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萬卷書，走萬里路

馬未都

年輕的時候，我買過一張全國地圖，釘在墻上，把去過的地方自豪地標出來，還曾經盲目地發誓，要走遍全國每一個地方。當時尚沒有出國的概念，沒想過這輩子還有機會出國，所以沒買世界地圖。

不到30歲時，全國地圖上的東南西北都有紅點標注的我的足跡，東在雞嘴尖上烏蘇里江，南是西沙群島，西至喀什西面的紅其拉甫山口，北到漠河。去過這些地方，就知祖國地大，風土人情迥異。

說實在的，今天要想再去這幾處，如不在乎錢的話，估計一周即可回到北京，飛機是個好東西，快捷而機動。可我當時都是坐車，火車換汽車，汽車換火車，那已覺得比古人強多了。清朝晚期的人如想到達這四地，恐怕得耽誤小半生。

所以，我覺得自己趕上這個時代特幸福。我們的幸福來自我們平均壽命的延長，來自交通工具的革命使在路途上的時間變短。我們不僅免去了舟車之苦，更重要的是我們節省了時間。乾隆八十大壽在紫禁城擺千叟宴，海南島的老翁接到請帖，提前動身，磨磨蹭蹭要走上一年;吃完皇帝這頓大餐，領上“御賜養老銀”，回去還得走一年。為吃一頓請，路上走兩年，多大面子啊！

可現在我們把路上的時間省了。今天出門有時不要計劃，拍拍腦門去機場，買張機票，下頓飯就在異地吃了。一高興，當天沒準又回到出發地。路已不再是人生的障礙了，不是障礙了就不好懂古人常說的“讀萬卷書，走萬里路”了。

走路是障礙，讀書更是障礙，幸好后面這個障礙還在，還能給人類平添人生的樂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