也是導致關于該罪名的一系列的矛盾和爭議出現的原因。既然從一開始的源頭上就存在問題,那直接將該罪名徹底剔除出刑法體系,從而真正體現罪刑法定、刑法的謙抑性原則和刑法人權保障機能的統一。
(一)徹底廢除尋釁滋事罪
縱觀尋釁滋事罪的發展過程,或許在特定時期該罪名確實對于打擊犯罪起到了一定的規范作用。但隨著現代刑法各項基本原則的確立和刑法人權保障機能的不斷提倡,“刑不可知則威不可測”的社會已經成為過去式。正如孟德斯鳩所言:當法律已經把事物的觀念很明確的加以定位之后,就不應該再回到那些含糊不清的表達方式上來。部分學者奉行“存在即合理”的思想,主張尋釁滋事罪雖然存在漏洞,但是其在打擊犯罪方面還具有積極的補充作用,因此該罪名應繼續存活于刑法體系。但我認為,該罪名因承襲了流氓罪定義不清,內容抽象模糊和適用混亂等缺陷,在源頭上就已經產生了錯誤,正如建房子一樣,房子的根基沒有建立牢固的基礎,縱使樓房再裝飾得富麗堂皇,也有隨時倒塌的危險。因此,個人認為尋釁滋事罪應該被剔除出刑法體系。
(二)尋釁滋事罪的客觀表現可以分解至其他刑法條文
尋釁滋事罪廢除以后,可以將該罪名的客觀表現形式歸入到與之相對應的刑法條文當中。例如尋釁滋事罪中的隨意毆打他人,情節嚴重的,該條款可以合并至故意傷害罪當中。第二項中的追逐、攔截、辱罵、恐嚇他人情節嚴重的,則可以歸入到侮辱罪當中。第三項的強拿硬要或者任意損毀、占用公私財物,情節惡劣的,則可以歸入到搶奪罪、故意毀壞財物罪的調整范圍。而最后一項在公共場所鬧事,造成公共場所秩序嚴重混亂的,則可以歸入到聚眾擾亂公共場所秩序、交通秩序罪中,將不必要的刑法條文進行簡化和合并,達到刑法輕刑化的效果,從而體現刑法謙抑性的原則。
(三) 完善行政法律的相關規定及制度
刑法并不是孤立存在的,刑法作為調整社會關系的重要手段以及作為其他部門法的保障法,這也意味著刑法內容可能會與其他法規范的內容存在交叉重合,因此,在刑法條文中有許多二次法規定,需要根據其他法規范的內容來作為定罪量刑的參考依據。觀察尋釁滋事罪的法條設置可以看出,尋釁滋事罪中的追逐、攔截、辱罵等行為與治安管理處罰法中的部分條款具有高度相似性。將嚴重違反行政法律具有刑事違法性的行為交由刑法規制規制,將不必要的一般違法行為歸入到行政法律的調整范圍,完善行政法律中關于這一類行為的規定。而在廢除尋釁滋事罪之后,追逐、攔截、辱罵等行為如果達到了刑法規定的相關罪名的構成要件,如辱罵行為如果該當侮辱罪的構成要件,則由刑事法律來調整,反之則交由行政法律來進行規范。這既是罪刑法定原則和刑法謙抑性原則的體現,也更能符合現代法治的基本要求,同時也是刑法對人性弱點關懷的體現。當然,這其中對各類行為進行判斷和識別,需要建立在法律工作者具備專業的法律素養和純正樸實的價值觀的基礎上。
如前文所述,尋釁滋事罪的幾種表現形式都有相應的刑法條文來進行規制和相關的行政法律來進行補充。廢除尋釁滋事罪,并不會導致對原罪名中各種表現行為的遺漏評價,相反更能體現現代法治的精神。期待在將來的立法中,能將尋釁滋事罪剔除出刑法體系,從而鞏固法律的根基。
參考文獻:
[1]陳興良.現行刑法中具有口袋化傾向的罪名規范適用研究——口袋罪的法教義學分析:以以危險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為例[J].政治與法律,2013(3).
[2]張千帆.刑法適用應遵循憲法的基本精神——以“尋釁滋事”的司法解釋為例[J].法學,2015(4).
[3]馬黨庫.尋釁滋事的刑法界定[D].西南政法大學2017屆博士論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