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行未必在遠方

毛球君

波德萊爾曾寫道：“自然是座神殿，那里有活的柱子。”借用一下他的話，凝結著知識和藝術的城市建筑也是一座座神殿。

十幾年前我還在大學讀書時，正值國家大劇院興建，這座由法國設計師保羅·安德魯設計的“水上大鳥蛋”引起了媒體的巨大爭議，其中批評“丑”的居多。做學生時因為口袋里的錢少得可憐，我很少有膽量湊近“鳥蛋”仔細觀察。今年我突然對歌劇和古典音樂產生了興趣，于是盡量挑便宜的票去“湊熱鬧”。

第一次走到國家大劇院的附近，我發現悠閑遛彎的人實在不少，人人臉上透著祥和。再往地下入口走，進門之后抬頭，才看到薄如紙頁的水面就在每個人頭頂，流水潺潺，十分美妙。此時，我忽然回憶起曾經看過的一幅大劇院的攝影作品：窗格與天空融為一體，如同一個巨大的可以看到天穹的飛機場，不禁讓人想到湯姆·漢克斯在《幸福終點站》中那段困在機場中生活的絕妙表演。

當我走近那些巨大的窗格時，窗外湊巧投射過來金黃色的夕陽，記憶中的場景不僅再度重現，而且更加美麗。大廳里恰好有弦樂四重奏表演，仙樂繞梁，明麗的音色仿佛與窗外的夕陽融為一體。回想整座建筑給人的感受，大廳內部因為空間極大，所以并不讓人覺得逼仄，反而如同在廣場上行走般自然，整座建筑也仿佛會呼吸那樣自然和諧，像在與人對話。

我忽然意識到，如果不去體驗就直接說“丑”，這樣人云亦云地去判斷，是有多么簡單粗暴。

我不由得想起附近的另一座建筑——北京天文館。它是我小時候總要纏著父母帶我去的地方，不知為何我就是喜歡蘇聯式天文館那種質樸的傳統穹頂。后來老館旁邊建了新館，年紀尚小的我實在看不懂那種新風格。但現在的我，每一次步行穿過天文館新館背面的那條小街，凝視那個在夜晚有彩色光線投射的玻璃“蟲洞”的時候，忽然感受到了這座建筑無窮的吸引力，也體會到了設計者的良苦用心。不同時期的宇宙觀在同一片土地上交匯，魔幻而美好。

在城市里旅行，目的地不一定在遠方，不一定要看海浪、沙灘、椰林、斜陽……只要樂意帶著獨立思考去發現、去探險，在家門口找找或許就有驚喜。現代人的毛病就是“只看大圖”，容易陷入宏觀的觀察，對一些知識和現象仿佛知其然，卻又不知其所以然，陷入淺薄重復的怪圈。如同微信朋友圈充斥的“拍照式旅行”，和“網紅”錐子臉一樣，乍看精美，久而久之一定生厭。

如果你不喜歡這樣矯飾的生活，那么可以干脆耐住性子、放下面子，先慢慢用雙眼觀察身邊的生活，就會發現，連身邊這座干燥少雨的北方城市，也藏著我們曾經熟視無睹的美麗建筑，處處凝結著珍貴的心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