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鳳娟 代 紅
筆者于2017年11月—2019年12月對30例急性化膿性扁桃體炎患者采用贊刺法退熱,取得滿意療效,現報道如下,供同道參考。
1.1 納入與排除標準納入標準:30例患者均為我院二醫療區急診科留觀及住院患者,均符合《耳鼻喉頭頸外科學》[1]中“急性扁桃體炎”的診斷標準。①全身癥狀:起病較急,發熱(38.0~40.0 ℃)、惡寒、乏力、咳嗽等;②局部癥狀:咽痛為主要癥狀;③局部檢查:扁桃體充血腫大,表面有小膿點,咽黏膜充血,下頜角可有淋巴結腫大壓痛;④ 年齡14~40歲,病程7 d,性別不限;⑤簽署有創操作治療知情同意書,同意本治療方法并且能配合的患者;⑥對青霉素、頭孢類過敏或青霉素皮試陽性,不愿意或無法口服、靜脈使用抗生素的患者;⑦輔助檢查:胸部CT無異常,輸血全套檢查(陰性),凝血四項檢查無異常。排除標準:①高齡患者,有心腦血管、呼吸系統、肝臟腎臟等慢性疾病史,凝血功能障礙,傳染性疾病史的患者;②除急性化膿性扁桃體炎外,引起發熱的疾病;③嬰幼兒,妊娠期婦女。
1.2 治療方法
1.2.1 取穴雙側少商穴(在手拇指末節橈側,距指甲角0.1寸指處)及雙側耳尖(將耳輪向耳屏對折時, 耳廓上面的頂端處)。
1.2.2 操作方法施術時,醫者先用拇指及食指按揉腧穴,使局部皮膚潮紅充盈血液,用碘伏棉簽消毒腧穴局部及術者雙手,術者左手拇、食指捏緊患者拇指及耳尖皮膚,右手持三棱針,快速點刺,疾入疾出,約擠出5~10滴血(約2~5 ml)。術畢用消毒干棉球按壓針孔。每天1次,共針刺放血5次。
2.1 臨床療效①以退熱為主要評定指標,30例中18例在72 h內體溫降至正常, 6例在5 d內降至正常。②其他癥狀:咽喉痛或吞咽不適咳嗽等臨床癥狀亦隨體溫下降而好轉,扁桃體消腫時間為12~72 h,化膿病灶消失為2~5 d。③6例患者治療過程中因各種原因放棄,無法觀察療效。
2.2 典型驗案楊某,女,15歲,住院號1904010354。2019年4月1日21時許就診:高熱(39.7 ℃),咳嗽咯血,咽痛唇干,失音,全身肌肉疼痛,溲赤便干,舌質紅絳,薄白膩苔,脈浮數。查體:雙側扁桃體Ⅰ度腫大,散在膿點,雙肺聽診無異常,輔助檢查:血常規提示白細胞總數及中性粒細胞↑,胸部CT未見明顯異常。即予雙側耳尖及少商穴贊刺放血,2 h后復測體溫38.6 ℃,治療期間,患者家屬訴4月1日—4月3日體溫波動在 37.5~39.3 ℃,4月3號夜間至4月7日體溫正常,無發熱,全身輕快身無疼痛,患者能正常說話,音色稍低沉,咽痛明顯減輕,未咯血,仍咳嗽黏痰,咽干便干,舌質暗紅,薄白膩苔,脈微數。4月4日查體:雙側扁桃體Ⅰ度腫大,未見膿點。復查血常規無異常。
3.1 急性化膿性扁桃體炎病因病機急性化膿性扁桃體炎,是腭扁桃體的非特異性炎癥,伴有不同程度的咽黏膜和其他淋巴組織炎癥,炎癥侵及扁桃體實質內的淋巴濾泡,引起充血、腫脹、化膿,常于季節交替,氣溫變化時發病,起病急,常表現為高熱、頭痛、全身乏力、咽痛、吞咽困難等。古代中醫稱之為“風熱乳蛾”“喉痹”,多為實證, 主要由風熱邪毒侵犯, 或風寒外襲,入里化熱, 致使熱邪內結,煉液為痰, 終致熱毒壅滯、痰火郁結咽喉而為病,或因臟腑積熱循經結聚咽喉所致。《諸病源候論·卷三十·咽喉心胸病諸候·凡十二論》記載:“喉痹者,喉里腫塞痹痛,水漿不得入也。人陰陽之氣出于肺,循喉嚨而上下也。風毒客于喉間,氣結蘊積而生熱,致喉腫塞而痹痛……亦令人壯熱而惡寒,七八日不治則死。”“咽喉者,脾胃之候也。由脾胃熱,其氣上沖喉咽,所以生瘡。其瘡或白頭,或赤根,皆由挾熱所致。”[2]《瘍科心得集·卷上·辨喉蛾喉癰論》言:“夫風溫客熱,首先犯肺,化火循經,上逆入絡,結聚咽喉,腫如蠶蛾,故名乳蛾。”《素問玄機原病式·六氣為病·火類》則簡要概括曰:“喉痹, 痹, 不仁也, 俗作閉, 猶閉塞也。火主腫脹, 故熱客上焦, 而咽嗌腫脹也。”至明清時代, 對喉痹的病因病機闡釋則更趨完善, 如《古今醫統大全·卷六十五》謂:“喉痹之病, 屬痰屬火屬風三者而已……病喉痹多起飲酒太過, 辛辣肥甘之毒, 郁積壅滯, 為痰生熱, 熱生風, 嘔吐咯咳傷, 咽系枯槁, 飲食不下, 甚者痰塞不通聲而速死, 故曰鎖喉。”文中記載的喉痹、乳蛾、鎖喉,即急性化膿性扁桃體炎。
3.2 古代中醫對刺血療法治療癰腫高熱的認識《黃帝內經》在兩千多年前明確提出了“熱病”,并進行了論述。《靈樞·癰疽第八十一》曰:“營衛稽留于經脈中,則血泣而不行,不行則衛氣從之而不通,雍遏而不得行,故熱,大熱不止,熱勝則肉腐,肉腐則為膿”。《靈樞·刺節真邪第七十五》曰:“虛邪之中人也……博于脈中,則為血閉不通,則為癰”“虛邪之入于身也深……有所結,中于肉,宗氣歸之,邪留而不去,有熱則化而為膿,無熱則為肉疽”[3]。由此可見,乳蛾高熱多因邪熱傳里,臟腑熱毒上沖咽喉,邪氣博結于脈中,營衛氣血雍滯,經絡閉阻,高熱急癥應以急挫熱勢為先,防止病邪逆傳,對此,《黃帝內經》提出“急則治其標”“熱則疾之”“血實宜決之”“宛陳則除之”的治則。《靈樞·刺節真邪第七十五》曰:“凡刺熱邪越而蒼,出游不歸乃無病,為開道乎辟門戶,使邪得出病乃愈”,明確指出凡刺熱邪,應將邪氣驅散,為邪氣外散疏通道路,開辟門戶,使邪熱有外泄的出路。《靈樞·熱病二十三》曰:“熱病三日,而氣口靜,人迎躁者,取之諸陽,五十九刺,以寫其熱而出其汗……熱病七日八日,脈口動,喘而短者,急刺之,汗且自出,淺刺于手大指間”。《重樓玉鑰續篇·總論喉痹大意》曰:“火郁發之,發謂發汗,然咽喉豈能發汗?故出血者,乃發汗之一端也”,根據中醫“汗血同源”的理論,放血實為發汗驅邪的另一種途徑。《素問·調經篇第六十二》言:“血有余,則寫其盛經出其血”“病在脈,調之血,病在血,調之絡”。《素問·離合真邪論篇第二十七》言:“此攻邪也。疾出以去盛血,而復其真氣,此邪新客,溶溶未有定處也,推之則前,引之則止,逆而刺之,溫血也,刺出其血,其病立已”[4]。 《素問·病能論第四十六》言:“夫癰氣之息者,宜以針開除去之,夫氣盛血聚者,宜石而寫之”,條文均指出因氣血壅盛結聚而形成的癰腫,當用針刺砭石瀉其郁血,邪氣阻滯經絡,應該及時刺出盛血,以恢復正氣。
3.3 贊刺的命名及退熱機理
3.3.1 古代文獻對贊刺退熱的認識《靈樞·官針》記載:“贊刺者,直入直出,數發針而淺之出血,是謂治癰腫也”,“贊”乃贊助消散之意,贊刺是一種一針多刺,淺刺快出, 連續分散淺刺出血的方法, 具有清熱散瘀、消腫止痛之功, 從而用于治療癰腫之癥。《外科發揮·咽喉》言:“腫痛發熱便閉者……如證緊急,更刺患處,或刺少商穴”。《疫喉淺論·上卷》記載:“喉痹腫閉, 湯藥難下者, 急取病人兩臂捋數十次, 使血聚于大指上, 以發繩系住拇指, 針刺指甲里側少商穴, 出血如放痧一般……再看咽喉紅紫腫痛, 已潰未潰, 或潰而未深……急用喉針在喉之兩旁腫處刺入分許, 或一、二下, 或二、三下, 去紫血, 亦能泄熱消腫。”少商穴為手太陰肺經井穴,為肺經脈氣所發,經氣所始,《類經·針刺類·五變五輸刺應五時》言:“五藏主藏,其氣應冬,井之氣深,亦應乎冬,故凡病之在藏者,當取各經之井穴。”[5]可見,刺少商出血,能祛除惡血,宣泄肺之熱痹,《靈樞·經別》言:“手太陰之正,別入淵腋之前,入走肺,散之大腸,上入缺盆,循喉嚨,復合陽明。”,經絡循行明確指出手太陰經別入肺,循喉嚨,在頸部合于手陽明經,瀉手太陰經井穴少商,能使壅滯于咽喉局部的熱、毒、痰、火隨營血外泄,實現瀉火解毒,驅邪外出的作用,促使咽喉部經絡氣血運行暢通,經脈通暢。同時,刺耳尖放血,也有良好的泄熱祛邪之功,與少商穴配合,更能提高其療效,《靈樞》標本根結理論記載,耳為宗脈之所聚,為手足三陽經之氣彌散的部位,《類經·經絡類·諸經標本氣街》在解釋標本理論時說:“此諸經標本上下各有所候……上盛則熱痛,邪火上熾也。石者,實也,絕而止之,謂實者可瀉,當決絕其根而止其病也。”刺耳尖放血,可宣散手足陽經郁熱,急挫熱勢,是標本理論的具體應用。自《黃帝內經》始,歷代文獻均強調刺血療法治療癰腫發熱性疾病的重要性。
3.3.2 刺血療法退熱的現代研究現代臨床研究指出,[2]針刺 療法主要是通過調節體內的發熱介質白介素-6(IL-6)、前列腺E2(PGE2)、環磷酸腺苷 (c-AMP)、血漿白介素(IL-1β) 等的釋放,從而達到退熱的目的[6]。陳秋萍[7]在《刺絡放血法治療急性化膿性扁桃體炎的療效觀察》中發現,刺絡放血能有效消除炎癥介質,降低CRP,PCT,WBC等炎癥指標,抑制中樞神經系統內PG的合成,使體溫調節點下移而起到退熱的作用。洪恩四等[8]的實驗研究表明,耳尖放血之所以退熱效果持續時間長且比較穩定,可能與其對病因的治療作用或對機體免疫力的提高有關,刺絡放血能有效激活紅細胞的免疫吸附能力和C3b受體活性,使被黏附的細菌和病毒更容易被吞噬細胞吞噬,從而清除血液中潛在的炎性物質,達到退熱的目的。
筆者在學習古人經驗的過程中認識到,將贊刺法做為刺血的主要手段具有操作簡單、損傷小、痛苦小、安全等優點,對肝腎等重要臟器無不良作用,對發熱患者,在退熱過程中,與使用非甾體類抗炎藥退熱的患者相比,不會出現發汗過多的情況,且退熱時間快,值得推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