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亞倩,李志生
(1.武漢大學,湖北 武漢430072;2.北京大學,北京 100871)
《女范捷錄》為王相母劉氏所作,全書十一章,王相為之箋注,正文以駢體書寫,篇幅短小,清人周中孚稱其“行文純乎駢體,所以便女子之成誦也。晉升所注亦復淺顯易曉,如劉氏者,誠不愧乎為母師矣”[1]179。有關此書的作者及成書情況,正史未有記載,明清文人文集也少涉及,僅從此書正文前的小傳,可知作者、箋注者的身份。箋注者王相為由明入清之人,字晉升,號讱菴,瑯琊人,至遲生活于清康熙年間。
此書自誕生之初,便與《女論語》《女誡》《內訓》一同,被編入《女四書集注》(簡稱“《女四書》”)中進行刊刻,從未有單行本或單獨著錄的情況,在流傳與刊刻過程中始終保持一卷、十一章的篇數。
《女四書》在女教史上具有重要地位與影響,但目前對它的研究一般還只在對內容的探討,對版本的研究則明顯存在不足(1)如孫新梅按照《女四書》的版本流傳,闡述了《女范捷錄》的版本流傳情況,介紹了在日本、韓國、朝鮮國內《女范捷錄》的刊刻與收錄情況(氏著《〈女四書〉的編纂與流傳》,《蘭臺世界(中旬刊)》,2013年第32期,第156~157頁);陳豫貞從撰寫人內心蘊含的性別意識出發,采用文本解讀的方式,闡述《女范捷錄》的結構、內容及著述目的等,并將其與呂坤的《閨范》從章節編排、教化內容、作者著述動機與目的進行了對比論述(氏著《明代女教書的小同大異——〈閨范〉與〈女范捷錄〉的性別意識研究》,《新北大史學》,2006年第4期,第137~150頁);熊賢君從女子教育的角度將《女范捷錄》中“母儀篇”“智慧篇”“勤儉篇”等章節與其他教育論著進行對比論述,肯定劉氏理念的價值,并提出書中部分內容有待商榷(氏著《中國女子教育史》,太原:山西教育出版社,2006年,第115~116頁)。,對《女范捷錄》的研究更是差強人意(2)黃麗玲將《女范捷錄》的流傳情況,置于《女四書》的整體流傳下進行探討,其主要使用的是藏于日本或臺灣的《女范捷錄》版本,并對之進行了校異。黃氏以清末《狀元閣女四書》本為底本,參校了奎壁齋本《女四書集注》《古今圖書集成本》、上海宏善書局《女子四書讀本》,比較了不同版本《女范捷錄》的文字差異。但此文參校的版本數量相對較少,對了解《女范捷錄》的版本流傳情況幫助有限,其文還是主要集中在對內容、思想、文章風格等的研究分析(氏著《〈女四書〉研究》,臺灣南華大學碩士論文,2003年)。。有鑒于此,我們查閱、收集了中國國家圖書館、日本內閣文庫等處所藏《女范捷錄》版本共計12種,雖所見仍不夠廣博,但已大略涵蓋了《女范捷錄》的各類重要版本,并在此基礎上對《女范捷錄》的版本情況作一考析。
多文堂所刊《女四書》本,是目前文獻記錄最早的版本,遺憾的是,該本目前不知所蹤,僅胡文楷的《歷代婦女著作考》有記載:
《閨閣女四書集注》 明天啟四年甲子(1624年)多文堂刊本。
(明)王相箋注。相字晉升,瑯琊人。是書前有萬歷八年神宗皇帝御制序。卷首題莆陽鄭漢濯之校梓。九經堂刊曹大家《女誡》、仁孝文皇后《內訓》二種。后多文堂刊《女論語》及《女范捷錄》,為《女四書》。[2]843
依胡文楷的《歷代婦女著作考·自序》,我們可知其所著錄書目的出處,還可知其著錄書目遵循的所見刊印本的原則。他在寓目了多家私藏與全國各地圖書館館藏后,逐一著錄,且“凡見于正史藝文志者,各省通志府州縣志者,藏書目錄題跋者,詩文詞總集及詩話筆記者,也一一采錄”[2]5-6。他在過目了天啟四年(1624年)多文堂刊印的《女四書》后,據該本題名,著錄為“《閨閣女四書集注》”。但黃麗玲認為,胡文楷著錄該本《女四書》時,添加了“閨閣”二字,意在強調此書所設定的閱讀群體為女子,且對“集注”釋為“‘集注’者,言王相‘集而注之’之意也”[3],但此僅是黃氏的推斷而已。
又,胡書《凡例》稱:
書囊無底,聞見有限,著錄各書,或僅著初刻,而覆刻重刻之本,未見著錄;亦有僅據重刻,而原刻不詳者。而坊間石印之本,前以其不甚珍貴,未經采集,故未能一一著錄。[2]10
可知胡氏所寓目多文堂本應為初刻本,而非覆刻或重刻,且亦非石印本,其版面清晰精致。《閨閣女四書集注》雖著錄為多文堂本刊刻,但實則為由九經堂與多文堂兩書坊合刻而成,其中《女范捷錄》為多文堂刊刻。胡文楷曾寓目了多文堂本《女范捷錄》,在其條目后書“見”,并對該書的卷數、章節數、作者生平進行了簡單的記載,《條目》云:
《女范捷錄》,(明)劉氏撰,《閨閣女四書》著錄。(見)
(劉)氏,江寧人,王集敬妻,王相母。幼善屬文,苦節六十年,年九十卒。
《女范捷錄》一卷,明末多文堂刊本,列入《閨閣女四書》,子王相箋注。凡統論、后德、母儀、孝行、貞烈、忠義、慈愛、秉禮、智慧、勤儉、才德十一篇。[2]196
劉氏守節六十年,著成該書,王相在編著《女四書》時,出于對母親的尊敬,將其著作一并收錄。該書無論是從作者的影響力,抑或內容價值方面(在女教書史中的地位),均無法與《女四書》中的其他三書相比擬,在流傳中也不具備單獨流傳與生存的能力,往往被其他女教叢書排除在外,如《教女遺規》就僅收錄了《女誡》《內訓》《女論語》[4]。
胡氏之后,未見他人寓目或其他書目著錄過多文堂所刊《閨閣女四書集注》,胡氏也未明言該書的來源與去向,其書至今下落不明。
1.奎壁齋本《女四書集注》。奎壁齋本《女四書集注》現藏于中國國家圖書館,清初刻本,具體刊刻時間不詳,文字不避康熙、乾隆之諱。版框大小約18cm×12.8cm,半葉九行,行十七字,小字雙行同,左右雙邊,白口,無魚尾,版心書大字“女四書”后接小字各書名及頁碼。版面模糊漫漶處較多,《女范捷錄》葉十六缺失約兩平方厘米的紙片。此本封面除書名外,另有“奎壁齋訂本”“金陵鄭元美行梓”等字。前有《神宗皇帝御制女誡序》,《女論語》卷首題“瑯琊王相晉升箋注 莆陽鄭漢濯之校梓”,《內訓》末頁、《女范捷錄》末頁牌記曰“莆陽鄭氏訂本 金陵奎壁齋梓”,另《女范捷錄》劉氏的小傳后書“金陵奎壁齋梓”六字。《女誡》首頁、《宋若昭女論語》首頁、《女范捷錄》首頁及全書末頁分別有“北京圖書館藏”朱長方印。
《王節婦女范捷錄》凡十一章,卷首題“男王 相晉升 訂註”,前有王相之母劉氏的作者小傳,《小傳》云:
先慈劉氏,江寧人,幼善屬文,先嚴集敬公元配也。三十而先嚴卒,苦節六十年,壽九十歲。南宗伯王光復、大中丞鄭潛庵兩先生,皆旌其門。所著有《古今女鑒》及《女範捷錄》行世。[5]
劉氏的壽齡為九十,因此在后世的文獻中,也將其記為“王壽母”,如南清河王氏輯刻的《牖蒙叢編》本《女范捷錄》,就署為“明瑯琊王壽母撰”,小字“壽母江寧劉氏子相”。
關于奎壁齋,瞿冕良認為,“‘奎壁齋’又稱‘奎壁堂’,為明萬歷間金陵人鄭思鳴、鄭大經的書坊名,在狀元坊”[6]623。而郭明芳則認為,“明萬歷以降,南京有兩‘奎壁’為名的書肆,一為皖南旅外的鄭思鳴奎壁堂,一為福建旅外的鄭元美奎壁齋,且‘堂’早于‘齋’。前人以二家同名同姓而混為一家”[7],且兩書坊具有不同的刊印特征,如“奎壁齋”所刊行書籍末頁常有“金陵奎壁齋”刊行的牌記,“奎壁堂”則無;又如“奎壁堂”扉頁版式大多相似,“奎壁齋”則不同[7]。《女四書集注》中“奎壁齋訂本”與《內訓》末頁、《女范捷錄》末頁牌記所刻“金陵奎壁齋梓”,應指“奎壁齋”書肆,而非鄭思鳴“奎壁堂”。另,《女四書集注》封面中所書“金陵鄭元美行梓”,也顯示在《女四書集注》刊刻時,奎壁齋當時的坊主為“鄭元美”。
對于鄭元美的身份,學界也多有歧說。郭明芳認為,鄭元美與鄭思鳴并非同一人,鄭元美為鄭漢,字濯之,元美可能為別號兼開業商號[7]。尤海燕也否認鄭思鳴即鄭元美的說法,其理由如下:首先,鄭元美的刊刻活動集中于明天啟后到清康熙前,而鄭思鳴出版刊刻的活動多集中在萬歷至天啟間[8];其二,從書籍刊刻時間看,如鄭思鳴是鄭元美,其刊刻書籍的時間當始自明萬歷二年(1594年),至遲結束于清順治十六年(1659年)的《歌林拾翠》刊刻,其間跨度長達六十五年,由此可知,鄭元美應為鄭思鳴、鄭大經之后的奎壁齋坊主[8];其三,鄭元美當在天啟后接管奎壁齋,刊刻了《奎壁齋增訂評注廣日記故事》《女四書集注》等書,在《奎壁齋增訂評注廣日記故事》正文首頁標注有“瑯琊王相晉升增注 莆陽鄭鉁元美校梓”一行,由此知鄭元美名鄭鉁,字元美[8]。
此外,尤海燕據《奎壁齋增訂評注廣日記故事》正文首頁標注的“瑯琊王相晉升增注 莆陽鄭鉁元美校梓”認為,此書實際由鄭元美與王相合作完成,“是奎壁齋或者說是鄭元美主持這次刊刻,并把具體編訂任務交給王相”[8],并由此推斷,“鄭元美和王相是同時代的人,他應該與王相一樣經歷了明清鼎革的動亂時代”[8]。這一推論具有一定的合理性,因此,王相至遲生活在康熙年間,在鄭元美卸任奎壁齋坊主之后仍然在世,也因此,在鄭元美刊刻《女四書集注》時,王相或見過此書,其內容應較為準確、可信。
2.書業堂本《女四書集注》。書業堂本《女四書集注》是以奎壁齋本《女四書集注》為底本進行的覆刻,該本現藏于日本國立公文書館,為乾隆六十年(1795年)刻本。其版框的尺寸大小約為18cm×11.3cm,半頁九行,行十七字,小字雙行同,左右雙邊,白口,無魚尾。字體為方體字,版式、字體與奎壁齋本一致。版面模糊漫漶處頗多。此本封面除書名《女四書集注》,另有“奎壁齋訂本”“書業堂梓行”“乾隆六十年秋鐫”,前有“神宗皇帝御製女誡序”。《神宗皇帝御製女誡序》與《仁孝皇后文內訓》首頁均有“日本政府圖書”“書籍館印”朱方印及“淺草文庫”朱長方印,《仁孝文皇后內訓》末頁有“昌平坂學問所”墨長方印,另有朱色“文化乙丑”四字,《宋若昭女論語》末頁有“日本政府圖書”朱長方印。《王節婦女范捷錄》末頁有“日本政府圖書”朱長方印,“昌平坂學問所”墨長方印,另有朱色“文化乙丑”四字。文字避雍正之諱,“胤”采取缺筆避諱的方式,少去右邊“乚”。
書業堂本完全承襲奎壁齋本的版式與字體,但對內容進行了修改與重新校訂。以奎壁齋本(簡稱“奎本”)與書業堂本《女范捷錄》(簡稱“書本”)兩兩相校可以發現,書業堂本作了改字、刪字、增字、顛倒字序等變動。改字如“奎本”《母儀篇》中的“遵母教也”,“書本”作“遵母教矣”;“奎本”《忠義篇》中的“含笑入地矣”,“書本”作“含笑入地下”。意思相近之字的改動,如“奎本”《慈愛篇》中的“明倫之本”,“書本”作“人倫之本”;“奎本”《厚德篇》中的“恭請大舜”,“書本”作“恭詣大舜”。此外還有多處改動,如“奎本”《慈愛篇》中的“季隗生趙姬”,“書本”改作“季隗生趙盾”,為確。按,季隗與趙姬同為文公之妻,故季隗所生之子為趙盾,而非趙姬,“奎本”有誤。
清末,《女四書》受到了高度重視,其中蘇州崇德書院重新校訂的《女四書》和李光明莊刊刻的《狀元閣女四書》,最為人所熟知。潘遵祁據坊間傳本,對王相《女四書集注》進行了重校,隨后交付蘇州崇德書院進行了刊印;其后的光緒年間,南京李光明莊刊刻了《狀元閣女四書》,該本也成為清代最流行的《女四書》版本,多家書肆如文成堂、善成堂、共賞書局、江左書林等,相繼覆刻。有關《校訂女四書集注》與《狀元閣女四書》之間版本流傳的關系,可參看王丹妮、李志生的《明清時期〈女論語〉版本考述》一文,該文在考述《女論語》版本流傳情況時,一并探討了《女四書》在清代的版本總體流傳[9]。該文認為,李光明莊本以崇德書院的《校訂女四書集注》為底本,或另參考其他坊間流傳的《女四書》,而進行了簡單的校勘,修正了崇德書院本的一些錯誤,但也將多處原本正確的地方錯改[9]。本文即以此文為參考,對《女范捷錄》的崇德書院本和李光明莊本,作一簡述。
蘇州崇德書院本《校訂女四書集注》現藏于國家圖書館,刊刻于光緒三年(1876年),封面題名《校訂女四書箋注》,內封牌記“光緒丁醜刊於蘇州崇德書院”。版框大小約17.6cm×13cm,半頁九行,行十七字,小字雙行同,左右雙邊或四周單邊,白口,無魚尾。前有潘遵祁《序》,《序》文開頭紙頁破損,缺“詩三”兩字,《序》文后署“光緒丙子初夏吳縣潘遵祁序”。《王節婦女范捷錄》版心書大字“女四書”,后接小字“女範”及頁碼。首頁題“瑯琊王相晉升箋注 莆陽鄭漢濯之校梓”。文字不避康熙、乾隆諱。
潘遵祁(1808—1892年),蘇州吳縣人,字順之,號西圃,道光二十五年(1845年)進士,后改庶吉士,授編修,道光二十七年(1847年)任翰林侍讀。后無意仕途,歸隱鄧尉,筑香雪草堂,著有《西圃集》,卒年八十五。潘遵祁《序》作于光緒丙子年(1876年),稱其承圣人之重,又有感于陳宏謀對閨門之教的看重,更因坊間流傳的《女誡》《女論語》等書翻刻粗陋,徒淪為村塾口授之書,不為書香世家所讀,故應崇德書院之邀,重新校訂王相所注《女四書》。
在版式上,崇德書院本《女范捷錄》與奎壁齋本、書業堂本非常相似,且字體同為方體字。文字上,潘遵祁在校訂過程中,對一些地方進行了重新改動與修訂。以奎壁齋本(簡稱“奎本”)與崇德書院本(簡稱“崇本”)《女范捷錄》兩兩比對發現,“崇本”對“奎本”進行的改動,包含了對異體字、形近而誤之字、近意之字、語氣虛詞的改動,其見如下對比之例:
《統論篇》中,“奎本”為“比教男為尤切”,“崇本”為“比教男為尤明”。
《后徳篇》中,“奎本”為“恭詣大舜”,“崇本”作“恭請大舜”。
《貞烈篇》中,“奎本”為“守死無二”“棄官之豫章商船”,“崇本”作“于死無二”“棄官尋豫章商船”。
《忠義篇》中,“奎本”為“淮之營妓也”,“崇本”作“淮之官妓也”。
《秉禮篇》中,“奎本”為“妻曰金無主者”,“崇本”作“妾曰金無主者”。
《智慧篇》中,“奎本”為“嫉之者眾”,“崇本”作“欺之者眾”。
《勤儉篇》中,“奎本”為“省約而甘淡薄”,“崇本”作“儉約而甘淡薄”。
“崇本”雖對字進行了類似如上的改動,但并未影響文之大意。
在校訂的過程中,“崇本”也出現了誤校,其亦見如下對比之例:
《后德篇》中,“奎本”為“次妃簡狄”,“崇本”作“矣妃簡狄”。
《孝行篇》中,“奎本”為“漢姜詩妻龐氏”,“崇本”作“妻姜詩妻龐氏”。
《貞烈篇》中,“奎本”為“南昌巨賈謝啟”,“崇本”作“南昌巨賈謝唐”。
《貞烈篇》中,“奎本”為“元末楚中大饑”,“崇本”作“元末漢中大饑”。
《才德篇》中,“奎本”為“鄭風詩雲”,“崇本”作“齊風詩雲”。
《才德篇》中,“奎本”為“雖遇三黜”“終不敝兮”,“崇本”作“雖遇三等”“終不教兮”。
李光明莊本刻于光緒六年(1880年),現藏中國國家圖書館,封面朱墨題名《狀元閣女四書》,內封刻朱色李光明莊書局的廣告詞“江南城聚寶門三山大街大功坊郭家巷內秦狀元巷中李光明莊重複校對自梓童蒙各種讀本揀選重料紙張裝訂發兌”。前有《神宗皇帝御制女誡序》,序文刻于紅靛套印龍鳳圖框正中,共四頁,半頁五行,依序文內容提一格、兩格、三格不等。葉四b牌記曰“光緒六年八月”,另有“天子萬年”四字。《曹大家女誡》首頁、全書末頁有“北京圖書館藏”朱長方印。版框大小約18.3cm×13cm,半頁九行,行十七字,小字雙行同,白口,單魚尾,四周雙邊。版心上方邊框下凹一字,刻“女四書”三字,魚尾處刻大字“卷下”、小字“女範”,版心下方刻“李光明莊”四字,字體為方體字。正文及注文部分有圈點句讀。書后附潘遵祁序,實為承襲崇德書院本《校訂女四書箋注》中潘遵祁之序,改“跋”為“序”。全書分上、下兩卷,《女范捷錄》位于卷下部分,避康熙諱,“玄”作“元”。
李光明莊書局開設在南京三山街大工坊秦狀元巷中,并設分肆于狀元境口狀元閣,所刻書籍前頁多印有推廣書局的告白啟事,版心下刻“李光明莊”四字[6]316。
李光明莊《狀元閣女四書》中的《女范捷錄》部分,整體承襲崇德書院本,以李光明莊本(簡稱“李本”)與崇德書院本《女范捷錄》(簡稱“崇本”)兩兩進行比勘,發現“李本”較“崇本”增加了三十七字,而改動的大部分,則是異體字、形近而誤、語氣虛詞和字序變換等,這些改動對理解文意的影響較小,暫且不論。“李本”最大的改動是在《才德篇》中,“李本”在對“柳下惠之妻”的介紹中,增加了“屈柔從俗。不強察兮”“嗟乎。惜哉!乃下世兮。庶幾遐年。今遂逝兮。嗚乎。哀哉!魂神泄兮”等字。該句引用的是劉向《列女傳》中的文字:“魯大夫柳下惠之妻也......屈柔從俗,不強察兮。蒙恥救民,德彌大兮。雖遇三黜,終不蔽兮。愷悌君子,亦能厲兮。嗟乎惜哉,乃下世兮。庶幾遐年,今遂逝兮。嗚呼哀哉,魂神泄兮。夫子之謚,宜為惠兮。”[10]李光明莊除刊刻《女四書》外,還刊刻了其他女學書籍,《列女傳》便是其中一種,故其或在校訂《女四書》時,參照或引用了《列女傳》中有關“柳下惠之妻”的記載,對王相所作的箋注進行了擴充。
《女子四書讀本》誕生于民國時期,被上海諸多書局刊印銷售,如會文堂書局、上海錦章圖書局、鑄記書局、鴻文書局、掃葉山房、廣益書局等書局。
《女四書》更名為《女子四書讀本》,主要受到清末民初新式“女子教科書”發展的影響。自維新派人士主張“興女學”“創設女學堂”始,重視女子教育與女校興辦,隨之興起了國人自編女子教科書的潮流。雖然如此,1902年和1904年清廷頒布的“壬寅學制”“癸卯學制”,還是將女子教育排除在外,甚至主張由官方編寫女子教科書,發放至各家各戶,而其內容則仍是傳統的女教書,“令各省學堂將《孝經》《四書》《列女傳》《女誡》《女訓》《教女遺規》等書,擇其最切要而極明顯者,分別次序淺深,明白解說,編成一書,并附以圖,至多不得過兩卷,每家散給一本”[11]。雖至1906年以張之洞為首的諸人倡導新編女學課本,但也始終未能打破繼承封建女教的局面。
同期,愛國女校倫理教習葉浩吾先生、《女子新讀本》作者楊千里,則猛烈抨擊諸如《女誡》《女四書》等傳統女學讀本。在輿論的壓力下,清政府終于1907年,頒布了《奏定女子學堂章程(女子學堂章程)》,并以之為依據,開始了女子教科書規范化的編寫。
袁世凱復辟帝制、尊孔復古,女子教育界又掀起了復古倒退逆流,重新鼓吹“賢妻良母主義”。在這樣的社會背景中,傳統女教書又得到了重刻與銷售的機會。除此,《女四書》改名為《女子四書讀本》,是對新式女學讀本題名的模仿,這樣的更名使得傳統《女四書》在題名上,與新式女學教科書保持一致。
此本為民國石印本,具體刊刻時間不詳。封面題名《女子四書讀本》,另有“上海錦章圖書局印行”數字。首頁有“北京圖書館藏”朱長方印。版框大小約17.5cm×12.3cm,半頁十一行,每行二十一字,小字雙行同,四周雙邊,白口,單魚尾,版心下方刻“上海錦章圖書局校印”。該本書頁排序有誤,首頁為《女誡》,其后為潘遵祁序、《神宗皇帝御制女誡序》。字跡清晰,墨色均勻,應為初印本。書中內容全取自李光明莊本《狀元閣女四書》,唯將“潘遵祁跋”改作“潘遵祁序”。此書分為上、下兩卷,卷下書衣頁題名“女子四書讀本下”,封面頁書“女子四書讀本”“校正無訛”“珍記下”“上海錦章書局印行”,外框四角有邊框裝飾。《女范捷錄》末頁版心向內裝訂。
錦章書局是一家老牌出版機構,創辦于1901年3月,出版的圖書大多帶有舊書痕跡,有的版本只不過是翻個新式花樣[12]。但該本《女范捷錄》擺脫了李光明莊本《女范捷錄》的版式,重新調整了布局,采取頁十一行、大字行二十一字,小字雙行,行四十二字的版式,內容緊湊,字體工整但略顯促狹。從印本版面情況可以看出,該本墨色均勻,字跡清晰,應是重新刻版,為初印本。
會文堂本《女子四書讀本》同為民國石印本,刻于民國五年(1916年)。封面題名《女子四書讀本》,另有“丙辰孟陬重鐫 上海會文堂書局印行”等字。前有《神宗皇帝御制女誡序》及潘遵祁序。版框大小約16.9cm×11.6cm,半頁十二行,每行二十二字,小字雙行同,四周雙邊,白口,單魚尾。是書內容亦承襲李光明莊《狀元閣女四書》,與錦章書局本情況相似,將潘遵祁所作跋文改為“序”。《曹大家女誡》首頁、《女范捷錄》末頁有“北京圖書館藏”的朱長方印。
該本版式與錦章書局相仿,但采取半頁十二行,大字行二十二字,小字雙行,行四十四字的版式。國家圖書館所藏錦章書局本《女子四書讀本》與會文堂本《女子四書讀本》,無論從外觀、書衣、封面、扉頁,抑或版式等,相似度都極高,且各本墨色清晰,均為初印本。
《女子四書讀本》誕生于新式女學教育潮流的背景下,以區別于《狀元閣女四書》的題名與版式,形成了新的流傳系列。以錦章書局本(簡稱“錦本”)、會文堂本(簡稱“會本”)與李光明莊本《女范捷錄》(簡稱“李本”)兩兩比對后發現,“錦本”與“會本”大多為異體字、形近而誤、調整字序、改字或增加虛詞的改動,未體現出新式女學的痕跡。文字更改之例,如:
“李本”《后德篇》中,“文王之妃太姒”“高帝創洪基於草莽”,“錦本”作“文王之太姒”“高帝創洪於草莽”。
“李本”《智慧篇》中“夏寒浞弒夏帝相”,“會本”作“夏寒弒夏帝相”。
除此,“錦本”與“會本”在翻刻中,也出現了明顯的錯誤,如《才德篇》中“女尚宮宋氏”,“錦本”誤作“女尚書宋氏”;《才德篇》中“《論語》成於宋氏”,“會本”誤作“六經成於宋氏”。
關于《女范捷錄》的版本,目前傳世的數十種,均為清刻本與民國石印本。這些版本實分為奎壁齋《女四書集注》本、崇德書院《校訂女四書集注》本等兩個系統。《女范捷錄》與《女四書》的流傳系統一致,最早的版本為奎壁齋《女四書集注》本,該本可能在王相在世時刊刻,在內容上更接近《女四書集注》的原貌。清末《女四書》受重視,潘遵祁據坊間傳本重校王相《女四書集注》,其后由蘇州崇德書院刊印發售。隨后南京李光明莊以崇德書院本為底本,刊印了《狀元閣女四書》。此后,還有多家書肆相繼覆刻,如文成堂、善成堂、共賞書局、江左書林等,諸多《狀元閣女四書》,都以潘遵祁所校崇德書院本《校訂女四書集注》為祖本。
民國時期,《狀元閣女四書》受到“新式女教科書”編寫與“尊孔復古”逆流的影響,更名為《女子四書讀本》,被上海多家書局重刻銷售。除此,另有《古今圖書集成》及《牖蒙叢編》收錄了《女四書》,這些《女四書》刪削了王相的箋注,嚴格避清帝康熙、雍正之諱,因未有相關文獻記載,暫無法確定其所據底本為何。
從對《女范捷錄》版本源流的梳理、校勘諸本《女范捷錄》之間的文字差異,我們能夠發現,諸本《女范捷錄》多為字詞差異,文句大意基本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