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 妍,陳 賽,張 明
(1.中國礦業大學管理學院,江蘇 徐州 221116;2.中國礦業大學江蘇能源經濟管理研究基地,江蘇 徐州 221116)
隨著全球化和區域一體化的深入發展,不同地區間產生的大量公共問題尤其是環境污染成為各個地方政府積重難返的管理重點,如大氣污染已經逐漸由單個城市向區域性污染轉變,對地方政府“個人自掃門前雪”的“鴿籠”式治理模式提出挑戰。為此,中央和地方政府出臺一系列相關法律法規,《中華人民共和國大氣污染防治法》、《大氣污染防治行動計劃》、《“一帶一路”生態環境保護合作規劃》、《北京市大氣污染防治條例》、《京津冀協同發展規劃綱要》等,將聯防聯控確立為基本環境政策,彰顯區域環境污染聯合防治在中國環境保護中的重要戰略地位。但基于中國復雜的資源稟賦和國情,僅靠法律法規并不能為實施過程提供設計詳細的路線圖,區域聯防聯控在具體實踐中存在諸多問題,尤其是較早建立聯防聯控區域協調機制的京津冀、長三角、珠三角等地區,仍然是中國大氣污染的重點區域。
區域環境合作實際上是成員主體利益不斷沖突、妥協和協調的過程。地方政府間合作每前進一步,都蘊含著成員主體利益的重新調整和再分配,需要建立新的利益平衡點。關于實現區域間環境合作,改善環境質量的問題,學術界已經進行了較多研究。從研究方法上來看,大致可以區分為兩類:第一類以計量分析方法為研究工具,著重分析環境污染的現狀[1-2]。在利用全國各城市空間面板數據對中國環境污染區域分布特征及空間溢出效應進行經驗考察的基礎上,驗證環境污染存在著顯著的空間依賴性和區域異質性,進而給出加快構建跨區域環境污染協同治理機制、實現環境污染協同治理等區域協同發展政策建議。第二類以博弈論方法為基礎,理論推導出區域環境合作的可行性[3]、最小成本[4]、最優污染物去除量[5]、最大收益[6]和利潤分配[7]等。這些研究注意到區域環境合作的必要性、相關影響因素以及解決方法,然而,其研究視角往往拘泥于傳統經濟學同質化自利偏好假設,著重于驗證區域環境合作過程中“囚徒困境”、“搭便車”的產生,鮮有考慮地方政府異質性對區域污染聯控機制的動態影響[8]。事實上,同質理性經濟人對現實公共選擇和社會合作問題非常缺乏解釋力[9]:中央政治集權下的標尺競爭使地方政府非常關注競爭對手的行為,許多行為具有“策略性”、“復雜性”和“多變性”[10-12],在利用純理性假設分析包含不確定性復雜問題的過程中,經濟學家固有的研究取向成為我們更好理解人類行為的障礙。因此,區域環境合作問題應在地方政府有限理性且異質性的假設下展開研究。目前,雖然國內外已有行為和實驗經濟學家檢驗、評價各種可能提高異質個體公共合作的治理機制[13-14],但分析往往過于寬泛,缺乏相應的制度背景,而這一點恰是尋找相應政策著力點的重要理論基礎。
有鑒于此,本文突破現有文獻研究視角,以分權背景為出發點,對區域環境合作進行剖析:首先,刻畫地方政府異質性,從理論層面探討中國國情下地方政府異質性的傳導機制,為建立具有偏好和收入兩個維度異質性的地方政府演化博弈模型提供研究基礎;其次,構建地方政府演化博弈模型,根據模型結果分析地方政府異質性對區域環境合作的動態影響,以期合理利用地方政府異質性,激發地方政府環境污染治理的積極性,促進政府間有效合作,形成污染治理的長效機制等;最后,總結并給出政策建議。
異質性,即“同質性”的對稱。地方政府異質性,與傳統經濟學在研究公共品自愿供給時同質化的自利偏好假設和零供給結果相對稱。本節討論中國式分權制度背景下地方政府異質性維度的選擇,進而梳理地方政府異質性對區域環境合作的影響機理。
與西方體制“自下而上”的競爭機制不同,中國的標尺競爭建基于上級政府評價的“自上而下”機制,制度體系在本質上具有引導地方政府行為選擇的“風向標”作用[15]。
一方面,在以財政分權和政治集權為核心的“中國式分權”制度安排下,地方政府受中央政府給予的財政激勵和政治激勵展開競爭,往往更愿意實施基礎設施建設等“唯GDP論”的經濟行為,將大量財政支出用于滿足經濟增長而不是改善生態環境[16]。當競爭地區提高或降低環境合作治理水平時,其他地方政府秉承自身利益最大化原則,根據競爭對手的環境治理投入選擇一個自身最優的環境治理水平,導致區域間環境合作治理投入形成策略互動。也就是說,在“中國式分權”背景下,地方政府擁有一定的執行環境合作治理的自由裁量權,為了吸引流動性資源可以選擇不同的環境合作治理投入水平。
另一方面,在社會-經濟-生態環境的復合系統中,廣泛存在著貧窮地區與富裕地區以及弱勢群體與強勢群體的二元對立。富裕地區的地方政府由于改革開放等歷史原因在政策上具有先發優勢,獲得了相對較好的發展環境,從而有足夠的能力治理環境污染,而落后地區只能依靠“攫取之手”實現經濟發展,攫取的越多,投資環境的能力越差。這種差距不僅是個人貨幣收入多少的差異,隱含在收入差距背后的是不同群體的利益博弈過程,許多不平等更多是由制度因素和不合理的公共政策造成的。換言之,在分權制度下,由于事權與支出責任劃分不清以及轉移支付制度本身的缺陷,導致中央對地方政府的轉移支付很大程度上不能實現其應有的功能,甚至出現越是富裕地區獲得的轉移支付反而越多的逆調節現象,加劇了收入差距對地方政府行為的影響。
上述偏好異質性和收入異質性,構成了地方政府對公共品自愿供給結果產生影響的重要因素,并自然而然形成了一個從體制層面解釋分權制度與政府異質性的邏輯框架(見圖1上半部分)。從圖1傳導機制分析框架可以看出,與異質性研究中對個體及所在群體給出的快照式描述不同,異質性地方政府雖然同樣由個體成員組成,但其個體擁有一定的財權和事權,更多受中央政府制度激勵和約束的影響,其異質性行為主要由在策略互動中不斷改變的經濟(環境)偏好和不同程度的收入差距決定。
關于區域環境合作治理,多數文獻遵循傳統經濟學完全理性經濟人的假設,把參與者之間的博弈看作是兩組可選策略的取舍,由于參與者被視為是可有可無的虛擬存在,因而借助公式可以直接推導得到博弈的納什均衡結果。而實際上,地方政府既由“人”組成,對于地方政府行為的解釋,自然難免

圖1 中國式分權與地方政府異質性傳導機制分析框架
“人”的因素。行為經濟學、實驗經濟學等前沿科學對此進行了深入研究,提出個體異質性可能正向或負向影響成功集體行動的兩方面證據。一方面,人類相當一部分帶有利他傾向行為,會在團體中與他人合作,并不惜花費個人成本去懲罰那些破壞合作規范的人(哪怕這些破壞不是針對自己)[17-19];另一方面,諸多調查證據基于歧視偏好這一個體心理特征,解釋了異質性負向影響環境公共品合作供給的社會現象[20]。
上述基礎研究開創了異質性與公共品自愿供給之間關系的先河,為我們解決區域環境合作問題帶來啟發。然而,更偏重探索利他行為在人類長期演化過程的作用及其心理基礎等特征,使異質性與具體現實問題結合分析的成果較少,且針對異質性影響機理問題的研究,學者們意見迥異。究其原因,主要是異質性本身非常復雜,在簡化分析中不可能面面俱到,只能通過抓取最主要的維度對異質性進行考察。單從偏好維度來看,在區域環境合作中,環境偏好較高的地區更加注重環境效用,在合作中由于是受益方更樂于參與合作;而環境偏好較低的地區,合作雖然可以增加環境效用,但由于其環境偏好較小,區域環境合作可能會降低經濟效用從而降低其參與合作的意愿[21]。相比于主觀偏好,收入(經濟)維度的影響結果更為客觀明了。中國是一個經濟發展不平衡的社會,在經濟發展水平上,存在嚴重的收入差距將降低合作成員的共同努力程度。如同Olson[22]的兩人博弈分析結果,高收入者比低收入者更愿意提供公共品,而低收入者更傾向于搭便車。由于經濟發達地區治理環境污染的外部性較小,而落后地區治理環境污染的外部性較大,所以發達地區能夠從環境污染治理中獲得更多效用;如果兩地區差異過大,那么收入較低的一方會如同智豬博弈中的“小豬”,始終選擇后發策略。不過,一旦綜合考慮地方政府行為之間的互動競爭以及其他外在影響因素的制約,地方政府的策略選擇將不會保持一成不變。例如,Fischbacher等[23]利用策略性方法設計出一個公共品兩階段博弈實驗,反映將近一半比例的條件性合作者具有“自我服務偏向”特征,即其公共品投資數額會稍低于群體中其他人的平均投入水平。這些研究構成圖1傳導機制分析框架的下半部分,表明經濟系統的不同主體之間會相互影響、共同演化,進而形成一個復雜的動態演化系統;只是由于其背后所涉及到的因素過于復雜,不能夠給出數學解析解的形式,現有研究停留于根據計算機仿真來模擬各地方政府演化均衡時的行為選擇。
綜上所述,我們很難看到在長期博弈過程中,改變各參與者偏好、收入等因素在合作過程中所起的作用,引入異質性因素就如同打開了“潘多拉”魔盒,使公共品供給的研究結果陷入矛盾卻又與現實似乎吻合的困境。加之早期的公共品實驗多從理性個體角度,考察單一維度異質性及若干外部環境因素的影響,從地方政府層面展開多維異質性作用于合作問題研究的文獻較少[8]。本文接下來將在借鑒個體異質性對公共品自愿供給研究成果的基礎上,分析有限理性且異質性的地方政府如何影響區域環境合作治理的演化博弈均衡。
區域環境污染具有空間溢出效應,參與區域環境合作治理的地方政府又往往地理相鄰,正因為此,一方的選擇策略勢必會對另一方的收益有所影響,加之受偏好、收入等異質性因素影響,在決策時往往表現出不同的行為選擇。用博弈論術語概括,即相鄰的同一級地方政府在選擇環境策略時,演繹出一個圍繞各自收益表現而相互學習的動態重復博弈過程。基于此,本節構建相鄰兩地方政府參與環境合作的演化博弈模型,模型基本假設如下:
(1)地方政府參與環境治理的行為策略包括合作和不合作兩種。不合作行為,體現為地方政府在選擇環境合作策略時,追求經濟利益而忽略環境影響,進而偏離環境合作治理以共同維護生態環境的目標;而合作行為,意味著地方政府以改善區域環境為目標,在選擇環境合作策略時,會更多地考慮環境因素。當地方政府選擇不參與環境合作策略時,可認為存在不同程度的經濟(環境)偏好,不參與環境合作的程度與其經濟(環境)偏好成正(反)比,是經濟偏向型政府;反之,當地方政府選擇參與環境合作策略時,可認為其經濟偏好為零或者很小,是環境偏向型政府。
(2)從某區域內隨機抽取兩個相鄰地方政府進行博弈,分別記為地方政府A和地方政府B。假設地方政府受增長型激勵機制影響,在追求經濟增長過程中得到的收益為f,地方政府A和地方政府B的經濟偏好分別是α1和α2,則其經濟收益分別為α1f和α2f;經濟偏好越大,從中得到的經濟收益越高。假設地方政府的收入狀況用ωi(i=1,2)來表示,參與合作的一方可以因為不參與合作一方的機會主義行為帶來損失而向其索要補償金額,補償金額為Kωi;該補償金額既可視為對合作方損失進行的補償,也可視為對不合作方行為施加的懲罰,其中,K表示補償比例或懲罰力度。
(3)當博弈雙方均參與環境合作時,其總的收益為RH。假設地方政府的環境收益分配比例為θ,如果地方政府A的收益為θRH,則地方政府B的收益為(1-θ)RH。假設地方政府不參與環境合作時,其給區域帶來的環境損失為ΔR,并且該損失和經濟偏好成正比;經濟偏好越大,不參與環境合作治理給該地區帶來的損失也越大,用αiΔR(i=1,2)來表示。
根據上述假設條件,相鄰地方政府參與環境合作博弈模型的支付矩陣如表1所示:

表1 兩地方政府參與環境合作博弈的支付矩陣
假設地方政府A選擇參與環境合作的概率為p(0≤p≤1),不參與環境合作的概率為(1-p);地方政府B選擇參與環境合作的概率為q(0≤q≤1),不參與環境合作的概率為(1-q)。結合表1,用復制動態方程模擬雙方有限理性條件下區域環境合作策略的重復博弈過程,結果如下:
地方政府A選擇區域環境合作和不合作的期望收益分別為:
UA1=qθRH+(1-q)(θRH-θα2ΔR+Kω2)
UA2=q(θRH-θα1ΔR-Kω1+α1f)+(1-q)[θ(RH-α1ΔR-α2ΔR)+α1f]
則地方政府A選擇區域環境合作策略的復制動態方程為:
(1)
同樣地,對于地方政府B,選擇區域環境合作和不合作的期望收益分別為:
UB1=p(1-θ)RH+(1-p)[(1-θ)(RH-α1ΔR)+Kω1]
UB2=p[(1-θ)(RH-α2ΔR)-Kω2+α2f]+(1-p)[(1-θ)(RH-α1ΔR-α2ΔR)+α2f]
地方政府B參與環境博弈的平均期望收益為:
則地方政府B選擇區域環境合作的復制動態方程為:
(2)





圖2 地方政府A的動態演化路徑




地方政府B的動態演化路徑與圖2相似,這里略。

用微分方程描述系統動態時,演化系統均衡點的穩定性可以通過該系統得到的雅可比矩陣的局部穩定分析得到。
聯立(1)式和(2)式兩個復制動態方程,得到地方政府A和地方政府B參與環境合作治理博弈的復制動態系統:
(3)

雅克比矩陣可以通過對方程組(3)分別求關于p和q的偏導數得到:
(4)
當均衡點的雅克比矩陣行列式大于零和跡小于零時,即判斷該點為系統演化動態過程中的局部穩定點,它對應局部演化穩定策略(ESS)。各穩定點的雅克比矩陣行列式和跡如表2所示:

表2 雅克比矩陣行列式和跡
由表2可知,地方政府環境合作博弈均衡點的穩定性與共同參與環境合作治理時的收益RH無關。但是,根據上文無法判斷博弈雙方局部均衡點的穩定性,需要綜合考慮各變量的實際意義和不同策略下的收益情況,進一步根據參數的不同取值分析兩個地方政府博弈系統演化均衡點的穩定性。這包括五組情況:
(1)當滿足條件Kω1>α2f-(1-θ)α2ΔR,Kω2>α1f-θα1ΔR時,由方程組(3)得到復制動態系統的5個均衡點,各均衡點的穩定性見表3。

表3 均衡點穩定性情況

結論1:地方政府根據自身收益和對方給自己帶來的損失補償作出策略選擇,當補償金額足夠大時,存在一定的偏好異質性有利于雙方政府均選擇參與環境合作。
(2)當滿足條件Kω2<α1f-θα1ΔR,Kω1<α2f-(1-θ)α2ΔR時,由方程組(3)得到復制動態系統的5個均衡點,各均衡點的穩定性見表4。

表4 均衡點穩定性情況

結論2:當博弈雙方偏好異質性的差距大于某一閾值時,經濟偏好較大的地方政府將不參與環境合作,而經濟偏好較低的地方政府在不參與環境合作時的收益大于對方的損失補償時,也將不參與環境合作。
(3)當滿足條件α1f<α1θΔR+Kω1,α2f 表5 均衡點穩定性情況 由表5可知,博弈的演化穩定策略點是D(1, 1)。對于地方政府A而言,如果為了追求經濟發展選擇不參與環境合作,則受到的損失將大于所獲得的收益,因此理性的地方政府A將傾向于參與環境合作來改善區域環境。對于地方政府B而言,由于Kω1<α2f-(1-θ)α2ΔR,即從另一方所獲得的損失補償小于自身不參與環境合作所獲得的收益,因此地方政府B將選擇追求經濟發展不參與環境合作。但是長此以往,地方政府B面臨追求經濟發展時所獲得的收益小于損失,以至于無論對方損失補償為多少,地方政府B最終將選擇參與環境合作策略。在這種情況下,雙方收入差距較小,地方政府A選擇參與環境合作,地方政府B將模仿地方政府A選擇環境合作策略以達到共同治理區域環境的目標。同理,當α2f>Kω2+(1-θ)α2ΔR,α1f<α1θΔR+Kω1,Kω2<α1f-θα1ΔR時,博弈的演化穩定策略點是A(0,0),地方政府A選擇不參與環境合作而追求經濟發展,地方政府B將會重新考慮自己的利益得失,模仿地方政府A,選擇不參與環境合作治理策略。最終,地方政府通過相互模仿、學習競爭對手的稅收、支出等財政政策,將導致相鄰地區合作治理投入水平趨同,形成“模仿趨同”的環境治理局面。由此,可得結論3如下。 結論3:當博弈雙方收入差距相當時,是否參與環境合作策略主要取決于對方的策略選擇。如果某一地方政府選擇參與環境合作,另一地方政府將模仿選擇參與合作;反之,如果某一地方政府選擇不參與環境合作,另一地方政府也將把發展地方經濟放在首位,弱化環境治理策略。 (4)當滿足條件α1f-θα1ΔR-Kω2<0,Kω2+(1-θ)α2ΔR-α2f<0,α2f 表6 均衡點穩定性情況 結論4:當博弈雙方收入差距較大時,地方政府中收入較高的一方將會主動選擇環境合作策略來改善本地區的環境狀況,而收入偏低的一方將會被動,選擇不參與環境合作治理策略;此時,地方政府間的區域環境合作是一種典型的“智豬博弈”。 (5)當α1f 表7 均衡點穩定性情況 由表7可知,此時博弈雙方的演化穩定策略可能為A(0, 0)或者D(1, 1),是不確定的。雙方的演化博弈相位圖如圖3所示,將不穩定點B和C,以及鞍點O的連線BOC看作是演化模型收斂于不同狀態的臨界線。如果雙方的初始狀態落在四邊形ABOC區域內,則雙方最終都會收斂演化于A(0, 0),選擇不參與環境合作策略。如果雙方初始狀態落在了四邊形DBOC區域內,則雙方最終都會收斂演化于D(1, 1),選擇參與環境合作策略;區域DBOC的面積越大,博弈雙方向D(1,1)點演化的概率越大,雙方合作的可能性也就越大。 圖3 地方政府環境合作演化博弈相位圖 四邊形DBOC的面積可以表示為: (5) 根據(5)式,各參數變化對SDBOC及地方政府環境合作策略演化方向的影響可以概括為表8所示: 表8 參數變化對地方政府環境合作策略的影響 由表4可以看出,四邊形DBOC的面積與懲罰力度K值成正比,即懲罰力度K值越大,SDBOC越大,系統向雙方都合作的點D(1, 1)演化的概率越大;四邊形DBOC的面積與追求經濟偏好時的收益f、與不合作一方給雙方整體環境造成的損失ΔR成反比,即f或ΔR越大,SDBOC越小,系統向雙方都不合作點A(0, 0)演化的概率越大;四邊形DBOC的面積與地方政府收入ωi正相關,即收入ωi越大,SDBOC越大,系統向雙方都合作的點D(1, 1)演化的概率越大。由此,可得結論5如下。 結論5:當博弈雙方收入和偏好都相似時,地方政府是否參與環境合作的策略是不確定的;加大對不合作者的監管和懲罰力度、降低追求經濟偏好過程中的收益和環境損失,或者提高雙方的收入水平,均有助于提高地方政府參與環境合作的概率,反之則反是。 在中央政府財政和政治雙重激勵機制作用下,地方政府普遍擁有一定自由裁量權,為了吸引流動性資源,選擇環境合作治理投入水平不可避免存在差異,表現為顯示偏好各有不同;同時,分權模式下意在縮小各地區貧富差距的轉移支付制度不僅未能實現其應有功能,反而出現越是富裕地區獲得的轉移支付越多的逆調節現象,加劇了各地方政府間的收入異質性。基于此,本文立足“中國式分權”的制度背景,著眼于收入和偏好兩個異質性維度,構建異質性地方政府影響區域環境合作的分析框架,通過建立地方政府環境合作策略選擇的演化博弈模型,系統剖析了地方政府行為演化穩定策略的走向及其收斂趨勢。主要研究結論如下: (1)區域環境要實現合作治理,取決于地方政府間的收入和偏好差異,以及對合作方損失進行的補償、對不合作方施加監管或懲罰的力度。當地方政府間收入和偏好相似時,加大對不合作者的監管和懲罰力度、降低追求經濟偏好過程中的收益和環境損失,或者提高雙方的收入水平,均有助于提高地方政府參與環境合作的概率。(2)適度的偏好異質性有利于促進區域環境合作,特別在面臨收益和成本決策時,需要合適的政策加以引導,以強化環境合作治理策略。(3)地區間收入差距可以通過影響地方政府行為選擇從而對環境合作產生影響:當收入差距較大時,經濟發達地區治理環境污染外部性明顯小于落后地區,能夠從環境污染治理中獲得更大的效用,充當區域環境合作治理的先行者;當收入差距較小時,互為競爭對手的地區間將采取相互模仿的環境策略,使得地方政府關于環境合作治理的行為具有“傳染性”。 根據上述結論,改善中國區域環境合作治理現狀的重點在于充分考慮地方政府異質性,探尋滿足中國當前創新社會治理格局和體制需要的有效路徑。具體政策建議如下: 第一,加強環境監督懲罰力度,開啟地方政府間新型競爭模式。一方面,中央政府應重視對地方政府環境治理活動的行政干預,加強對地方政府環境規制執行情況的監督和檢查,加大對地方政府不執行環境規制、縱容企業污染等行為的執法要求和處罰力度;通過普及環保知識,宣傳環保理念,挺高全社會的環保法制意識,建立包括企業、公眾、媒體、各類非政府組織等第三方監管機制在內的環境監督體系,降低中央政府監管成本,提高監管效率。另一方面,將環境績效考核納入領導干部績效考核體系,考核結果作為領導干部選拔任用和獎懲的重要依據,改變過去地方政府“GDP為綱”的競爭模式,開啟超越GDP的新型地方競爭模式,使污染防治效果不好的官員,輕者降級調離,重者丟官去職;完善省級以下環境政策執法的垂直管理體系,壓縮地方政府環境執法的自由裁量空間,擴大中央政府在環境保護事務中的支出范圍,進而形成環境管理財權和事權更加匹配的體制格局。 第二,改革“中國式分權”現行激勵機制,樹立正確“風向標”作用。中央政府應當從政治和財政兩方面完善對地方政府的激勵政策,激發競爭活力。政治激勵方面:充分重視地方政府的內在行為、特征等差異,從異質性視角對待地方政府競爭原有動力逐漸流失的激勵問題,避免出現“一刀切”情況。財政激勵方面:首先,妥善協調好中央和地方、各地方政府間的財權關系。中央政府部門應當集中財力使用方向,負責或協調所需的資金支出平衡,通過稅制改革擴大地方財權,減少對地方的不當干預,以扭轉當前地方政府因為財政競爭縱容污染、破壞環境的亂象,約束資源粗放式消耗等短期行為;地方政府也應當集中財力使用方向,從而事實上增強財力自主權。其次,在制定實施區域發展戰略過程中,堅持從實際出發,充分考慮到區域稟賦、地區發展和地區包容差異等對地方政府行為選擇及其演變的重要影響,不斷強化結構性治理,協調政府間的環境財權與事權關系,促進環境事權與支出責任相匹配,從而穩固區域環境合作理念和方式,提高地方政府改善區域生態環境的積極性。 第三,完善生態環境轉移支付制度,縮小地區間收入差距。地方政府間收入差距過大,使得區域環境合作治理的先行者、推動者失去其示范功能,并可能引發諸多社會矛盾。因此,健全和完善轉移支付制度,對差異地區進行調節以緩解收入不平等現狀是非常重要的。一方面,基于中國環境質量形勢和轉移支付機制設計特點,在縱向層級間,中央政府應當加大環境保護支出資金預算安排力度,嚴格要求下級地方政府環境保護支出轉移支付資金的使用方向,切實做到專款專用。另一方面,積極探索重點地區之間生態環境轉移支付機制,建立完善污染治理受損地區與受益地區之間動態、可調整的生態環境轉移支付體系;建立制度化、規范化、具有導向性的財政轉移支付制度,為落后地區參與區域環境合作提供必要的財力保障,縮小地區間差異,同時,引導富裕地區將更多的財政資金投入到環境污染治理工作中去,從而更有效地進行污染治理,實現經濟發展方式的根本轉變,共同締造美好的環境。 總之,在中國式分權制度背景下正確理解影響地方政府參與區域環境合作的異質性因素,并設置激勵相容政策加以合理引導與利用,有助于推進區域環境合作治理取得更大成功,對于解決好經濟社會發展和環境保護的關系,完成好建設美麗中國的重要任務大有裨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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