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合知母湯臨床運用概述

胡光華

《金匱要略·百合狐惑陰陽毒病脈證并治》曰：“百合病，發汗后者，百合知母湯主之”，此句點明其主治，其由百合、知母兩味藥組成，可以說是個小方，并強調煎服時應先分別以水煎百合、知母，去渣后再合和而煎，然后分溫而服，這闡明了百合知母湯煎服法的重要性。《金匱要略》又云：“百合病者……欲食復不能食，常默默……如寒無寒，如熱無熱，口苦，小便赤……其脈微數”，說明百合病的臨床表現及脈象，并闡明陰虛內熱乃為百合病的基本病機，現代臨床上根據此理論基礎，小方妙用，運用此方治療多種疾病，大多為由陰虛內熱、余熱未清、郁而化火導致情志怫郁的疾病，并取得了不錯的療效。筆者經過閱讀文獻，現將概述百合知母湯的臨床運用。

1 百合知母湯的臨床運用

1.1 抑郁癥姜氏[1]以“百合知母湯加味”治療郁證之陰虛內熱證，方藥如下：百合30 g，知母15 g，生地黃30 g，薏苡仁30 g，生大黃15 g，黃連6 g，山藥15 g，酸棗仁30 g，青皮15 g，柴胡10 g，磁石30 g，遠志10 g。可以有效改善精神萎靡、情緒低落、悲傷喜哭、欲望降低、記憶力減退、失眠、納呆、胸脅脹痛、大便干結等癥狀。靳氏[2]經過隨機對照試驗，對照組予鹽酸氟西汀，晨服，每日1次，每次1粒治療。觀察組在對照組給藥的基礎上，加予“百合知母湯合甘麥大棗湯加減”，方藥如下：百合30 g，知母10 g，合歡皮15 g，大棗30 g，小麥30 g，甘草片10 g，隨證加減。研究表明對于緩解精神不振、情緒焦慮、注意力不集中、頭暈、出汗、便秘等癥狀，觀察組顯效率高于對照組，且觀察組不良反應發生率低于對照組。趙氏[3]經過隨機對照試驗，西醫治療組予氟哌噻噸美利曲辛片(黛力新)，每日2次，每次1片，早晨中午各1片。中醫治療組予“百合知母湯合甘麥大棗湯加減”，擬方：知母10 g，百合30 g，淮小麥20 g，甘草30 g，大棗10枚，合歡皮15 g，隨證加減。結果顯示中醫治療組有效率高于西醫治療組，在緩解抑郁癥狀的基礎上，中醫治療組的患者眩暈、口干等不良反應發生率明顯低于西醫治療組。抑郁癥患者的臨床表現主要為情緒低落，欲望降低，或情緒焦慮，記憶力減退，注意力不集中，甚則欲死，或有口干口苦，便秘，納呆，寐差等癥狀。病因病機大多為思慮、悲傷過度，導致情志不暢，氣郁則化火，久而耗傷陰津，導致陰虛內熱，病及百脈，從而出現以上癥狀。治療上當養陰清熱潤燥，兼以寧心安神，方選百合知母湯為佳。

1.2 失眠尤氏[4]以百合知母湯、百合地黃湯加減治療不寐之陰虛燥熱證，擬方如下：百合30 g，知母30 g，生地黃30 g，炒酸棗仁30 g，黃連5 g，五味子5 g，肉桂3 g，患者服藥治療后可有效提高睡眠質量，延長睡眠時間，并緩解疲勞、昏沉感，減少焦慮等不良情緒。何氏等[5]采用“滋養心肺，清退虛熱”法，運用“百合知母湯”治療不寐之心肺陰虛內熱證，擬方：百合20～30 g，知母15～18 g，可明顯緩解患者輾轉難眠、煩躁不安、口苦口干、小便赤熱等癥狀。毛德西以“百合知母湯、百合地黃湯”加減治療不寐之心肺陰虛證，方藥如下：知母10 g，生百合30 g，地骨皮30 g，生地黃15 g，青蒿30 g。可有效改善患者睡眠、口干口苦、五心煩熱、手足汗出等癥狀[6]。西醫學中的失眠，在中醫學中稱為“不寐”或者“不得臥”“不得眠”“目不暝”等。臨床上表現為夜間輾轉反側，難以入眠，甚則徹夜難眠，或入睡后易醒，醒后難再入眠，或伴有多夢、煩躁不安、五心煩熱、汗出、口苦咽干等癥狀。主要因先天不足、飲食不節、七情受損、過勞、久病體虛等多種因素交錯影響，病機當為陰陽之氣不相順接，虛實夾雜，實邪與體虛共同作用，導致心神失養、心營失榮，從而在臨床上出現心神不寧、煩躁不安等癥狀，久之致失眠。這與《金匱要略》中的百合病不謀而合，百合知母湯乃為專用方劑。

1.3 圍絕經期綜合征(更年期綜合征)張氏[7]經過隨機對照試驗，探討“百合知母湯加味”治療更年期綜合征之肝腎陰虛證的療效，對照組予口服逍遙丸6 g，每日2次；觀察組予“百合知母湯加味”，方藥如下：百合50 g，地參15 g，生地黃15 g，女貞子12 g，山萸肉15 g，炒酸棗仁10 g，墨旱蓮12 g，白及10 g，炙甘草6 g，隨證加減。對照組總有效率低于觀察組總有效率，說明百合知母湯加味能有效改善患者失眠、多夢、心神不安、煩燥、易怒、乏力等癥狀。牟氏[8]以百合知母湯合甘麥大棗湯治療圍絕經期綜合征之陰虛內熱證，方藥如下：知母15 g，百合30 g，大棗15 g，浮小麥50 g，甘草10 g。有效率為96%，有效緩解經期提前、自汗、潮熱、失眠、焦慮、易怒等癥狀。錢氏等[9]選取老齡大鼠進行研究，研究百合知母湯對圍絕經期綜合征大鼠的作用，研究結果提示百合知母湯能明顯改善大鼠的圍絕經期綜合征癥狀。圍絕經期綜合征是由于婦女在絕經前后，卵巢功能減退，從而出現的一系列癥狀，中醫稱之為“絕經前后諸證”，臨床表現為月經不調、自汗潮熱、頭暈頭痛、耳鳴、腰酸乏力、失眠、眼花、記憶力減退、情緒焦慮易怒等癥狀。《素問》曰：“女子七七任脈虛……天癸竭”，提示婦女在七七四十九歲時，天癸逐漸衰竭，腎氣逐漸衰弱，此時人體陰陽失衡，加之個人體質因素從而導致上述癥狀。《金匱要略》中的百合病與圍絕經期綜合征的癥狀頗為相似，運用“百合知母湯”治療圍絕經期綜合征，充分體現了“異病同治”的思想。

1.4 糖尿病丁學屏以“百合知母湯加味”治療消渴之燥熱內盛，氣津兩傷證，擬方如下：百合15 g，知母12 g，川黃連3 g，生地黃12 g，蓮子心3 g，黃芪30 g，珠兒參30 g，麥冬12 g，天花粉30 g，玉竹12 g，川石斛12 g，桑葉9 g，山藥12 g， 桑白皮30 g，地骨皮30 g。三診后患者口干多飲、夜尿頻繁、多食易饑、心煩、汗出、乏力、大便干結、夜寐欠安等癥狀明顯緩解[10]。糖尿病，是由于體內胰島素分泌缺陷而導致的血糖高出參考值上限的表現，中醫稱之為“消渴”，病機多為陰虛燥熱，臨床上多表現為口干喜飲、多尿，善饑，丁氏抓住消渴病初起以肺胃燥熱為病機，耗傷津液，采用“百合知母湯”養陰清熱、潤肺清心，二者最為合轍。

1.5 乳腺疾病劉氏[11]運用“百合知母湯加味”治療乳腺癌術后、乳疬、乳癖等乳腺病，皆獲良效。在治療乳癖之肝郁陰虛證時，劉氏在“百合知母湯”的基礎上，加以行氣活血，祛瘀通絡之藥，如延胡索、川楝子、郁金、香附、三棱、莪術等。在治療乳腺癌術后沖任失調，氣陰兩虛證時，劉氏在“百合知母湯”的基礎上，加以補肝腎、養心神之藥，如枸杞子、淫羊藿、巴戟天、肉蓯蓉、杜仲、石菖蒲、磁石、懷牛膝、黃精等。在治療乳疬之肝郁化火證時，劉氏在“百合知母湯”的基礎上，加以疏肝理氣之藥，如柴胡、延胡素、川楝子、郁金、香附等，以上皆獲良效。乳腺病大多為沖任失調，當治以調攝沖任，而調攝沖任當尋求其本，即沖任為何失調，乳腺病中相當一部分由情志不遂，郁而化火導致陰虛內熱之沖任失調，而“百合知母湯”有清熱除煩、養陰潤燥之效，是為治療此類乳腺病的最佳選方。

1.6 口腔潰瘍周氏等[12]以“百合知母湯加味”治療口瘡之陰虛燥熱證，方藥如下：知母30 g，百合30 g，黃連30 g，生地黃120 g，黃芪30 g，紫蘇葉9 g，五味子15 g，炒酸棗仁60 g。有效解決了患者反復口腔潰瘍的困擾，并改善了患者心煩易怒、五心煩熱、易汗出、頭痛、寐差、口干、黃痰等癥狀。口腔潰瘍表現為口腔黏膜破潰、疼痛難忍，中醫稱之為“口瘡”，多為平素飲食不節，嗜辛辣厚膩之食，加之情志不舒，氣郁、食郁化火，導致陰虛燥熱，血絡壅滯，化腐潰爛而出現的癥狀，“百合知母湯”為治療百合病的專劑，運用此方治療口瘡，乃為經方新用，也頗有成效。

1.7 支氣管哮喘馬氏等[13]用“百合知母湯”對哮喘的大鼠進行干預，經過隨機對照研究，結果表明“百合知母湯”可顯著提高大鼠血清和肺泡灌洗液中的SP-A含量，減輕炎癥細胞的浸潤，從而減少對肺組織的損害。司氏等[14]經過隨機對照實驗，將哮喘大鼠分為百合知母湯組、空白組、模型組、地塞米松組，研究“百合知母湯”對氣道炎癥的干預作用，結果表明“百合知母湯”可降低大鼠外周血淋巴細胞CaN的活性，從而減輕氣道炎癥。安氏等[15]經過隨機對照實驗探討“百合知母湯”對CaN表達的影響，結果表明“百合知母湯”能通過下調CaN的活性來抑制氣道重塑。支氣管哮喘是一種氣道慢性炎癥反應性疾病，現代醫學常治以糖皮質激素，患者往往不良反應大，依從性差，效果不佳，而百合知母湯補瀉兼施，清燥潤肺，用之于支氣管哮喘，每獲良效。

2 討論

百合，性微寒，味甘微苦，入心、肺二經，具有清心寧神，養陰潤燥之功，主熱病后期，余熱未清而致的神志熱病等，為食療藥物，安全性高，《本草綱目》曰：“百合之根……專治百合病，故名，亦通”，可見百合乃治百合病之要藥。知母，性寒，味苦甘，入肺、腎、胃三經，具有清熱滋陰潤燥之功效，主溫熱病，李杲曰：“知母，其用有四：瀉無根之腎火，療有汗之骨蒸，止虛勞之熱，滋化源之陰”，總結了知母的功效[16]。此二藥合用，方成百合知母湯，共奏清心肺中虛熱，養心肺陰液之效，方中以百合為君，輔以知母增強其清熱之效。

通過閱讀文獻，可以發現，陰虛內熱乃為百合知母湯基本病機，故此方主要功能就是清陰虛之里熱引起的各種癥狀，譬如煩躁、口苦咽干、出汗、失眠、大便干結、納呆、消極的情緒等癥狀，可在臨床上治療多種疾病。但此方運用于臨床時需隨證加減，方隨證轉，例如加生地黃可以增強養陰潤燥、安神除煩之效，這里需注意的是生地黃而非熟地黃，因生地黃不如熟地黃滋膩，而又善于清熱[12]；當治療失眠時，則當重用百合，再加以安神藥，如酸棗仁、茯神、磁石、遠志、龍骨、牡蠣等；治療抑郁等情志病時，當加以疏肝理氣，升陽開郁之藥，如柴胡、升麻、葛根、郁金等，尤其治療臟燥時，與甘麥大棗湯合用則可獲良效；當治療口瘡時，當加以黃連清上焦之熱，再加以黃芪斂瘡生肌，肌平肉長，口瘡便可愈合；當治療乳腺疾病時，應調攝沖任之脈，加之理氣活血，祛瘀通絡止痛之藥，如柴胡、郁金、延胡索、香附、川楝子等使沖任血脈通暢；在治療更年期的婦女時，不可局限于癥狀，當兼補其肝腎，加肉蓯蓉、杜仲、巴戟天、枸杞子等補其先天之本。總之，百合知母湯在臨床上運用甚為廣泛，且每每獲得良效，但需一定時長的療程并應用得當，經過準確的辨證，再進行隨證加減，因人、因地、因時方可見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