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葉官謀
(廣西科技師范學院,廣西 來賓 546199)
劉勰所著的千古奇書《文心雕龍》,共五十篇,其中不少篇章有詞句涉及其對一篇議論性文章之看法。竊以為,其文中所提及的議論性文章,當與我們所說的“論說文”基本吻合。因為根據《漢典》《現代漢語詞典》《新華詞典》等工具書所下定義,“論說文”具有三層含義:一是議論、辨析;二是指文體名,是議論文與說明文的統稱,旨在論證說明;三是指“照一般常理推論。”所有這些內涵,與劉勰所著《文心雕龍》中所提到的議論性文章思想基本一致。如果以“論文”來表述,則其內容明顯過大,因為我們所言之“論文”還囊括“學術論文”,即“討論或研究某種問題的文章”,其中還包含研究自然科學的文章等等。這顯然與劉勰那個時代以論說文學、政治等策論思想為追求的現實狀況明顯不符。
通讀《文心雕龍》,可知劉勰在此專著中對論說文做了較為全面詳細的論述。其論述之思想概而言之,即其認為在思想內容上,優秀論說文應當是能鼓天下的為道之文,既能持守正道又能師心獨見,既能做到時利而義貞又不失忠與義;在藝術手法上,應注意布局謀篇,注意征圣宗經、用事據典之核實,注意夸飾的合理、用詞的含蓄等。只有符合這些要求,才能算是優秀論說文。以下分別從內容與形式兩方面標準以及理與辭之關系試作簡要論述,以求教于方家。
1.為道之文和持守正道。劉勰在《文心雕龍》之《原道》篇中云:“……故知道沿圣以垂文,圣因文而明道,旁通而無滯,日用而不匱……辭之所以能鼓天下者,乃道之文也。”劉勰此觀點,與東漢王充的“為世用者,百篇而無害;不為用者,一章無補”[1]之觀點有異曲同工之妙。只不過劉勰在王充說法之基礎上有所發展,即劉勰認為一篇好的論說文,首先應做到明道,只有這樣,才能使自己所作的文章“日用而不匱”和“能鼓天下”,才能得到時代之肯定。
當然,劉勰所言之道當為天地“正道”。其在《文心雕龍》之《論說》篇中云:“詳觀蘭石之《才性》,仲宣之《去伐》,叔夜之《辨聲》,太初之《本無》,輔嗣之《兩例》,平叔之《二論》,并師心獨見,鋒穎精密,蓋論之英也。”亦即劉勰認為,傅蝦的《才性論》,王粲的《去伐論》,嵇康的《聲無哀樂論》,夏侯玄的《本無論》,王弼的《周易略例》、何晏的《道德論》,見解新異,鋒芒銳利,論說精細,可謂是論說文中之杰作。劉勰還認為李康的《運命論》,立論同王充的《論衡》一樣,文采卻超過它;陸機的《辨亡論》,仿效賈誼的《過秦論》,但水平卻明顯比不上它,不過也算得上是好文章了。其次如晉代的宋岱、郭象,他們敏于思索,不僅細致,而且精深;王衍和裴頠,為“有”“無”的關系問題進行激烈爭辯,互不相讓,在那個時代頗為引人注目,其影響頗為深遠。他們由于各執己見,不能吸收對方正確的因素去謀求更為妥帖的理解,因此結果并沒有真正得到大家公認的正確答案。到了東晉的文學家,他們往往致力于談玄論道,其所論雖然在表面上看似有新義,但若認真分析其本質,卻發現其實多為拾人牙慧;至于張衡的《譏世論》,風格類似笑談一族;孔融的《孝廉論》,只是做一番戲諧;曹植的《辯道論》,體例更是毫無創意。因此,劉勰認為,如果言論不能守持正道,歸結出有新意的正確道理,那么還不如不作論說。由此可見,劉勰要求論說文對于道理的闡發是以能夠持守天地正道的眾人公認之正確言論為佳。
2.適辨一理。《文心雕龍》中之《諸子》篇云:“……若夫陸賈《新語》,賈誼《新書》,揚雄《法言》,劉向《說苑》,王符《潛夫》,崔寔《政論》,仲長《昌言》,杜夷《幽求》,咸敘經典,或名政術,雖標論名,歸乎諸子。何者?博明萬事為子,適辨一理為論。”劉勰認為,陸賈的《新語》,賈誼的《新書》,揚雄的《法言》,劉向的《說苑》,王符的《潛夫論》,崔寔的《政論》,仲長統的《昌言》,杜夷的《幽求子》,有的談論儒家多部經典,有的闡明治國理政方略,雖然標出“論”的名稱,仍歸之于諸子。他認為這是因為廣泛地說明一切事物的道理叫“子”,只辨明一種道理為“論”。可見,劉勰是把“適辨一理”看作是寫作論說文的一個重要標準。“適辨一理”的思想與《論說》篇中“研精一理”的思想是相通的。劉勰在《文心雕龍》之《論說》篇中云:“詳觀論體,條流多品:陳政則與議說合契,釋經則與傳注參體,辨史則與贊評齊行,銓文則與敘引共紀。故議者宜言,說者說語,傳者轉師,注者主解,贊者明意,評者平理,序者次事,引者胤辭:八名區分,一揆宗論。論也者,彌綸群言,而研精一理者也。”劉勰認為,議論這種文體是多種多樣的,陳說政事,便與議、說相合;解釋經書,便與傳、注體例相配;辨明史實,就和贊、評一起;而評論作品,就和敘、引同類。所以在他看來,“議”就是說得合乎時宜之語,“注”是著重給予解釋梳理,“贊”是闡明精神意義,“評”是公正地進行析評說理,“序”是注重說明事物、事件發展的先后順序,“引”就是引申相關話語以為佐證,從而增強說服力。八種名稱各不相同,都是以論為主。故而他所謂的“論”,就是綜合概括各種說法,深入研究某一道理。由上論可知,劉勰認為論說文應當就某一個道理進行深入的分析,并在梳理了前人的各種說法之后而生發出自己合理的新看法,且他認為這樣寫出來的論說文才不會是人云亦云,才有可能成為所在時代之杰作。
3.時利義貞和唯忠與信。劉勰在其《文心雕龍》之《論說》篇中云:“凡說之樞要,必使時利而義貞;進有契于成務,退無阻于榮身。”劉勰認為,論文之關鍵,是必須有利于當時而又立意正確,進則有助于完成某種任務,退則不妨礙自身的事業榮顯。但同時他又指出:“自非譎敵,則唯忠與信。披肝膽以獻主,飛文敏以濟辭,此說之本也。而陸氏直稱‘說煒曄而譎誑’,何哉?”劉勰認為,如果論說文不是故意用來欺騙敵人,那么說辭一定要忠誠可信。應當推心置腹地向受言之主人(或有關受眾)進獻至忠之言,同時還要重視以靈活敏銳的文思去讓說辭變得更具說服力,這就是立說的根本。他還對陸機在《文賦》中所說的“說煒曄而譎誑”(說辭要光彩鮮明,使用誑騙欺詐方式)[2]的說法進行了否定。
4.發憤表志。劉勰在《文心雕龍》之《雜文》篇中云:“至于陳思《客問》,辭高而理疏;庾敳《客咨》,意榮而文悴。斯類甚眾,無所取才矣。原夫茲文之設,乃發憤以表志。身挫憑乎道勝,時屯寄于情泰;莫不淵岳其心……此立體之大要也。”劉勰認為,曹植所作的《客問》,雖文辭高妙,卻情理粗疏;而庾敳的《客咨》意盛而辭頹。他認為此類作品沒有什么可取之處。由此提出此類文體的產生,應當是由于作者要抒發內心的幽憤以表明心志之需。同時認為杰出的專著作者常常是因自身遭受重大的挫折卻能修明道德以自平,時世艱難時依舊能夠做到泰然處之。指出作者之心胸要像淵水一樣平靜,山岳一樣高遠……這就是作文的要領。這是繼承了司馬遷所說的“大抵圣賢發憤之所為作也”[3]之論,只不過其將文章由史傳體轉而為論說體而已。事實上,我們看到無數的優質論說文,其議論正緣于飽含幽怨和激情,故而具有強大的說服力、感染力和無窮魅力。如司馬遷在《報任安書》中,便是以滿腔悲憤的心情表達了自己要忍辱負重完成自己的歷史著作之緣由和決心,感情真摯,情辭慷慨,具有強烈的藝術感染力。清人吳楚材說此文:“感慨嘯歌,大有燕趙烈士之風。憂愁幽思,則又直與《離騷》對壘。”[4]實為的評。此文雖以“書”為文體名,但其事實上為一篇頗為難得之優秀論說文。當然,從《文心雕龍》全文以觀,“發憤表志”之標準并非必要條件,而只是一個附加性的可令論說文更加優秀之條件而已。
1.“附辭會義,務總綱領”“曉其大綱,眾理可貫”。劉勰在其《文心雕龍》之《附會》篇中云:“是以附辭會義,務總綱領,驅萬涂于同歸,貞百慮于一致;使眾理雖繁,……而無棼絲之亂,扶陽而出條,順陰而藏跡。首尾周密,表里一體,此附會之術也……惟首尾相援,則附會之體,固亦無以加于此矣。”由此可見,劉勰對于總文理,統首尾,定與奪,合涯際,彌綸一篇之術亦即文章在布局謀篇上總體思路是否清晰是相當重視的。此亦為其判斷一篇論說文是否為優秀之標準之一。
《文心雕龍》之《史傳》篇亦云:“……至于尋繁領雜之術,務信棄奇之要,……曉其大綱,則眾理可貫。”即劉勰認為,要懂得從紛繁復雜的事件中提舉綱要,力求真實而盡可能拋棄怪奇之思,……只要標明了大綱,那么眾理都可貫通無阻。這雖然是著重于其所撰之史記文體而言,但放之于其他文體,尤其是論說文體,也是頗為妥當的。
2.搜句忌于顛倒,裁章貴于順序。劉勰在《文心雕龍》之《章句》篇中云:“故能外文綺交,內義脈注,跗萼相銜,首尾一體。若辭失其朋,則羈旅而無友;事乖其次,則飄寓而不安。是以搜句忌于顛倒,裁章貴于順序,斯固情趣之指歸,文筆之同致也。”亦即劉勰認為,如果文辭失去了配合,就像游子久留他鄉孤單無友;要是敘事混亂、次序顛倒,就像游子漂泊在外不得安定。因此,組織文句切忌顛倒,分布章節重在順序合理,這在事實上是表達情理的一般要求,無論是有韻之文還是無韻之筆,都是一樣的。如李斯之《諫逐客書》和賈誼的《過秦論》,其章節排布合理,議論有條不紊,層層推進,氣勢凌厲,不可阻遏,使其具有強大的說服力和魅力并成為經典篇章。
1.征圣和宗經。劉勰在其《文心雕龍》的《征圣》篇中云:“……故知繁略殊形,隱顯異術,抑引隨時,變通適會,征之周孔,則文有師矣。”又云:“是以論文必征于圣,窺圣必宗于經……若征圣立言,則文其庶矣。”在此篇中,劉勰指出在寫作文章尤其是論說文中,應當盡可能地去征引圣言,以加強文章的說服力。這樣寫出來的論說文方可稱為好文章。而《宗經》篇也云:“若稟經以制式,酌雅以富言,是即山而鑄銅,煮海而為鹽也。”同樣說明了征圣宗經對于充實文章內容增強論說力的重大意義。事實上,早在春秋戰國時期,諸多論說文或論說片段便已十分注重以古圣先賢之言論證己之觀點,如孔子常以《尚書》《詩經》《易經》等經典及周公等先哲所說過的名言來作為自己所提觀點之論據,從而使其所言頗具說服力。
2.強調選例用事貴在適當,取事說理必須核實。劉勰在《文心雕龍》中之《事類》篇中云:“至于崔班張蔡,遂捃摭經史,華實布濩,因書立功,皆后人之范式也”,“故魏武稱張子之文為拙,以學問膚淺,所見不博,專拾掇崔杜小文,所作不可悉難,難便不知所出。斯則寡聞之病也。夫經典沉深,載籍浩瀚,實群言之奧區,而才思之神皋也……是以綜學在博,取事貴約,校練務精,捃理須核,眾美輻輳,表里發揮。”由以上論說可知,劉勰認為綜合學問重在廣博各目,而在選用事例上則貴在簡約,這樣寫出的論說文方有可能做到言簡意賅。其還特別強調要認真鑒定引證事例的真假,為此其指出:“凡用舊合機,不啻自其口出,引事乖謬,雖千載而為瑕。”特別強調了在寫作論說文過程中引經、據典若能恰到好處就非常自然妥帖,使事用典如與事實不符將成為千古謬種流傳而貽害無窮。
3.氣應奇類,文具異采。劉勰在《文心雕龍》之《麗辭》篇中云:“若氣無奇類,文乏異采,碌碌麗辭,則昏睡耳目。必使理圓事密,聯璧其章,迭用奇偶,節以雜佩,乃其貴耳。類此而思,理斯見也。”劉勰認為,如果通篇都是平庸的對句,那就會使人昏昏欲睡,耳目生厭了。故其強調一定要使對偶的文句說理圓轉,用事周密,像并聯的雙璧閃耀著光彩。要交錯運用單句和偶句,就像用各種佩玉來調節,使得其顯得參差錯落,不顯單調。并且認為人們如果能夠這樣去思考,自然就明白這些并不高深之道理。在論說文中,劉勰特別重視對偶,認為這是大自然賦予的形體。同時,他還認為文辭藻飾產生于作者的內心,運思剪裁,多方考慮,使高低上下互相配合,自然就構成了對偶。這樣寫出來的文章也就更具有獨特風采和吸引力。
4.飾窮其要,則心聲鋒起;夸過其理,則名實兩乖。劉勰在其《文心雕龍》之《夸飾》篇中云:“然飾窮其要,則心聲鋒起;夸過其理,則名實兩乖。若能酌《詩》《書》之曠旨,翦揚、馬之甚泰,使夸而有節,飾而不誣,亦可謂之懿也。”劉勰認為,夸飾若能抓住要領,讀者心里的共鳴就會自然萌生、滾滾而來;但如果夸飾違背事理,就必然名不符實,導致令人生疑而適得其反。并認為如果能酌取《詩經》《尚書》博大的意旨,除去揚雄、司馬相如過分夸張的毛病,使夸飾有所節制,潤飾而不顯得虛假,也就可稱為美好了。他還認為,夸飾要像于海水之中探采明珠,于昆侖山中求取美玉那般,含義深廣而不顯得過分,文辭即便奢華但卻不顯多余。顯而易見,這是他對于常常喜歡用夸飾手法之論說文所提出的重要主張。
5.綴字屬篇,必須揀擇。劉勰在其《文心雕龍》之《練字》篇中云:“是以綴字屬篇,必須練擇:一避詭異,二省聯邊,三權重出,四調單復…… ”劉勰認為,聯字作文,一要避免過分奇詭,不要讓人感到過分生新,不可理喻;二是盡可能避免出現如同聯邊那樣半邊對聯字詞都相同的情況;三要注重權衡文字重出的利害,以適中為宜;四要注重科學調整字詞之單出和復出。其認為若能很好地理解和做到此四條,所撰寫的論說文或其他文章則會增色不少。
6.藏穎詞間,昏迷于庸目;露鋒文外,驚絕乎妙心。劉勰在《文心雕龍》之《隱秀》篇中云:“故能藏穎詞間,昏迷于庸目;露鋒文外,驚絕乎妙心……若篇中乏隱,等宿儒之無學,或一叩而語窮;句間鮮秀,如巨室之少珍,若百詰而色沮:斯并不足于才思,而亦有愧于文辭矣。”劉勰認為,能夠在字里行間蘊藏穎秀,讓見識平庸之人心癡神迷;在文辭之外顯露鋒芒高妙,讓見識之人也驚嘆至極。他還認為,如果通篇缺乏含蓄,就如同老儒實際上沒有學問,有時一叩問就無言以對而露底;也如同富家大戶缺少珍寶,要是百般詰問就神色沮喪而丟人現眼。這都是由于才思不足,運用文辭的功力不夠深厚之故。因此,他認為,深刻的文辭應當含蓄而華美,并且包藏著無盡的余味。這無疑也是他對于優秀文章包括論說文提出來的一個重要標準。而這條標準,是需要長久學習、認真積累和反復練習之后方能達到的。事實已經并將繼續證明,一個人要寫出上佳論說文,就應當為此而不懈努力。
1.理定而后辭暢。劉勰在《文心雕龍》之《情采》篇中云:“故情者文之經,辭者理之緯;經正而后緯成,理定而后辭暢。”在劉勰看來,理與辭當是辯證統一、不可分割的關系,應當先明確好要說明的道理,而后才去考慮如何使用文辭。而不是先去考慮文辭,而后再去考慮想要說明的道理。他認為只有這樣,所要表述之理才會是清晰暢達的。而在明確要說明的理之后,就要認真思考如何使用文辭進行表達了。此正如《文心雕龍》中所言的“夫能設模以位理,擬地以置心,心定而后結音,理正而后摛藻”“是以聯辭結彩,將欲明理”。劉勰認為,要使理能夠得到清晰暢達和有說服力的表達,就必須以適當的說理方式和具有較強說服力的詞句來論述要講述的內容和要說明的道理。對于理與辭之關系,當代著名學者吳中杰的說法較具代表性,其認為:“內容是根本,形式是外表,文辭是由情理派生的,卻表現和裝飾著內容。”[5]這種說法可謂是對劉勰關于理與辭關系的中肯理解。
2.理應典型中正公允,詞應適理且有風軌。劉勰在《文心雕龍》之《奏啟》篇中云:“是以立范運衡,宜明體要;必使理有典刑,辭有風軌,總法家之式,秉儒家之文,不畏強御,氣流墨中,無縱詭隨,聲動簡外,乃稱絕席之雄,直方之舉耳。”劉勰認為,時人所作文章,互相指責攻擊,千方百計放大對方錯訛,文辭十分尖酸犀利,如此看似善于論辯,卻大多有失中正公允。如果能夠定出一個適當的規矩,樹立理路合義標準,使違禮不義之人受到應有的懲處,那么人們就不會急躁違禮,放浪強辯了。所以,對于奏折這樣的文體要確立好規則和評判標準,讓大家都明白大體。只有這樣,才使得奏文執理論事依據法典刑律,文辭更加適理,符合風范軌儀。簡言之,亦即既掌握了法家的標準,又具有儒家的風采。只有這樣,才能使如孟子所說的浩然之氣貫注于文辭之中,正義之聲激揚于其時與后代,這樣的奏折才稱得上是“奪席之雄”,算得上是正直的舉動。這雖然具體是就奏文而言,但劉勰此思想是貫穿于至少如論說文這樣的文體之中的。
3.強調文辭要繁略得當,如此方能無害理之表達。劉勰在《文心雕龍》之《議對》篇中對一些名家進行了言簡意賅的分析研究,其精論道:“若賈誼之遍代諸生,可謂捷于議也。至如吾丘之駁挾弓,安國之辯匈奴;賈捐之之陳于珠崖,劉歆之辨于祖宗:雖質文不同,得事要矣。若乃張敏之斷輕侮,郭躬之議擅誅;程曉之駁校事,司馬芝之議貨錢;何曾蠲出女之科,秦秀定賈充之謚:事實允當,可謂達議體矣。漢世善駁,則應劭為首;晉代能議,則傅咸為宗。然仲璦博古,而銓貫有敘;長虞識治,而屬辭枝繁;及陸機斷議,亦有鋒穎,而腴辭弗剪,頗累文骨:亦各有美,風格存焉。”劉勰對漢代以來的一些名家論說文的精辟評論,反映了其要求“論說之行文應當避免繁雜和不加剪裁”等思想。劉勰還在《議對》篇中云:“夫動先擬議,明用稽疑,所以敬慎群務,弛張治術。故其大體所資,必樞紐經典,采故實于前代,觀通變于當今;理不謬搖其枝,字不妄舒其藻……約以正辭,文以辨潔為能,不以繁縟為巧;事以明核為美,不以環隱為奇:此綱領之大要也。若不達政體,而舞筆弄文,支離構辭,穿鑿會巧,空騁其華,固為事實所擯;設得其理,亦為游辭所埋矣……若文浮于理,末勝其本,則秦女楚珠,復存于茲矣。”由此可知,劉勰認為,說理應當做到不含糊出錯,文辭做到不虛妄藻飾。在他看來,如果文辭枝蔓,牽強附會,只求華美,結果將會是所要論說的道理被空泛不實的言辭所埋沒,就無好文可言。
劉勰還在《文心雕龍》之《情采》篇中進一步說道:“采濫辭詭,則心理愈翳。固知翠綸桂餌,反所以失魚。‘言隱榮華’,殆謂此也”,又云:“使文不滅質,博不溺心,正采耀乎朱藍,間色屏于紅紫,乃可謂雕琢其章,彬彬君子矣。”從這些相類論述可悉,劉勰從多種角度發表議論認為,文辭過分華麗,內容就會繁雜浮夸。組織辭藻,聯結文采,是要用來說明事理。如果文采泛濫,言辭詭異,那么想要說明的事理反而更為隱晦難喻,結果便是與自身之期望相悖。因此,其強調指出:文辭要做到繁略得當,以無害理之表達為最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