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以異常沉重的方式告別了2019。
12月中旬,北京大學法學院大三女生包麗(化名)自殺事件曝光。據報道,包麗自殺前,其男友牟林翰曾向她提出拍裸照、先懷孕再流產、做絕育手術等要求。更有身邊朋友發文指稱,男方曾長期對包麗實行精神控制和虐待。媒體還揭出了流行的PUA黑產業。
12月24日,北京民航總醫院急診科醫生楊文遭一名95歲老年患者的家屬惡性殺害。隨后,網絡一片憤怒和哀痛。媒體進而指出了一系列醫療產業和醫療保障制度等問題。
這些事件的發展,我們還將等待有關部門和司法機關進一步調查,并給出公正的判決。但是,作為普通人,尤其作為教育工作者,除了憤怒和哀悼,還能做些什么呢?
我們還不得不反思我們的教育,向教育追責。
正如本期的封面人物楊林柯老師,在2012年著名的萬言書事件后,依然反復追問的問題:教育除了為GDP增加數字、選拔人才和承擔職業分流器的作用外,還應該為孩子的生命增加些什么呢?
二十多年教育產業化、應試教育殘酷競爭之后,如今,我們開始痛心疾首地承受這些“惡果”。
這兩起事件,一件就發生在學校內部,發生在我們著名的高等學府里;而另一件,恰恰發生在這個社會最末端——醫療部門,承載著救死扶傷、衛生健康保障重任的機構里。相比近年來屢次發生的幼兒園小學砍殺事件,青少年自殺、殺人事件,校園霸凌事件,醫患糾紛事件,這只不過是系統性問題的冰山一角。
可以說,教育系統本該是全社會的“師范”,醫患關系本亦如師生關系。在曾經樸素的時代里,教師和醫生,他們都共享一個名稱:先生。
但現在,經濟和物質長足進步了,社會卻從最初端的教育到最末端的醫療,都發生了嚴重問題。
從小的層面,我們的很多教育,常常被稱作“愛的教育”,但卻似乎不包括戀愛的教育,乃至最基本的尊重教育。北大教授錢理群悲哀地說,我們培養了一群“精致的利己主義者”。PUA大行其道,更有無數“殺豬盤”詐騙產業隱藏在各個陰暗角落,吸引著壓力巨大的城市化進程中孤獨的男男女女們。
從大的層面,城市化、工業化如此快速,越來越多人成為“新市民”,包括如此多流動人口、流動兒童、留守兒童——這些未來社會的建設者,學校和社區似乎還沒有給予足夠的身份轉變教育。新中國七十年、改革開放四十年發展,是幾代人的共同努力。現在,一代人老去,但學校和社會依然缺乏足夠的生命教育、死亡教育,缺少臨終關懷服務和助老機構。
以孫文斌為例,他的母親95歲,他55歲,在譴責他的同時,人們似乎很少問,這樣一個人到底是如何心理扭曲至此的。這個“殺豬的兒子”,難道沒有為社會經濟發展奮斗過嗎?難道不知殺人償命嗎?正如那些砍殺學生的暴徒,難道他們沒有家、沒有親人嗎?
家庭、學校、社區和社會教育,到底是從哪里開始缺位的呢?
社會是復雜的。越是龐大的社會,越是發展迅速,關系越復雜,問題也越復雜,每個人都必須仔細思考自己的位置和責任。這不僅是我們本期封面試圖討論的“教師自覺”,更應是人的、文明的自覺。
何以為人?何以文明?在中國最古老的《尚書》里,還寫著人類幾千年不變的夢想和矛盾:
人生有五種幸福:長壽,富貴,健康平安,修行美德,壽終正寢;六種不幸:短命夭折,疾病,憂愁,貧窮,丑惡,懦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