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心月
摘要:民族文化意象作為記錄特定民族文化的符號,廣泛存在于民族文化典籍中,這給典籍外譯工作者帶來不少挑戰。從巴斯奈特“文化翻譯”觀視角出發,以土家族典籍《梯瑪歌》英漢對照本中部分巫術、飲食、禁忌、崇拜文化等具有土家族獨特文化意象的俗語為例,從多個角度分析其文化內涵及英譯策略,增強大眾對湘西土家族文化認同,促進民族文化外宣。
關鍵詞:民族文化意象 文化翻譯觀 土家族 梯瑪歌
中圖分類號:H315.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5349(2020)02-0070-02
《梯瑪歌》是湘西土家族巫師梯瑪在宗教活動時所唱念吟誦的儀式歌謠,是集詩、歌、樂、舞為一體的龐大藝術載體。作為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梯瑪歌》被譽為土家族文化的“百科全書”,涵蓋原始神話、宗教信仰、文學藝術等方面內容。近年來,諸多學者對《梯瑪歌》的文化內涵、藝術特征、英譯策略等展開了研究(蕭洪恩,1997;張立玉、鄧之宇,2017;沈曉華,2017),并取得了一定的成果;但總體而言,仍然缺乏對源文本文化意象內涵的系統考察,更缺乏對文化意象英譯的策略分析。本文以《梯瑪歌》(漢英對照本)中部分具有土家族獨特文化內涵的俗語為研究對象,從“文化翻譯”視域分析其文化內涵和英譯策略。
一、文化翻譯觀與民族文化意象
1.文化翻譯觀
文化學派代表人物英國學者巴斯奈特(Susan Bassnett)在其研究著作《翻譯研究》(Translation Studies)一書中提出“文化翻譯”,認為翻譯的基本單位是文化;翻譯是一種交流行為,包括文化內部和文化之間的相互交流;翻譯是一個動態轉換過程,譯者應使譯入語和原語達到文化功能上的等值[1]。巴斯奈特與勒弗菲爾(Andre Lefevere)在合著的《翻譯、歷史與文化》一書中,更正式提出了“翻譯的文化轉向”這一概念,他們認為翻譯不是一種“純語言”行為,更涉及語言所處的文化系統,因此譯者應從文化的角度研究翻譯,重視文化在翻譯中的作用和地位[2]。因而從文化翻譯角度看,在少數民族文化外譯時,譯者不僅要追求字面意義的傳遞,更要盡可能移植原文特有的文化內涵與文化意義上的功能等值[3]。
2.民族文化意象
文化意象是一個抽象的概念,它是一個民族在一段較長時期內形成的一種映射獨特文化的模式[4],其具有相對固定的獨特文化含義,是文化的重要載體。作為記錄文化的語言符號,文化意象是各民族的歷史沉淀和文化結晶,并且成為一種具有穩固文化內涵的象征。陳伯海指出,舉凡事態、情狀、理致都有可能用為意象[5]。也就是說,意象不僅限于物象,可以是有形的,也可以是無形的。民族文化意象則是民族特定文化的再加工,是基于民族文化背景在特定本體上的文化再融合,這使得其中的文化內涵相對隱晦曲折[6]。《梯瑪歌》中的文化意象涉及土家族信仰禁忌、婚殤嫁娶、祭祀儀式等生活的各個方面。
3.民族文化意象的翻譯
民族文化典籍外譯是記錄和傳播民族文化的重要手段。在少數民族典籍外譯過程中,文化意象的翻譯具有重要意義。由于部分民族文化意象蘊含著本民族特定的文化內涵,不為外族成員所理解,因此,民族文化意象的翻譯不只是簡單的文本轉換。譯者應把源文本和譯作分別放入兩種語言文化中進行考察分析,以最大程度引起目標語言讀者和源語言讀者相同的語義聯想和情感體驗,達到文化內涵的最佳轉換。
二、文化翻譯觀視域的民族文化意象翻譯
本文從民歌集《梯瑪歌》(漢英對照本)中巫術文化、飲食文化、禁忌文化、崇拜文化等意象概念中選取5個具有代表性的文化意象及英譯,通過闡釋意象內容、與唱詞結合、放置于不同文化語境下分析其的文化內涵和英譯策略等。
1.交和事錢
Paying Joss Paper for Removing Ill-Fortune(第二十一章《交和事錢》)。
“和事錢”為土家鬼神文化中的意象,即錢紙,中國舊時用以供祭鬼神。本文中指敬梯瑪的錢紙。將一坨錢紙用布包好放在梯瑪坐的板凳上,叫交和事錢。土家族人民向梯瑪交和事錢,以祈求神靈庇護,驅除厄運和晦氣。第三十一章中唱詞:“和事堂里和事錢”“和事和事合適了啊”體現了人與神的和諧,雖人與神是對立兩極,但統一于和事堂。從哲理思維的高度來說,這既有一種社會的理想構成模型,又有一種哲理之度的規范,即強調合適之度[7]。若僅按字面翻譯為Paying for fees and money,原文所蘊含的文化蘊意則無法傳遞給目標語讀者。譯者從文化翻譯角度用釋義法將“和事錢”譯為Joss paper,又考慮目標讀者的認知語境中缺乏這一獨特文化意象,用介詞短語for removing ill-fortune進一步解釋說明“和事錢”的用途,不僅達到字面意義的傳遞,且幫助目標讀者了解出土家族特有的巫術文化。
2.敬酒勾賬
Toasting for the Canceling of Debts(第三章《臘月堂》第八節《敬酒勾賬》)。
“勾賬”即銷賬,指勾銷賬目或對之前的賬目進行清理結算,而本文中賬目不是金錢上的賬目。在土家宗教信仰中,若在廟里許愿,且愿望得以實現,則必須向神靈表達感激之情。本節唱詞便是為了表達對神仙的感激和補償。譯者在英譯時為了使文化內涵得到充分的表達,同時向西方讀者介紹土家文化相關背景知識,使用了直譯加文外注釋的方法,譯為:Toasting for the canceling of debts,文外注釋:Here,the debt is not the financial debt.In the religious belief of the Tujiapeople,if you make a wish in the temple and it is granted by the immortals,then you own them adebt.So,you have to express your gratitude with the repayment。這樣目標讀者就可以了解“勾賬”這一特有文化習俗,實現譯文與原文文化功能的等值。
3.祭全牲
The Whole Offering(第二章《安正堂》)。
“祭全牲”是土家族人民的特殊祭祀習俗。報正堂時要殺牛,在祭菩薩的葷碗中擺上牛的腸、肝、肚、肺、皮毛、肉、骨,從頭到腳要全放,以代表一頭完整的牛。然而在目標讀者的文化中,祭品可以為整只牲口,但不是其身體的某個部位或器官,加之英語國家的人飲食文化中只吃動物的肉,而不吃動物內臟等[8]。因此,譯者采用異化的翻譯策略將“祭全牲”譯為The whole offering。Offering為祭品,能夠體現源文本的象征意義和文化特質,對于原文中“腸、肝、肚、肺”等的相關文化細節并未逐字翻譯,而是以all parts of the cattles body一筆帶過。筆者認為此處翻譯得當,譯者在忠實原文本的前提下,考慮目標讀者的接受度,對于可能給目標讀者帶來不適感的文化細節給予適當回避,以實現意象從語言形式到文化內涵的最佳轉換。
4.團男
Praying for Children(第四十七章《搭十二板橋》第一節《團男》)。
本節以“團男”為題,從該標題便可以看出,土家族人對于生男孩的愿望更為強烈。“團”在本節中有祈求之意,可譯為praying。譯者將該標題譯為Praying for children,筆者以為不妥。其一,不能體現出土家族人民期盼通過生育男孩來延續子嗣的傳統觀念;其二,與《拜男拜女》的英譯Praying for children相同,不利于回譯。筆者以為應該將“男”直接譯為baby boys或sons,即將該標題譯為Praying for baby boys或Praying for sons更為妥當。
5.奉動樂
A Toast to the Dongyue(第十六章《賞眾》第二節《奉動樂》)。
“動樂”指的是在儀式上演奏樂器的人,在土家族巫術文化中有特定內涵。在第十六章中,此類詞匯如“香官”均在目的語中存在語義空白,翻譯時無法直接進行語義轉換。鑒于此,譯者從語音轉換入手,將“動樂”直接音譯為the dongyue,并補充外文注解:Dongyue refers to those who play music instruments at the ritual,不僅保留了土家語的音韻美,還使西方讀者能清晰地理解源語言中特有的隱含義。這里的“奉”有敬酒感謝之意,因此將“奉動樂”譯為A toast to the dongyue,可見譯者有意識讓目標語言讀者向源語言文化靠近,屬于異化策略。
三、結語
總體而言,少數民族典籍外譯工作對譯者提出了較高的要求,譯者不僅要保留文化意象在源文本中的意涵,還要考慮目的語所處的文化環境,以及目的語讀者的接受能力。作為文化內涵的象征,民族文化意象只有在目的語中得到準確合理的呈現,才能有效對外傳播民族文化,增進外界對中國民族文化的理解,從而提升我國文化影響力。
參考文獻:
[1]SUSAN B.TranslationStudies[M].Shanghai:Shanghai Foreign Language Education Press,2004.
[2]SUSAN B,ANDREL.Translation,History and Culture[M].London&NewYork:Pinter Publisher,1990.
[3]傅勇林.譯學研究范式:轉向、開拓與創新[J].中國翻譯,2001(5):6-14.
[4]趙國月.典籍翻譯中方位文化意象的翻譯策略考辯:以許淵沖英譯《楚辭》為例[J].北京化工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3(1):70-75.
[5]陳伯海.為“意象”正名:古典詩歌意象藝術札記之一[J].江海學刊,2012(2):14-23.
[6]張寧.歸化與異化:《格薩爾王》中藏族特色文化意象翻譯策略[J].貴州民族研究,2016,37(11):144-147.
[7]蕭洪恩.土家族《梯瑪歌》的哲理思維初論[J].湖北民族學院學報(社會科學版),1997(4):18-21.
[8]鄧之宇,張立玉.少數民族典籍英譯中的文化型決策沖突:以土家族《梯瑪歌》英譯為例[J].中南民族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2017,37(6):181-184.
[9]沈曉華.少數民族典籍翻譯中民族文化意象的傳遞:以土家族長篇史詩《梯瑪歌》篇目英譯為例[J].中南民族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2017,37(3):176-180.
責任編輯:張正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