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全國人大常委會副委員長、中國民主同盟的杰出領導人、北京大學原校長丁石孫,2019年10月12日在北京逝世,享年93歲。他是中國著名的數學家、教育家和社會活動家,享有盛譽。著名學者季羨林曾在北京大學百年校慶上感慨道:“在北京大學的歷史上,有兩位校長值得記住,一位是‘北大之父蔡元培,另一位就是丁石孫。”丁石孫是1983年至1989年的北京大學校長。作為北京大學歷史上唯一的民選校長,他的去世引發諸多懷念。
丁石孫在數學領域造詣頗高,提出了程序自動化的研究課題,是在中國開展代數數論研究的倡導者之一。1983年,他辭去北大數學系主任的行政職務,赴美國哈佛大學做訪問學者。離國前的一天,站在黃昏時分的未名湖畔,不禁又想起這片湖水對中國文化教育百年的滋養。百年的燕園就像一座總是上演精彩節目的舞臺,但丁石孫這個屢遭政治運動沖擊的低調的學者從沒有想過,有一天他會站在這個舞臺的中央一一1984年3月,來到北大的第32年,57歲的丁石孫成為北京大學第26任校長。
在就職講話中,他沒有“新官上任三把火”,只想扎扎實實地做好每一件事情。那個年代的丁石孫經常穿一件洗得發白的藍色或者灰色衣服,騎著自行車在校園中穿行。學生見到丁石孫,隨時可以攔住,并對學校提出各種建議。他的電話號碼是公開的,有學生覺得食堂的飯菜太難吃,直接打電話到他家里臭罵他一頓。他并不氣惱,果斷地啟動了食堂改革,引進競爭機制,飯票在各食堂通用,學生美譽度即刻上升。在任期間,丁石孫進行了一系列改革,大力提拔年輕人,實行工資包干制,貫徹競爭機制,活躍學術空氣,允許學生轉系,以基礎學科為主推動學科建設,拓寬、活躍學生思維、眼界。丁石孫說:“個人也需要自由發展,老師也需要自由發展,我覺得只有這樣,并不需要管得太多。我覺得校長并沒有高人一等的地位,你唯一的辦法就是創造條件,讓大家能夠自由發展。”他曾經在題為《北大精神》的文章中寫道:“到北大以后,我從一些前輩學者的治學風格,從同事們為人處世的準則,從大家言談中表現出的思想的自由與開闊,清楚地感受到北大精神的存在。”可以說,丁石孫“兼容并包”“民主自由”的學術思想,延續了蔡元培校長的氣質,造就了北大校園的人文精神。
現在回想上世紀八十年代一一八十年代意味著什么?那是一場浩劫之后的重建,那是教育拓荒的奠基與構想。在這個意義深遠又責任重大的時期,丁石孫面臨的局面之困難和紛繁復雜的矛盾,以及來自各方面的壓力,都是我們今天所難以想象的。中國向何處去?北大學子們心潮澎湃,時時在進行著激烈的思考和討論。北大“三角地”貼滿了各種講座的海報,各個教學樓里會有各式各樣的講座,從朦朧詩到存在主義,從弗洛伊德到現代派,百花齊放。為此,丁校長經常跟這些被外界稱為“思想活躍且自大”的學生們零距離對話,傾聽學生對學校改革的想法,以及探討國內外正在發生的大事。他還幫助學生會舉行了有史以來的第一次民主選拔。然而1987年,因為學校的管理問題,學生和校方發生沖突,有四五千學生包圍了丁石孫校長的辦公樓,情緒緊張到了極點。但丁石孫依然從容自若,坦誠相對。在上世紀八十年代那個特殊的時期,他這位北大校長經常處在風口浪尖上。但無論多少學生的罵聲,看到多少不理解的舉動,他都用長者的慈愛與寬厚溫暖著未名湖。他期望通過平等的交流消除矛盾、填補溝壑。他的民主作風感人至深,他的開明深受學生們的喜愛。每一任北大校長都可以在任內搬進北大燕南園的一套獨棟小樓居住,但丁石孫拒絕了,仍舊住在中關園一套不到80平方米的老舊房子里。而擔任校長后的丁石孫仍然給學生上高等代數這門基礎課,除非不得已,從不耽誤課時。到1988年,丁石孫在北京大學獲得極高的聲望。在多年以后接受央視《大家》的訪談時,丁石孫回憶自己在北大任職校長的經歷說:“我最得意的一點就是我當了多少年校長,學校里沒有人認為我是校長。”“誰也不把我看成一個非常重要的人物,這是我很大的成就。”
1989年8月,丁石孫卸任北大校長,重回數學系教書。1996年,丁石孫當選為民盟中央主席,隨后又出任了兩屆全國人大常委會副委員長。身居國家領導人的高職,丁石孫仍然只會對人說:“我是一個普通人,一個教了四十多年書的老教師。”他仍然定期到北大給數學系一年級新生上基礎課。1998年北京大學百年校慶,丁石孫到校出席紀念活動,當他的名字被念出,全場響起了極為熱烈的掌聲。丁石孫走到哪里都被校友們包圍,學生們爭相與他合影。1986年入讀北大國際政治系的學生王佳回憶,那時的北大就是他們心目中大學的樣子。人人都是理想主義者,覺得自己對國家、民族和社會承擔著使命和責任,心懷熱情和希望。然而,生前在接受央視采訪時,丁石孫卻說:“我是個失敗的校長,因為我心目中理想的、好的學校,不是這樣的,沒有達到。”記者說,后來常常有人追憶那時的北大。丁石孫笑笑:“我運氣比較好,因為1988年確實是北大達到很高水平的一年。”他覺得,那種精神的魅力是“不太容易消失的”。記者追問:“你的信心會因此失去口馬?”丁石孫抬起手,放在領帶上:“那就不是我能做的,我從歷史上已經過去了。”
然而,北大學生一直摯愛自個兒的老校長。2016年1月底,北京大學1986級學生代表探望住院的老校長丁石孫。他們帶了一束花、一張卡片和一首詩。卡片上說:“感謝您給了我們北大歷史上最好的幾年。”老校長已經看不見了,他們就讀詩給他聽……89歲的丁石孫已口不能言,卻聽得清學生說的每句話。王佳和幾個女同學俯下身去,拉住他的手。他睜著眼睛,輕輕地點了點頭。
熱議銳評:丁石孫先生的身上,有著全國人大常委會副委員長、民盟中央主席等諸多顯赫、閃耀的頭銜與光環。然而,當先生逝世的消息傳來,有如雪片飛來的悼念與追憶,大多數都在緬懷他作為北大校長的那段時光。這是因為在北大一百多年的校史上,丁石孫很好地傳承了“科學與民主”“兼容并包,求同存異”的北大精神;而且他是一個“最不把自己當校長”的平民校長,非常曠達、平和,師生們想不喜歡他都難。大象無形,大音希聲。無論是作為北大的教授,還是作為北大的校長,丁石孫所傳播的,是知識,更是思想和精神;而精神的感召力,更為持久,也更加入人心。“對世界來說,我的死是一件極小的事情。”一一而今,先生去世了。但他還活在人心里,那就是永恒。(《杭州日報》《中國青年報》)
素材運用:平民校長,民主作風;真誠與坦蕩;曠達與平和;用心靈對話;長者的慈愛與寬厚;智者仁心,北大風骨;高尚的人格;垂范后世的教育楷模;精神的感召;先生之風,山高水長……
(資料來源:《中國新聞周刊》《中國教育報》《每日經濟新聞》《新京報》、央視《大家》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