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大學經濟學院 賀立龍 張 銜
當前國際疫情持續蔓延、世界經濟下行風險加劇,中國疫情輸入壓力加大,經濟體系內外循環和經濟社會發展面臨新的困難和約束。疫情反彈威脅與全面復工復產、經濟轉型升級的需求交織碰撞,給決戰決勝脫貧攻堅、全面建成小康社會帶來一系列變數與挑戰。為此,應堅持底線思維、精準方略,在常態化疫情防控中加快推進生產生活秩序全面恢復和經濟高質量發展,務實解決貧困人口生計渠道恢復及可持續運行面臨的梗阻和問題,統籌推進精準防疫與精準脫貧,確保決勝全面建成小康社會、決戰脫貧攻堅目標任務如期實現。
當前統籌推進疫情防控和脫貧攻堅盡管取得階段性成效,但是仍然面臨輸入病例引起疫情零星散發或局部暴發的雙重風險,由此衍生的民生“次生傷害”、農戶“因疫返貧、因疫致貧”風險持續存續。在疫情防控常態化條件下攻克剩余貧困痼疾、嚴防因疫致貧返貧,成為決戰決勝脫貧攻堅最后階段的核心要務。(1)習近平:《在決戰決勝脫貧攻堅座談會上的講話》,人民出版社2020年版。
防疫與脫貧矛盾焦點正發生新的變化,防疫脫貧戰略重心與機制策略亟須調整。一方面,如期完成全面脫貧攻堅任務的關鍵,除了邊遠地區老弱病殘等深度貧困人口的脫貧問題,還在于脫貧不穩定戶、邊緣易致貧戶等潛在貧困群體的因疫返貧致貧問題。必須通過精準防疫、精準托底、有效復產、生計轉型,使上述生計脆弱群體避免因“失業失工、滯銷停產”而返貧。另一方面,打贏脫貧攻堅戰既要看脫貧的數量目標是否完成,還要看脫貧的質量標準是否達到。疫情防控常態化引發的經濟活動停滯與產業鏈及供應鏈不暢,會加劇脫貧進度目標與脫貧質量標準之間的短期沖突,可能會降低脫貧攻堅工作推進中的質量標準。
從因疫返貧致貧的風險演化來看,風險成因正由城鄉經濟活動停滯轉為市場需求與產業動能損害、經濟循環梗阻,風險分布由短期集中爆發轉為長期常態存續,風險影響由對小微企業生存與務工就業的外力沖擊轉化為對脆弱農戶生計可持續性的內在威脅,風險后果由對脫貧攻堅任務如期完成的顯性沖擊轉化為脫貧攻堅質量標準達成的隱性侵蝕(賀立龍和張銜,2020)。
針對上述矛盾及風險演化,實現“統籌推進疫情防控與脫貧攻堅”戰略升級與策略調整,建立疫情防控常態化下“精準防疫與精準脫貧”統籌推進與協同治理的長效機制——戰略重心由供需修復轉為市場經濟循環再造,核心策略是識別因疫返貧、因疫致貧風險人群,在疫情防控約束條件下給予分類幫扶和靶向施策。
一是防疫與治貧對象由全面托底轉向精準支持,全面梳理復工復產不平衡不充分下的返貧致貧風險,針對因疫返貧(返貧風險增加的脫貧村戶)、因疫致貧(致貧風險加大的邊緣村戶)、因疫固貧(脫貧更為困難的未脫貧村戶)三類生計脆弱農戶或人口,進行返貧致貧風險的分類研判與精準識別。
二是統籌推進精準防疫與精準脫貧由戰時轉向常態,應將疫情防控、公共衛生應急管理和返貧風險管控、相對貧困治理一起納入城鄉治理體系,識別薄弱環節與治理漏洞并給予精準填補,精準開展防疫脫貧、推進城鄉治理現代化。
三是統籌推進精準防疫與精準脫貧由應急之舉轉為長效機制,構建成本導向、效率導向的貧疫協同治理體系,充分發揮現代信息技術作為治理工具的強大功效,在長效追蹤、精準防控疫情反彈風險的前提下,保持經濟社會穩定運行,強化產業脫貧的經濟動能,同時降低防疫脫貧的資源投入、社會成本與經濟代價。
隨著疫情防控常態化,早期隔離防疫與經濟運行之間尖銳矛盾沖突得到緩解,全面復工復產、重振經濟動能成為首要選項、緊迫選項。但是復工復產絕非簡單的經濟重啟,而應成為脫貧增收動能振興的升級版。第一,必須在疫情反彈風險約束下進行復工復產的決策與行動,只有精準追堵可能導致疫情反彈的治理漏洞,才能守住安全底線,最小化疫情防控成本,恢復經濟秩序、取得脫貧增收動能。第二,必須從結構改革、治理改進、科技賦能、經濟體系創新的路徑上重振經濟動能,為完成脫貧攻堅、最小化管控返貧風險提供經濟支撐。第三,必須瞄準疫情傷害民生影響脫貧的主要渠道、薄弱環節與關鍵區域,精準施策、長效賦能。
1.從全國而言,精準防控疫情傳染散發,全面落實復工復產與重塑經濟循環,固守中小(微)企業及農戶經營生命線,為脫貧增收重振動能、接續生計。
疫情防控常態化的經濟社會發展,已由復工復產主導的經濟秩序修復,邁入市場活力激發的經濟循環重塑階段。針對不同群體、不同區域、不同行業的貧疫脆弱人口,在救助和幫扶脆弱人口以維持其生命線的基礎上,通過制度改革、區域合作與科技賦能,疏通產業鏈、供應鏈,激活這些貧困人口的市場活力至關重要。
中國2.5億農民工作為流動性最強、健康保障最弱的疫情易傳染群體,是常態化防疫治貧的薄弱環節和短板(劉尚希,2020)。應強化科技監測手段應用和城鄉治理體系對接,對這類群體進行精準、長效的疫情追蹤。中央有關部門和勞務輸入地、輸出地應聯合構建“疫情防控與復工復產統計監測與風險預警”組織體系與治理機制,建立用于智能追蹤的全國大數據平臺,精準防控復工復產中的疫情傳染散發。
識別“疫情沖擊持久型”勞動密集型產業,瞄準復而不工、有工無產的農民工群體,引導和支持其獲得就業接續。疫情對珠三角、長三角以及發達省份制造業、省會城市服務業造成中長期沖擊,尤其疫情蔓延對全球產業鏈的阻斷效應顯現,訂單減少與市場萎縮導致一些農民工無工可復,企業裁員壓力加大,農民工家庭返貧風險正在累積。應堅持底線思維和戰略視野,強化經濟內循環,如在“穩外貿、保主體”基礎上,除了繼續發展有國際競爭力的外向型防疫產業,努力打出“出口轉內銷”組合拳,緩解農民工空崗壓力;借機倒逼傳統制造業轉型升級,提供培訓轉崗和再就業支持,引導農民工積極主動地開展崗位轉型與就業接續。
識別“疫情變化敏感型”中小(微)企業,瞄準因疫中斷經營的進城創業家庭,為其開展經營紓困。疫情對現金流缺乏、信貸困難的中小(微)經營主體造成突發性致命損害,尤其是餐飲、娛樂、汽貿等服務類企業商鋪因客流劇減而經營中斷,直接導致其農村戶籍的業主破產及員工失崗。建立健全小(微)企業復工復產動態監測與分析機制,考慮到這類企業量大面廣、情況復雜,采用常規調研方式及時準確掌握其復工復產信息難度很大,可借鑒推廣浙江省經濟和信息化廳工作創新思路(劉耀文,2020),在全國范圍內構建利用“電力、稅務指標”動態捕捉的小(微)企業復工復產動態監測機制,即動態采集電力數據、稅務數據反映小(微)企業產能恢復、經營恢復情況,集成相關部門共同監測小(微)企業集聚園區復工復產情況,建立小(微)企業復工復產通報機制。除了對疫情變化極為敏感的中小(微)企業落實好中央普惠性金融支持政策,通過金融機構嚴格考核,嚴防政策“執行偏差”“傳導失靈”“精英捕獲”,擴大涉農外貿中小(微)企業信貸投放之外,還應針對受疫情變化影響較大的農村戶籍小微業主或務工人員,給予精準減稅、補貼或貼息,助其逐步復蘇和做大做強。抓住疫情防控帶來的在線服務業擴張機遇,推廣共享員工方式,幫助農民工獲得彈性就業機會。
識別“疫情影響顯著型”鄉村產業項目,瞄準因疫停產停工農戶或從業人口,為其進行經營紓困和市場賦能。當前仍受疫情影響的是農家樂、鄉村酒店、民宿行業等鄉村服務業,其運營停滯造成創業農戶陷入破產困境。此外,一些帶貧龍頭企業或產業項目面臨流動資金不足、貸款到期、上下游阻斷問題,影響到關聯農戶的經營持續性或農村員工的務工穩定性。為此,一是通過扶貧資金定向扶持與財政信貸綜合施策,穩住鄉村產業和扶貧項目運行“基本盤”,引導其業態創新、服務升級,開拓市場、吸引客流,打造疫后時代經營新模式,如訂制旅游、分流服務等;二是中央與地方協同,實施一批促脫貧、防返貧“以工代賑”工程,大力推進鄉村基建、物流、電商建設,改進產業振興環境,彌補當前農戶收入缺口;三是疫情蔓延導致全球農產品供應鏈重塑、部分農產品價格上升,化危為機、調整優化鄉村特色種養業發展,對種養業扶貧產業園經營主體和自種自養達標農戶發放政策補貼,完善產業風險監測與應對機制,抵御自然災難、市場波動與動物疫情三重沖擊;四是增加鄉村公共服務崗,緩解停產停工農戶生存壓力。
2.在湖北等因疫受損較大地區以及疫情局部突發地區,在精準防疫條件下,借助中央與支援力量,推動疫后經濟重振,治理疫后綜合征、脫貧停滯后遺癥。
在因疫受損較大的湖北省,以及出現小范圍短期暴發的黑龍江、北京、新疆等重點疫情地區,在城鄉要素流動解封與經濟活動重啟之后,疫情防控方略已由以犧牲經濟為代價的疫情全面壓制,轉向對疫情反彈反撲的精準抑制。除繼續守好社區、發熱門診、流行病學調查三道防線,推進公共場所科學精準防控,堵住可能導致疫情反彈的漏洞之外,應強化對重點人群和貧疫脆弱人口的精準監測追蹤。
湖北作為疫情重災區,除遭受重大的經濟損失外,還面臨較大的“次生傷害”,受一些疫后綜合征、脫貧停滯后遺癥的困擾,如復工復產信心不足、產品與勞務的外部輸出受阻,人才與經濟要素的內部引進受限,疫情期間農業項目停滯、失敗或小(微)企業倒閉、破產等。因此除了在精準防控疫情反彈反撲前提下,盡快實現復工復產、經濟重振,為脫貧攻堅注入經濟動能之外,還應針對上述疫后綜合征、脫貧停滯后遺癥,進行精準施策、綜合施策。可探索制定并實施 “疫后決戰決勝脫貧攻堅行動計劃”,作為過去常規脫貧攻堅行動的升級版。
第一,以全面復工復產、恢復經濟秩序“保民生、促脫貧”,要注重產業鏈優化和高質量發展,強化投資前瞻性和有效性。預判疫后市場變化,注意產銷平衡,打造湖北產業振興升級版。對光電子產業等在全球產業鏈中有一定地位的支柱產業,盡快全面復工復產維持市場份額,穩住競爭優勢與經濟動能;對有市場前景的新經濟業態,如在線物流、防疫產業,應抓住機遇培育新動能。
第二,進一步疏通產品外銷和勞務輸出梗阻,托住脫貧增收生命底線。湖北可在中央支持和其他省市協作下,全面開展本地產品檢驗檢疫和勞務人員健康檢測,主動做好產品認證和品牌塑造,構建大數據平臺與信息通報機制,消解產品和勞務對外輸出面臨的“恐疫梗阻效應”。引導貧困縣鄉加強與淘寶天貓、盒馬鮮生、京東等大型電商平臺對接;鼓勵探索扶貧產品短視頻直播、網紅帶貨、電商結對幫扶等網絡消費扶貧行動;動員商超“點對點”對接貧困地區農畜產品,開設消費扶貧專區專柜,優先納入城鎮居民臨時團購、定向認購品名目錄和套餐。
第三,繼續發揮中央支持、對口支援、地方自主振興相結合的制度優勢,推動湖北等重點疫情地區,高質量打贏精準防疫與精準脫貧雙戰役。除了爭取中央層面的資金投入和政策支持,用好用實各類優惠政策之外,湖北省可以爭取與動員中央和省直定點扶貧、東西部扶貧協作、對口協作、省內區域協作扶貧涉及的單位和地方,優先采購、銷售本省被幫扶地區農副產品,優先使用本省貧困地區勞務人員。爭取社會各界通過“貧困地區農副產品網絡銷售平臺”“中國社會扶貧網湖北特色館”等線上銷售平臺,購買湖北省貧困地區農副產品。
3.在“三區三州”等疫情防控薄弱的深度貧困地區,精準管制疫情輸入傳染,強化公共衛生應急管理與疫情防控能力,平穩有序推進脫貧攻堅目標完成。
相比一般貧困地區,“三區三州”深度貧困鄉村地理區位閉塞、經濟開放水平不高,疫情蔓延受到一定阻隔,但其公共衛生防疫體系相對脆弱、疫情傳染風險更為隱蔽,加之宗教聚集活動較多,一旦疫情傳入更易出現局部暴發,不僅威脅當地群眾生命健康,也將對區域脫貧攻堅和長治久安造成嚴重沖擊。
以四川藏區彝區為例,甘孜、阿壩藏區以及大小涼山彝區,作為嵌入內陸腹地的次邊疆帶區域,經濟活躍度強、開放水平高,人流物流往來更為頻繁,疫情防控壓力大,同時公共衛生投入與醫護專業素質相對欠缺,防疫脫貧體系更脆弱。在四川藏區,旅游產業發展關系到脫貧目標的完成,但存在疫情防控的巨大壓力。2020年伊始隨著疫情突發,海內外游客進入四川藏區渠道被迫關閉;當前疫情防控進入常態化,交通開放、產業重啟勢必帶來疫情輸入與傳染風險,其脆弱的防疫脫貧體系將面臨極大考驗。如甘孜州道孚縣一度是四川省疫情較嚴重地區,由于當地醫療條件落后,四川省共投入醫療衛生防控人員660余人支援該縣,省級專家21人,才得以控制疫情。一旦對外經濟活動重啟,海內外游客進入,將面臨新的疫情傳染風險。在涼山彝區,外出務工是增收脫貧的主要途徑,2019年務工收入在人均收入占比達52%。東西部協作、對口支援等方式推動的勞動力跨省份流動,在帶動涼山地區彝族農戶脫貧奔小康的同時,也累積了勞動力回流時生成的疫情輸入風險。隨著疫情防控常態化,大規模外出務工人員的往返流動帶來巨大的疫情傳染可能性,將對涼山彝族地區較為脆弱的公共衛生應急與疫情預防救治體系帶來嚴峻挑戰。在2020年第一季度,涼山州包括貧困勞動力在內的農民工外出務工累計達61萬余人,其中省外務工有29萬余人,一旦外出務工人員節假日或下半年返鄉人流增多,涼山地區輸入疫情的風險將會增大(劉春華和何勤華,2020)。
以旅游為主的產業結構、以外出務工為主的增收渠道,聚集性宗教文化或民俗活動,決定了“三區三州”等深度貧困地區存在極高的潛在疫情傳染風險,這對其脆弱的公共衛生和防疫體系帶來挑戰。未雨綢繆、補齊短板,構建常態化精準防疫脫貧協同治理體系、提升區域公共衛生應急管理與疫情聯防聯控能力成為緊迫之舉。
第一,做好旅游業重啟與客流有序擴增中的精準防疫。一方面,在全球疫情得到有效控制之前,對進入該地區的海外游客做好防疫周期內的嚴格限流與風險監測。另一方面,國內游客進入,應實行分區分級準入管控。如,(1)對來自疫情高風險地區的游客嚴格限制準入,對來自疫情低風險區的游客進行必要的核酸檢測后才能準入;(2)對一般游客嚴格實施疫情風險評估之后的準入制度,有序開放進入的游客數量,并利用大數據和智能技術,給予“一對一”精準追蹤,完善外部疫情傳導風險監測預警與緊急處置機制。
第二,做好務工人員內外流動、冷鏈物流傳輸中的精準防疫。高度警惕外出務工人口返鄉帶來的疫情傳入風險,利用大數據與智能技術,對外出務工者建立“一對一”務工防疫電子檔案,并進行動態追蹤與監測。隨著秋冬到來疫情反彈風險的加大,在外出務工人員返鄉時,應提前對其做好疫情傳入風險的精準查驗,做好風險的聯防聯控。此外,冷鏈物流已成為“三區三州”等深度貧困地區產業脫貧經濟循環維系的重要支撐。考慮到疫情傳染風險在冷鏈物流運行中的隱性存續,應在冷鏈物流檢驗檢疫中開展高效機制設計與高科技手段運用。
第三,構建跨層級(區域)協調的“三區三州”等深度貧困地區疫情防控與公共衛生應急管理體制機制,從組織與技術兩個層面提升精準脫貧與精準防疫的協同治理能力。其一,從省州縣鄉四個層級聯合構建“集成治理與市場運行”結合的公共衛生與醫療資源彈性配置體系,打造集疫情預警、病毒檢測、病人救治為一體的精準防疫與應急管理機制,緩釋公共衛生脆弱性。其二,將精準防疫全面融入精準脫貧(防返貧),設計二者協同促進全面小康建成與相對貧困治理的激勵相容機制。
脫貧攻堅進入決戰決勝的收官期和普查期,統籌推進精準防疫與精準脫貧,既要如期全面完成消除絕對貧困的歷史任務,又要保證疫情不反彈前提下的脫貧質量穩定。精準施治防疫脫貧的形式主義與官僚主義傾向,堵住疫情防控與脫貧攻堅的工作短板和漏洞,識別與消除因疫返貧致貧的風險隱患,決定疫情防控與脫貧攻堅戰的全面打贏,關系到脫貧攻堅成效檢驗的高標準通過(賀立龍,2019)。
1.精準施治“一刀切”思維下的防疫與治貧脫節,積極消除對農民工重視不夠可能導致的防疫治貧隱患。
防止“因疫致貧返貧”,既“戰疫”又“戰貧”,是必須同步打贏的兩場“硬仗”。對農民工重視不夠可能導致防疫治貧隱患。謹防隨著疫情放緩,可能出現的“復產復工趨熱、疫情防控變冷”的另一極端傾向。應盡快構建“未脫貧及剛脫貧”農戶的疫情統計、監測、預警體系,將之與返貧風險監測預警精準對接。完善鄉村疫情防控體制機制,構建“防疫+治貧+鄉村振興”脫貧振興綜合治理體系,成為鄉村治理體系與治理能力現代化的一項核心任務。過去以農民工為主體的城鄉大規模流動人口,在疫情防控、醫療保障上,未得到如城鎮戶籍人口一樣的政策重視。隨著未來疫情風險演化,這部分流動人口可能是城鄉疫情動態防控的關鍵隱患群體。高度警惕農民工群體疫情風險,針對這一群體建立健全可追蹤、長效性的疫情監測預警機制與防疫保障體系,并將之與返貧治理結合。
2.精準施治形式主義作風,避免監督“缺位”可能導致的脫貧成果侵蝕。
我國貧困面廣、層次復雜,一些地方未擺脫形式主義作風,脫貧“不逗硬”,留下一些隱蔽性、邊緣性的貧困痼疾。中央巡視及各級政府部門自上而下的常規督察,因難以掌握全部真實信息,可能留下“扶貧暗區”“脫貧死角”,若得不到有效解決,可能演化成后脫貧時代群眾反映意見強烈的歷史“欠賬”,侵蝕脫貧成果。
有三個風險點亟須警惕:(1)高山或高原貧困村,水源少、建設成本高,以山泉水、自取井水為主,供水穩定性及水質標準彈性大,飲用水安全有隱憂。地方政府往往以集中供水不具備條件以及村民用水習慣為由,考核中模糊過關,群眾有怨言。(2)游離于建檔立卡體系之外的貧困人口,如“嵌隱”在非貧或脫貧家庭的空巢(失養)老人、留守(失依)兒童,依賴轉移性收入、脫貧不穩的半(弱)勞動力人口,亟須二次識別與長效幫扶。(3)脫貧名義下過度開發或舉債形成的“爛尾”風險。在扶貧預算“軟約束”下,一些地方打扶貧旗號盲目舉債與開發,如借助金融杠桿搞“博物館”“旅游包裝”,或拔高危房改造和搬遷補貼標準,一旦扶持政策退出,可能產生債務危機、甚至爆出腐敗問題,影響人民群眾對扶貧事業的認同感。此外,易地搬遷之后忽視舊址生態修復(如貴州獨山縣負債136億元事件)、在高寒藏族聚居區盲目擴大牦牛養殖而破壞天然草場等短期行為也影響到發展減貧持續性。應充分發揮群眾監督作用,施治官僚主義,解決群眾反映強烈的矛盾與問題,凝聚民心共識。
3.精準施治政績主義和形式主義導向下的脫貧形象工程,防范政策退出之后的脫貧項目泡沫破滅及其導致的突發密集返貧風險。
隨著產業幫扶政策轉型退出,扶貧產業、帶貧企業(項目)接受市場考驗,一些競爭力不佳的企業或項目運行難以維持或破產,局部地區甚至出現“扶貧產業泡沫破滅”,處理不慎引發“大規模返貧潮”。一些半(弱)勞動力家庭主要依賴轉移收入脫貧,精神貧困重、生計脆弱,一旦救濟減弱,可能密集返貧。
各級政府部門對產業風險與救濟陷阱警惕不夠,將影響“密集返貧”風險預警及系統應對。農業農村部、國務院扶貧辦下發《關于做好2020年產業扶貧工作的意見》,提出了完善風險監測與預警、強化防范責任與能力等產業扶貧風險防范要求。但上述要求見實效,除中央層面開展全面督察考核、完善政策配套,更需地方政府盡快構建扶貧產業風險監測預警機制,做好風險管控“關口前移”,因地制宜推進扶貧產業市場預判、轉型升級與接續替代。對靠產業幫扶的“摘帽村”(占67%),(2)農業農村部官網。疏解“干部一走、產業就散”風險。
進一步強化底線思維與風險意識,完善產業風險防控與特困群體生計賦能的制度安排,針對因產業失敗與救濟退出可能形成的返貧與新增貧困人口,盡快制定應對預案,多渠道開展生計賦能。構建產業扶貧大數據平臺,強化產業鏈選育市場可行性,對投機項目“一票否決”。破解倉儲保鮮、冷鏈物流、蟲害病疫防治技術梗阻。推動集體經濟向現代企業轉型;引入產業保險制度,優化農企契約,降低產業失敗損失。對存在救濟依賴的脫貧戶,進行二次識別與生計賦能。
4.精準施治基層治理及脫貧攻堅工作運行中的官僚主義作風,堵住制度執行缺陷可能導致鄉村治理漏洞。
以超常規方式開展脫貧攻堅,盡管取得決定性成果,但在這種無先例的實踐探索中,部分地區出現扶貧形式主義與“制度偏誤”,如干部正向激勵不足、產業政策依賴、幫扶力量失衡,面臨2020年之后政策接續與治理轉型挑戰。在脫貧攻堅最后節點,應出臺制度轉型預案,防止2020年后出現鄉村治理“斷裂帶”。因此建議:
第一,做好脫貧攻堅一線隊伍正向激勵與接續轉型,避免后脫貧時代出現“基層組織真空”。提升村組全職干部工資待遇,培養本土青年干部;做好幫扶力量和駐村工作隊伍接續,使之轉型為鄉村振興一線幫促團隊。
第二,積極疏解邊緣村戶因幫扶不均而產生的相對剝奪感、脫貧村戶因政策退出后的不安全感,避免群眾情緒累積帶來治理風險。明確2020年后貧困退出地區鄉村治理的制度安排與政策導向,穩定干部與群眾政策預期。
第三,提前做好貧困治理轉型的頂層設計與政策接續。將相對貧困治理納入鄉村振興戰略,建立長短結合、標本兼治的發展減貧與精準幫扶的體制機制,除發揮社會保障兜底作用,努力激發落后地區與農村低收入人口發展的內生動力。
5.精準施治脫貧宣傳中的政績主義傾向,及時防范和化解宣傳策略不當可能導致的輿情風險。
一些地方政府或管理部門出于政績宣傳動機,高調宣揚脫貧完成率,公布細化到個位數的未脫貧人口,引發輿論爭議(石小磊,2020)。考慮到貧困標準動態調整以及個別返貧客觀性,政府進行“脫貧倒計時式”數字統計宣傳,不科學、不嚴謹、不嚴肅,不僅可能造成大眾心理上的“被脫貧感”,而且產生形式主義和數字脫貧之嫌,削弱政府公信力。應當避免官腔官調,并及時、公正、客觀回應公眾關切,有助于將輿情風險轉為治理機遇,增進治理透明度和公正性,贏得公眾信任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