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子繡與扎染藝術結合的創新研究

奚燕鋒

（南通職業大學 藝術設計學院，江蘇 南通 226007）

為了提高服飾的保暖性和耐磨性，日本的北國女性用白色的棉線在藍色的布面上繡出幾何圖形的針跡，稱之為“刺子繡”。“刺子繡是日本北部的一種神奇的鄉村刺繡，日本發音為‘sash（i）ko’（i幾乎不發音），意思是‘小刺’或‘小針扎’，這正是對刺繡動作的準確描述。”[1]當歷史悠久的刺子繡與同樣具有悠久歷史的扎染進行結合設計時，如何在設計中既保留兩者的手工感、又體現設計的個性化與靈性美，使設計符合當今人們對心靈契合及可持續發展的需求，是研究刺子繡和扎染結合的目的所在。

1 刺子繡的概念

1.1 歷史

關于日本刺子繡的起源，沒有確切的歷史記載，但是從號稱日本三大刺子繡的“莊內刺子繡”“津輕小巾繡”和“南部菱形繡”的發源地山形縣、青森縣及七戶可以推斷出，刺子繡應該是生活在日本東北寒冷地區的人們，為抵御嚴寒氣候和增強服裝的耐磨性，不得不節衣縮食而創造出的實用性很強的傳統手工技藝。出于節約的考慮，她們用未染色的線將靛藍色的棉布邊角料進行拼合，縫制成日用的紡織品，諸如百衲衣、桌布、床單、薄被、被罩、坐墊、抽繩袋及抹布等。刺子繡針跡的獨特性使得亞麻類面料變得更結實，服裝的保暖性得到提高，而且服裝如果有破損，還可以添加面料，運用刺子繡在服裝表面進行線跡的裝飾，使得服裝的循環利用率也得到提高。刺子繡因此成為日本東北部地區農村家庭在冬季的主要工作，在日本的農村，母親將刺子繡的技法傳授給女兒。女子的刺子繡技能既是一部分家庭收入的來源，也是年輕女子能否收獲美滿婚姻的決定性條件，這和我國被稱為“母親的藝術”的手工刺繡有異曲同工之妙。它們都是經過歲月的沉淀，通過手口相傳而得以傳承的手藝。

隨著貿易的傳播，刺子繡藝術隨著日本海上貿易傳到日本的其他地區。在日本，布料本來就有再利用的悠久歷史。刺子繡這種可循環再利用的技法在當時廣受歡迎，甚至出家人的袈裟也是用碎布和廢布來制作的。用刺子繡中的平行針法繡出平行線，象征出家人信守勤儉和虛懷若谷。

1.2 針法

刺子繡尤以日本東北地區最具代表性，典型代表有莊內刺子繡、津輕小巾繡、南部菱形繡。由于這3種刺子繡分別位于日本東北地區的不同地區，圖樣存在一定的差異。但這也正好體現了不同地域文化背景下勞動人民的智慧與豐富想象。

舊時的刺子繡常使用兩層或三層面料，把最好的一塊面料放在最上面，下面的面料則使用磨損的老、舊面料作鋪棉，然后用針跡形成各種圖案。莊內刺子繡是在經過藍染后的棉布上使用藍色的棉線進行反復刺繡，這些密密麻麻的刺子繡面料，不僅更加經久耐用，而且在御寒的基礎上，還有著雅致、內斂的裝飾配色。

津輕小巾繡則是在藍染麻布上用白色的棉線進行刺繡。白色的棉線在面料上密密地絎縫，如北國農民冬季屋頂上覆蓋的皚皚積雪，樸素又含有鄉土的煙火氣。津輕小巾繡的紋樣多是極具變化的幾何紋樣，這種簡潔的結構十分符合現代簡約的審美觀念。

南部菱形繡是用白色棉線在淡青色麻布上進行刺繡。麻布的紋理結構比較粗松，人們根據奇偶數分配的原則進行重復刺繡，形成獨特的菱形刺子繡紋樣。后來，由于交通和物資的發達，彩色毛線取代了普通的棉線，人們還繡出了色彩繽紛的刺子繡紋樣。

1.3 色彩

舊時，在日本北國的冬季，婦女們圍坐在一起，用靈巧的雙手牽起白色的線條在藍色的布面上起伏，一點一點的白漸漸覆蓋在布面上，像紛飛的雪花，一片一片灑落在屋頂，寧靜而安詳，體現出鄉村生活的溫馨與自然。這純凈的藍白配色，看似無意識，卻又恰如其分地反映出東方人崇尚的和諧與淳樸的審美：藍色寧靜、深邃又充滿靈性，如夜空般悠遠、如大海般浩渺，又恰如湖水般靜謐；白色純潔、光明而質樸，如白雪般圣潔、如白云般縹緲，又恰如棉花糖般充滿生活的氣息。無論是藍底白線，還是藍底灰白線，都顯得樸素而優雅、理性而又獨立，讓人充滿希望。刺子繡藍與白的搭配，賦予織物強烈的色調對比。刺子繡的藍色還有一個特點就是越舊越美，對于許多顏色來說，時間的累積只會增加磨損，顯得衰敗。但是刺子繡的藍卻越舊越有味道，隨著時間的推移，刺子繡的白線通常會泛著藍布的色調。因此，老的刺子繡圖案還會透出隱隱的淡藍色，彷如時間的老人經過，總能勾起人深深的回憶與眷戀，給人帶來一種舒緩與治愈的感覺。

2 刺子繡與扎染結合的可持續性

自工業革命以來，人類在實現經濟快速增長的同時，也由于過度開采地球資源，使得生態環境遭到嚴重破壞，現在，全球性生態危機的嚴酷現實擺在人類面前。進入新時代后，中國將可持續發展理論提升為科學發展觀，主張建設生態文明。縱觀歷史，優秀的傳統手工藝術是全人類的共同財富，這些手工藝術在長期發展過程中，體現了某個國家、某個地區的獨特藝術形式，也從側面反映出當地人與人、人與物、物與自然的關系，是記錄人類文明發展的文化遺產。這些優秀的傳統手工藝術具有巨大的歷史價值、藝術價值和人文價值。“它有效地幫助人類認識了自身發展過程中所體現出來的民族文化的獨特性，認識不同歷史時期、不同地域間審美生成規律與演變規律”[2]，同時，“古往今來，中國傳統手工藝主要利用當地自然資源，尤其是可再生自然資源，靠體力和技巧生態地開發物利，形成不破壞自然環境的生態技藝體系”[3]，日本刺子繡藝術也是如此。因此，將傳統手工藝術與現代生活相結合，對可持續發展的生態文明觀有著重要意義。

那么，在當今社會發展中，傳統手工藝術如何與現代設計理念結合才符合可持續發展理念？設計存在“異化”問題：“大批的設計師在努力設計出花樣繁多的生活日用品之后，產品并沒有起到科學地引導人生活以及引導人正確地生活的作用，而是走向了歧途，改變了設計本來的面貌。”[4]這些設計不考慮實用、經濟與環保，只有所謂的“美觀”，實質上是種浪費，是與傳統手工藝術生態發展的可持續性相違背的，必然會造成地球資源的極大浪費，也會使優秀的傳統手工藝術失去存在的土壤。藝術畢竟是為人服務的，考慮到人的需求、人與自然的和諧發展，才能形成傳統手工藝術的可持續性發展。唯有讓傳統手工藝術的現代化設計真正滿足人的需求，讓人更科學、更合理地生存、享受生活，才是傳統手工藝術在現代設計中需要實現的目標。

日本的刺子繡和我國的扎染同樣經歷了由繁盛到衰弱的過程。但是，隨著現代人對返璞歸真的質樸生活的向往，人們對刺子繡、扎染等手工藝術這一無國界的技藝再次深深沉醉。或許是靛藍的純天然染色，讓人們感受到自然的魅力，或許是最淳樸的靛藍與最無暇的白創造出的各種刺子繡紋樣，使人們又一次體會到世代延續下來的對家人的愛，或許是扎染隨意、自由、抽象的紋理可以給人們帶來最治愈的、寧靜的放松。將這些最純粹的手作的溫暖結合在一起，探尋它們與人類共存的、科學的發展方式，必然對傳統手工藝術及人類的可持續性發展有著重要的意義。

3 刺子繡與扎染結合的表現形式

刺子繡的圖案大多借鑒于吉祥圖案、佛教圖案，有的還會從其他紡織品、陶瓷、紙藝和建筑等藝術中汲取靈感。大多民間手工藝的紋樣都具有吉祥含義，代表了對家人的祝愿、對美好生活的向往或者是對神圣事物的崇拜，刺子繡的紋樣也不例外。在日本，為了祈求豐收，農民大多采用“米字紋”，漁民喜歡使用“魚鱗繡”；為了祈求吉祥如意，常將他們認為代表幸運的數字3、5、7應用在刺子繡圖案中；為了驅邪避魔，會將鋸齒形紋樣作為刺子繡的圖案等。當這些嚴謹、寧靜的紋樣和自由、千變萬化的扎染進行結合，則會使它們的表現形式更加具有創意，給生活在現代的人帶來手作的溫情和創意的享受。

3.1 刺子繡直線圖案與扎染的結合

“在幾何學中，線是點運動的軌跡，線產生于運動—而且產生于點自身隱藏的絕對靜止被破壞之后，這里有從靜止狀態轉向運動狀態的飛躍”[5]。因此，作為平面構成中的一種基本造型元素，線除了是人們常認為的幾何定義下的水平直線外，還有其他樣式的直線、曲線、折線等形態。刺子繡的直線圖案就是運用縱、橫、斜的各種長短不一的直線來表現各種各樣的圖案，這些直線在交接的地方，都有清晰可見的棱角。運用直線可以繡出造型簡單、線與線之間空隙較大的刺子繡紋樣，也可以繡出縱橫交錯、密集的刺子繡紋樣。刺子繡能否成功的關鍵之一在于圖底—方格紙的繪制，只有在方格紙的繪制過程中，數據準確、線條工整，才可以繡出成功的刺子繡紋樣。當刺子繡圖案和扎染進行結合設計時，可以先構思好最終的圖案效果，然后扎染，待扎染干透，再將刺子繡紋樣轉移到扎染面料上。運用玫紅和淺藍的色調進行折疊、對稱扎染（圖1）。由于在扎染的過程中，染料會互相滲透，扎染的紋樣自由而輕松選用直線刺子繡圖案—“雙層龜甲紋”，雙層龜甲紋是在斜線方格紙上由一個個細長六邊形和正六邊形繪制而成，這些紋樣模仿了龜甲的造型，將之繡在扎染面料上，組合出自然交融的藝術效果，和傳統的藍底白線對比又具有強烈的抽象現代感。

圖1 直線圖案與扎染

3.2 刺子繡曲線圖案與扎染的結合

直線運動后改變方向所形成的軌跡就成為曲線。曲線流動而有節奏，比直線更具有動感和力量，因此，曲線的表現力和情感也更加豐富。運用曲線的流暢、抒情與圓潤，可以構成更具情感的形態組合，刺子繡的曲線圖案正是運用了曲線這一特點進行創作。在扎染好的面料上，繪制出具有流動感的圖案，在進行繡制時，要注意捋平繡線，不能拉伸布料，否則繡品會不平服，為了使繡品工整，可以采用花繃來固定。在扎染好的淺粉色面料上進行千鳥紋的繡制（圖2），一上一下、密密麻麻的針跡宛如平滑曲線般在面料上穿行，好像許多鳥兒相連翱翔在廣闊的天空，淺粉色的扎染又帶來櫻花般的甜蜜氣息。刺子繡的針跡具有立體感，因此，繡制好的圖案具有淺浮雕的效果。

圖2 曲線圖案與扎染

3.3 刺子繡小針繡圖案與扎染的結合

小針繡是將單元圖案的一條直邊先用一針上、一針下的平針來刺繡，到了另外一條直線，則通過針腳的交叉形成圖案。之所以稱之為“小針繡”，是因為刺繡的方格如果過大，渡線就可能被拉抽，布面會不平整，因此，一般用0.5 cm左右的方格來繡，這樣可以比較好地保持圖案的平整度。最簡單的小針繡用先橫排、再豎排的針腳，就可以表現格子紋圖案。格子紋雖然看起來簡單，但是簡單的圖案往往更能看出針腳間隔是否一致，因此，刺子繡更考驗針法的熟練程度。

在橫排、豎排繡的基礎上，可以加上斜線繡，這樣可以變化出更多華麗的圖案。看起來很像漢字中的“米”字的米字繡，就是很好的例子。米字繡的針腳非常稠密，先將橫排小針繡好，再在橫排的針線上繡長度相同的豎排小針，圖案看起來像“十”字，然后刺繡斜線部分，在每個“十”字背后都繡上一針斜線的短針，先將一個方向的斜針繡好，再完成其他方向的斜線。這種稠密的針腳刺繡在具有肌理感的靛藍扎染面料上，像一朵朵雪花，飄灑在廣袤無垠的大地；又像一朵朵綻放的小花，使人感到質樸和安寧（圖3）。

圖3 小針繡圖案與扎染

4 結語

研究刺子繡與扎染結合設計的可持續性，不僅可以在面料、服裝設計領域進行，也可以在家紡、室內軟裝、裝幀設計等方面進行。這樣可以探尋刺子繡與扎染結合的更多樣化的渠道和形式，使喜愛它們的人可以在更多的產品中享受手工的溫情。設計不是簡單的造型，而是真正將人的需求和生態發展良好地融合，形成一個可持續發展的整體。地球的資源是有限的，手工的形式除了給人帶來心靈的慰藉，還具有環保的特點。因此，研究刺子繡和扎染的結合設計，在傳承與發展傳統手工藝術的同時，也是對資源的保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