產學研合作中專利侵權與防護的演化博弈分析

劉和東 劉權

摘要：專利的侵權與防護是產學研合作成功的重要要素。通過對產學研短期合作中無懲戒與有懲戒機制、長期合作中的預期收益三種情況進行演化博弈分析，探討了不同情形下演化均衡及相關要素。研究發現：企業的策略與其侵權的凈收益、懲罰成本、長期合作的預期收益有關，而學研方的策略由防護收益與防護成本的大小決定；提高專利防護收益，降低防護成本，是有效激勵學研方進行專利防護的重要手段；設計合理的專利侵權懲罰制度、簽訂完備的專利保護契約、加大信譽關系治理，是有效抑制企業侵權的重要舉措；提高長期合作的預期收益是抑制企業侵權行為的有效機制。在此基礎上，提出有效促進產學研合作的政策建議。

關鍵詞：產學研合作；專利侵權；專利防護；演化博弈

中圖分類號：G306文獻標識碼： ADOI：10.3969/j.issn.1003-8256.2020.01.002

開放科學（資源服務）標識碼（OSID）：

基金項目：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項目（18BGL043）

0引言

十九大報告中指出“深化科技體制改革，建立以企業為主體、市場為導向、產學研深度融合的技術創新體系”，掀起了產學研合作聯盟的一大浪潮。盡管產學研聯盟是一個很有潛力的促進科技成果轉化的選擇；然而產學研合作面臨許多難題，如果處理不當會導致合作失敗。Dyer[1]研究發現，即便聯盟程度較高的美國企業，僅40%的聯盟能維持在4年以上，大部分合作聯盟在短期內解體。中國的合作聯盟失敗率在50%以上[2-3]。產學研合作聯盟失敗的原因很多，專利侵權是其重要原因。為有效提高產學研合作的成功率，厘清產學研合作中有效防范專利侵權的關鍵要素，是亟待解決的現實問題。

學者們對產學研合作創新中的專利侵權，主要圍繞三個層面展開相關研究。（1）侵權表現。Farok & Wonchan[3]]提出知識已成為當前企業最具戰略重要性的資源，學研方將知識轉換為專利，企業未經學研方的許可，運用學研方的專利方法生產產品，或者擴大專利使用范圍，就會出現侵權行為。Oliver[4]提出企業侵權是企業的一種經濟策略，是對產權持有人的一種侵害，主要手段為合作前期采取信息欺騙、利用不完善的侵權懲戒制度，竊取學研方的核心技術，致使學研方無法申請專利。黃皓翔[5]指出產學研合作中專利侵權是指在專利權有效期限內，企業未經專利權人（學研方）許可又無法律依據，以營利為目的實施對學研方專利侵害的行為。（2）侵權動因。①經濟動因。企業侵權不需要支付懲罰性經濟損失，侵權得到不合法使用專利的經濟收益[6]。專利自身并沒有很大的價值，當通過適當的運用可以創造的經濟價值十分巨大[7]。②技術動因。Oxley[8]認為合作過程存在核心知識的交流，給企業侵權提供了平臺。袁滿[9]提出，產學研合作開發中，在企業與學研方進行深入交流、專利共享階段，雙方核心信息流出，給企業提供了侵權機會。大部分學研方無法判定其在合作開發中核心技術是否被侵權。③其他動因。祁紅梅等[10]則認為合作伙伴之間缺乏信任是企業侵權的主要動因。Norman[11]認為合作雙方對于互補資源的依賴，進行核心信息的交流，導致機會主義的侵權出現。（3）侵權危害及治理。陸奇岸[12]認為產學研合作失敗的最主要原因為企業方侵權，它會導致關系破裂。周暉[13]研究了高校專利技術運營中的法律風險，并提出四個方面的防控措施，包括提升維權意識、建立風險控制機構、簽訂法律合同等。

綜上，學者們從靜態視角分析企業侵權的動因，忽視了從動態視角對企業侵權的防護分析；大多側重研究企業侵權的靜態有形收益，忽視對侵權的無形信譽損失及長期合作預期收益的分析。企業專利侵權與學研方有效防護的關鍵因素有哪些？本文基于演化博弈理論，從短期與長期視角，考慮侵權的無形信譽損失及長期合作的預期收益，探析影響企業侵權與學研方防護的關鍵要素，進一步提出有效提升產學研合作成功率的政策建議，以期為政府或產學研決策提供參考。

1產學研合作中專利侵權行為與防護的短期演化博弈分析

1.1基本假設

假設企業實施專利侵權，學研方實施專利防護。它們共同構成四種策略組合：

A：（不防護，不侵權）。雙方的經濟收益為合作產生的正常收益。

B：（不防護，侵權）。企業獲得超額的經濟收益；學研方不防護造成經濟損失，即防護的潛在經濟收益。

C：（防護，不侵權）。學研方將付出一定經濟損失，企業沒有實施侵權，沒有經濟損失。

D：（防護，侵權）。學研方不僅要付出防護成本，還存在一定的防護失敗幾率造成專利被侵權，損失專利帶來的現實與潛在經濟收益。企業存在侵權的懲罰風險：當侵權失敗時，將受到法律的懲罰，損失經濟收益，還要造成信譽損失；當侵權成功時，獲得將學研方的專利方法生產專利產品，帶來的現實與潛在經濟收益，也存在懲罰風險造成經濟收益的損失。

1.2無懲戒機制下的產學研合作中專利侵權與保護

產學研的合作雙方，在短期博弈中不斷修改決策，達到演化的均衡穩定點為止[14]。

假定學研方和企業通過合作創新獲得的創新收益分別為w1和w2。學研方采取專利“防護”和“不防護”策略的概率分別為m和1 - m（m∈（0，1））。企業采取專利“侵權”和“不侵權”策略的概率分別為n和1 - n（n∈（0，1））。

假定雙方在簽訂合作協議時并未對專利侵權規定明確的懲戒措施。

（1）學研方不防護、企業不侵權，產學研合作中，不存在專利的防護成本和侵權收益；合作雙方的創新收益分別為w1和w2。（2）學研方防護、企業不侵權，學研方付出專利防護成本r，企業沒有專利侵權收益，學研方與企業的創新收益分別為w1- r和w2。（3）學研方不防護、企業侵權企業實施專利侵權，所得的經濟收益為π2，學研方沒有專利防護成本，因專利被侵權產生的經濟損失為π1。（4）學研方防護、企業侵權，由于學研方采取了防護措施，企業專利侵權的成功率為β（β∈（0，1）），侵權所帶來的經濟收益為βπ2，學研方要支付防護成本r，同時承擔βπ1的經濟損失。無懲戒條件下的博弈支付矩陣（如表1）。

將（0，0）（0，1）（1，0）（1，1）點分別代入矩陣T的行列式detT與跡trT，根據π1（1 -β） - r以及detT與跡trT的取值符號，判斷該博弈演化的穩定分析，如表2（限于篇幅只列其符號，不再列出行列式及T跡的表達式，表4同，不再贅述）。

由表2中均衡點得到無懲戒機制下產學研合作中專利侵權和防護的演化穩定過程（圖1）。

由圖1：當π1（1-β）> r時，均衡穩定點為（1，1）；當π1（1-β）< r時，均衡穩定點為（0，1）。其現實意義在于：在無懲戒機制的情況下，企業實施侵權收益必定高于不侵權收益，企業選擇侵權。對于學研方，當防護收益（不防護的經濟損失）大于防護成本時，學研方選擇防護，（1，1）（防護，侵權）為雙方均衡點，如圖1（1）；當防護收益小于防護成本，學研方選擇不防護，（0，1）（不防護，侵權）為雙方均衡點，如圖1（2）。

命題1：在無懲戒機制的情形下，博弈的演化均衡點為（防護，侵權）或（不防護，侵權）。對于企業方，實施專利侵權是唯一的演化均衡點；學研方的演化結果由防護收益（不防護的經濟損失）與防護成本的大小決定。

由命題1知，在無懲罰機制（制度與契約）的情況下，學研方的專利防護策略取決于防護收益與防護成本的大小，增加防護收益，降低防護成本有利于學研方采取防護措施。由此得到：

推論1：提高專利防護收益，降低防護成本，是有效激勵學研方采取專利防護的重要手段。

現實中，政府為有效提升國家區域創新能力，鼓勵學研方進行專利防護，加大知識產權保護。一方面可提高專利的收益；另一方面，可通過有效途徑降低學研方的防護成本，盡量使用成本較低的措施，如采用邊際成本較低的信息監控技術，營造良好的信譽，培育長效的知識產權保護文化等。

1.3有懲戒機制下的產學研合作中專利侵權與保護

假定懲戒由兩種形式組成。一種由契約簽訂有法律依據，對企業方違反契約實施經濟、刑事制裁、具有強制力的正式懲戒機制；另一種通過社會意志形態、行為道德等觀念性的非正式懲戒機制。如果企業成功實施了專利侵權，它必須為此支付懲戒成本ψ，侵權會破壞信用記錄，帶來信譽損失λ，侵權的凈收益（π2-ψ-λ）。相應的支付矩陣（如表3）。

由上文知，有懲戒機制的演化結果與企業侵權凈收益（π2-λ）、支付懲罰成本（ψ）以及學研方防護收益π1（1 -β）與防護成本（r）的大小有關。

（1）當π2< 2（λ+ψ）時，（0，0）（不侵權，不防護）為演化均衡穩定點。原因在于：企業侵權凈收益（π2-λ-ψ）小于侵權成本（λ+ψ），企業選擇不侵權。不管防護收益π1（1 -β）與防護成本（r）大小，學研方選擇不防護，如圖2（1）（2）。

（2）當π2> 2（λ+ψ）時，演化的穩定點取決于π1（1 -β）與r的差值大小。原因在于：企業侵權凈收益（π2-λ-ψ）大于侵權成本（λ+ψ），企業選擇侵權。A.當π1（1 -β） < r時，學研方防護收益小于防護成本，學研方選擇不防護，（0，1）（不防護，侵權）為演化穩定點，如圖2（3）；B.當π1（1 -β） > r時，學研方防護收益大于防護成本，學研方選擇防護，（1，1）（防護，侵權）為演化穩定點，如圖2（4）。

命題2：在有懲戒制度的情形下，系統的演化均衡是（不防護，不侵權）、（防護，侵權）以及（不防護，侵權）。企業的策略與其侵權凈收益與侵權的懲罰成本有關，而學研方的策略由防護收益（不保護的經濟損失）與防護成本的大小決定。

由命題1知，在無懲罰機制（制度與契約）的情況下，企業實施侵權是其唯一均衡點。由命題2知，在有懲罰機制（制度與契約）的情形下，企業是否選擇侵權，要權衡侵權收益與侵權懲罰成本的大小。如果侵權凈收益小于侵權成本，企業會放棄侵權；反之，企業則選擇侵權。

推論2：設計合理的侵權懲罰制度以及完備的契約并付諸實施，是有效抑制企業侵權的重要手段。

現實中，我國的侵權懲戒制度與法律尚不完善。對于以盈利為目的的企業，遏制其侵權行為，最好方法就是對其加大侵權后的經濟懲罰，懲罰的力度越大，越使得企業無利可圖。

2產學研合作中專利侵權與保護的長期演化博弈分析

上述兩種情況為單一短期的博弈結果，并不適用于所有合作情形。現實中，由于缺乏相關制度監管、完備的契約，懲戒機制很難發揮切實有效的作用。而信任作為一種關系治理，是對契約治理的一個很好補充。

假設企業方在合作初期為取得學研方的信任，維持一種以信任為基礎的合作關系而選擇不侵權，學研方與企業方在長期合作中，分別獲得額外的長期合作的預期收益為μ1和μ2，其中μ2包含企業在長期合作中不侵權將帶來良好的信譽收益；反之，當企業方實施侵權，雙方關系破裂，合作的預期收益為零[16]，同時由于信譽受損帶來無形損失λ，支付矩陣如表5。

將（0，0）（0，1）（1，0）（1，1），（m*3，n*3）點分別代入矩陣T的行列式detT與跡trT，根據π1（1-β） - r，π2-λ-ψ-μ2大小以及detT和trT的取值符號，以及π2、μ2、βπ2之間的大小關系，判斷該博弈演化的穩定分析。

（1）在π2-λ-ψ<μ2情況下，（0，0）是穩定均衡點。現實意義為企業侵權的凈收益（π2-λ-ψ）小于長期合作預期收益μ2，企業傾向于長期合作（不侵權）。無論π1（1 -β） - r如何取值，即無論學研方防護成本大于還是小于防護收益，學研方傾向于不防護，因此，（0，0）（不防護，不侵權）是雙方穩定均衡點。

（2）在β（π2-λ-ψ）<μ2<π2情況下，A.當π1（1 -β）< r時，（不防護，侵權）即（0，1）是演化穩定點；B.當π1（1 -β）> r時，系統不存在穩定均衡。現實意義為：當企業長期合作的預期收益μ2介于它在學研方采取防護侵權凈收益β（π2-λ-ψ）和不防護策略時的侵權收益π2之間時，企業傾向于侵權，如果學研方的專利防護成本r高于防護收益π1（1 -β），學研方傾向于不防護，（不防護，侵權）（0，1）是雙方穩定均衡點；相反，當π1（1 -β）< r該合作系統將圍繞點（m*3，n*3）無限循環演化。

（3）在β（π2-λ-ψ）>μ2的情況下，A.當π1（1 -β）< r時，（0，1）是演化均衡；當π1（1 -β）> r時，（1，1）是演化均衡點。其現實意義為：企業侵權的凈收益β（π2-λ-ψ）大于長期合作預期收益μ2，企業傾向于實施專利侵權。學研方行為取決于專利防護成本r大于防護收益π1（1 -β）時，學研方傾向于不防護，此時，（0，1）（不防護，侵權）雙方均衡點；反之，當π1（1 -β） < r時，（1，1）（防護，侵權）是演化均衡點。

命題3：在考慮長期合作預期收益及侵權凈收益（侵權收益與信譽損失之差）的情形下，產學研合作的演化均衡是（不防護，不侵權）、（防護，侵權）或（不防護，侵權）。企業的演化結果與專利侵權的凈收益以及不侵權（合作）的長期收益有關；學研方的演化結果由專利防護的經濟收益（不防護的經濟損失）與防護成本大小決定。

另外，增加長期合作預期收益μ2，減少侵權收益π2，增加侵權的信譽損失λ時，π2-λ-ψ<μ2容易滿足條件。此時，企業對長期合作的預期收益預期越高（大于短期侵權收益），越可能放棄眼前的專利侵權利益而選擇長期合作，以獲得更多的長期合作收益。現實中，在以長期戰略為導向的產學研合作中，企業專利侵權的概率經常低于短期的、淺層次的合作項目。前者的利潤增長源于長期合作收益，減少信譽損失，后者的利潤增長源于短期侵權收益。

推論3：提高產學研合作的長期收益、減少侵權收益、增加信譽損失是抑制企業侵權行為的有效機制。

3產學研合作中專利侵權與防護的仿真分析

為了探究合作收益π、防護成本r、懲罰費用E、合作長期收益μ、信譽損失λ、侵權成功率β對合作決策的影響，分別對其進行仿真，路徑分別如圖3 ～圖8。

（1）合作收益π對合作決策的影響

固定參數，設β= 0.5，r = 2，λ= 2，μ= 3，E = 2。在仿真中設π的變化值為0、2、6、8、10。仿真路徑如圖2。當雙方合作創新收益π不斷提高時，如π= 10時，產學研合作的趨勢是向著長期合作的決策（1，1）演變；當創新收入降低時，且低于6時，雙方向著不合作的決策（0，0）演化。可見，提高創新的收益，有利于促進雙方合作行為。

（2）合作防護成本r對決策的影響

固定參數，設β= 0.5，π= 4，λ= 2，μ= 3，E = 2。在仿真中設r的變化值為0、2、6、8、10。仿真路徑如圖4。當存在防護成本時，產學研合作的趨勢是向著背叛合作的決策（0，0）演變；當防護成本為零時，雙方向著合作的決策（1，1）演化。可見，降低防護成本，有利于促進雙方合作行為。

（3）懲罰費用E對決策的影響

固定參數，設β= 0.5，π= 4，r = 2，λ= 2，μ= 3。在仿真中設E的變化值為2、4、6、8、10。仿真路徑如圖5。當存在懲罰費用時，無論數值大小都促使產學研雙方決策向著合作（1，1）演變。在存在懲罰的機制下，產學研合作的穩固性得到保障，有效預防了合作中一方的侵權。當E分別為10與2時，前者向合作（1，1）的變化速度要明顯快于后者，可見，加大懲罰費用大小可有效促進產學研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