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 莎 陳雅妮
(廣州醫科大學衛生管理學院應用心理學系,廣州 511436)
隨著智能手機功能的日益強大與全面,它們逐漸成為了人們日常生活不可缺少的一部分。然而,隨著智能手機的應用普及,智能手機使用成癮的問題也逐漸引發社會關注,尤其是大學生群體,他們擁有較多的空閑時間,對科技產品的使用更為熟悉,他們過度的手機使用成為教育研究者們的關注熱點。例如,曹美蘭對山西省某地方院校193 名大學生的調查顯示,大學生手機成癮人數占被調查總人數的25.39%,50.18%的學生因為手機過度使用造成學習和工作效率明顯下降(曹美蘭,2018)。鄒艷等人對海南大學生的測量結果顯示,海南大學生手機成癮率為40.5%,其中男生手機成癮率高于女生,醫學專業學生手機成癮率高于非醫學專業學生(鄒艷,陳善嬌,董倩等,2017)。謝鈴莉等對天津某高校大學生的研究報告則顯示,大學生手機依賴率高達58.4%(謝鈴莉,季雨楠,李晨陽等,2019)。由此可見,手機依賴是目前中國高校大學生普遍存在的現象。手機依賴,又叫手機過度使用、手機成癮等,指由于過度地濫用手機而導致手機使用者出現生理或心理上不適應的病理性癥狀,對大學生的生活和學習都會造成一定消極影響,嚴重的還可能導致心理或人格問題(O’Connor,Whitehill,King et al.,2013)。因此,對大學生手機依賴形成的相關風險因素進行研究,能夠為減少其手機依賴程度,提升其學習和生活質量提供一定參考。
大學階段的學習生活是每個人人生轉折的重要階段,大學生面對即將從校園生活正式步入社會的考驗,同時隨著社會經濟不斷發展,社會競爭日趨激烈,大學生面臨著比以往更大的壓力和挑戰。當代大學生壓力的主要來源包括自我發展的壓力、擇業的壓力以及學業的壓力(徐長江,鐘晨音,2002)。根據壓力-應對模型,高度的壓力體驗將大大提升個體對物質的渴求感,嚴重時可進一步引起物質依賴與成癮(吳文麗,伍翔,袁方等,2009)。智能手機作為當代人群生活的必需品之一,具有功能性、社交性、虛擬性、易得性等特性,更能夠滿足大學生即時的心理需求,使其暫時從壓力情境中脫離出來。前人的大量研究表明,感知壓力程度對大學生手機依賴有正向預測作用,即大學生感受到的壓力越大,形成手機依賴的可能性就越大(連帥磊,劉慶奇,孫曉軍等,2018;邱致燕,王小潔,張斌等,2016;張金健,2015)。盡管壓力與大學生手機依賴的關聯已經得到大量證實,但兩者之間是否存在一些關鍵中介或調節變量,目前尚未有相關的實證研究。一般性緊張理論(general strain theory;Agnew,1992)提出,處于緊張壓力狀態下的個體在面對產生的負面情感時,往往會采用相應的適應方式來消除引起的負面情感,即負面情緒在緊張和適應方式間起到了中介作用(楊學鋒,2016)。因此,本研究擬探討負面情感之一的孤獨感是否為構成大學生感知壓力與手機依賴關聯的中介因子。
孤獨感指的是當個人預期的交往和實際社會交往不一致時的痛苦體驗,對個體的身心健康和社會功能都有一定的負面影響(Cacioppo & Patrick,2008)。研究者發現,孤獨感越高的大學生,越容易形成更高的手機依賴(崔玉玲,彭美,韓玉瑩 等,2015;李麗,梅松麗,牛志民等,2016;劉文俐,蔡太生,2015)。同時,大學生壓力與孤獨感的密切關聯得到了相關實證研究的支持。例如,魏雙鋒(2012)對河南省幾所高校470 名大學生的調查結果發現,大學生孤獨感與校園總壓力及壓力的分量表均顯著正向相關,說明大學生感知到的壓力越大,越容易體驗到孤獨感。類似的,何明旻(2018)對218 名獨立學院在校大學生的調查結果表明,壓力對大學生孤獨感具有良好的預測作用,尤其是壓力中的失控感和緊張感對孤獨感具有極其顯著的正向預測效應。因此,基于現有實證研究和一般性緊張理論提供的理論框架,本研究提出假設一:感知壓力與孤獨感呈正相關,孤獨感與手機依賴呈正相關,孤獨感在感知壓力和手機依賴的關聯中起中介作用。
社會導向理論(social orientation framework;Bem,1981)提出,由于男女性別的分工及社會角色的不同,在手機使用中男性和女性可能也會表現出不同的特征。這提示我們,性別因素可能在大學生感知壓力與手機依賴的直接關聯或者通過孤獨感的間接關聯中起調節作用。盡管尚未有研究探討性別因素在感知壓力和手機依賴的關系中的調節效應,但已有研究表明,女性比男性對壓力具有更高的易感性,更容易產生酒精依賴、藥物濫用等成癮行為(Hien,Cohen,& Campbell,2005;Rospenda,Fujishiro,Shannon et al.,2008;Stevens,Murphy,&Mcknight,2003)。因此,我們推測在壓力條件下,女大學生更容易產生手機依賴。本研究提出假設二:性別在感知壓力和手機依賴的直接關聯中起調節作用,主要表現為女大學生感知壓力與手機依賴的相關性高于男大學生。
另外,前人的研究表明,男性和女性在手機使用的動機和目的上也具有顯著的區別,男生使用手機更多地被外部動機所驅動,如建立社會聯系,獲取社交紅利等;而女性使用手機更多被內部動機所驅動,如保持心理狀態穩定,應對或避免負面情緒等(黃海,余莉,郭詩卉等,2013;王紅彬,2019;Chen,Liu,Ding et al.,2017)。遵循這個邏輯,我們推測女大學生更可能為避免或消除內在的孤獨感而更多地依賴手機。一項針對土耳其大學生孤獨感和手機依賴的調查研究也支持了這一推測。該研究結果顯示,女生的孤獨感水平越高,手機依賴程度越大,但是男生中并未發現此關聯(Darcin,Noyan,Nurmedov et al.,2015)。這一男女性別差異是否在中國大學生中存在,尚未有實證研究對此進行驗證。因此,本研究提出假設三:性別在感知壓力與手機依賴的間接關聯中起調節作用,在女大學生群體中,感知壓力通過孤獨感進一步影響手機成癮,而在男大學生中這一路徑則不成立。研究框架見圖1。

圖1 研究框架
本研究在獲得被試知情同意后,在廣州某醫科院校采用方便取樣的方式選取在校大學生575 名,刪除含有缺失值與極端異常值等無效問卷后,回收有效問卷573 份,有效應答率為99.7%。被試年齡分布為18~23 歲,平均年齡為20.56 歲。其中,男生222 名(38.7%),女生351 名(61.3%);大一學生236名(41.2%),大二學生123 名(21.5%),大三學生85名(14.8%),大四學生為129 名(22.5%);在專業方面,醫學專業學生為265 名(46.2%),非醫學專業為308 名(53.8%)。
2.2.1 壓力量表
采用由李虹等人(2002)編制的大學生壓力量表(stress seale for college student,SSCS),該量表由30 個條目組成,包含三個維度,即個人煩擾、學習煩擾、消極生活事件。量表采用4 點計分,0=沒有壓力,3=嚴重壓力。量表的理論分數范圍是0~90 分,分數越高表明壓力越大,采用理論中數45 分來劃分壓力的高低。得分高于45 被認為高壓力,反之為低壓力。本研究中該量表的Cronbach’s α 系數為0.95。
2.2.2 孤獨感量表
采用由Russell 等人(1980)編制的UCLA 孤獨感自評量表對大學生的孤獨感程度進行測量。該量表為單一維度,由20 個條目組成,包括11 個孤獨正序條目和9 個反序條目,每個條目采用4 級評分,1=從不,4=一直。所有條目得分之和構成總分,總分得分越高代表孤獨的程度越高。本研究中該量表Cronbach’s α 系數為0.87。
2.2.3 手機依賴量表
采用Leung(2008)編制的手機依賴指數量表(mobile phone addiction index,MPAI)對大學生手機依賴程度進行評估。該量表由17 個項目組成,包含手機依賴的四個因子,即失控性、戒斷性、逃避性、低效性。采用1~5 點計分,1=完全沒有,5=常常??偡衷礁叽硎謾C依賴程度越高。本研究中該量表的Cronbach’s α 系數為0.89。
2.2.4 性別
本研究中性別采用虛擬編碼:0=女性,1=男性,其中38.7%為男性。
使用SPSS 21.0 進行描述性統計分析,包括幾個核心變量的均值、標準差和相關系數,接著采用回歸分析的方法來分析孤獨感的中介效應與性別的調節作用,中介效應及調節效應檢驗使用SPSS PROCESS 插件(Hayes,2015)。根據前人的研究(Beison& Rademacher,2017),年齡和家庭收入等人口統計學變量作為控制變量納入模型分析中。
根據手機成癮指數量表對手機依賴的界定標準(17 個項目中至少8 個項目報告陽性)(Leung,2008),共有115 名學生達到手機依賴癥狀標準(男性42 名,女性73 名),手機依賴的檢測率為20.1%(男性=18.9%,女性=20.8%),這一結果與前人研究結果較為一致(曹美蘭,2018)。需要注意的是,MPAI結果在本研究中僅被用作篩選工具,不能作為臨床診斷結果解讀。
表1 列出了各變量的平均值、標準差和Pearson相關系數。從表1 中可見感知壓力與孤獨感、手機依賴均為顯著正相關(r=0.45,p<0.01;r=0.51,p<0.01),說明壓力越大,孤獨感和手機依賴程度可能越高。孤獨感與手機依賴呈顯著正相關(r=0.31,p<0.01),家庭收入水平與感知壓力、孤獨感顯著負相關(r=-0.29,p<0.01;r=-0.18,p<0.05)。

表1 各變量的平均值、標準差和相關系數
在控制了年齡和家庭收入后,感知壓力對手機依賴的回歸路徑系數顯著(β=0.65,SE=0.05,p<0.01),感知壓力對孤獨程度的回歸路徑系數顯著(β=0.28,SE=0.03,p<0.01),孤獨感對手機依賴的回歸路徑系數也顯著(β=0.23,SE=0.08,p<0.01)。
為進一步明確孤獨感在感知壓力與手機依賴關聯路徑中的中介效應,使用偏差校正bootstrap 檢驗中介效應,通過有放回隨機抽樣,從原始數據集生成了1000 個樣本。統計顯著性由偏差校正bootstrap 95%置信區間(上、下限均不包含0)確定。結果表明,95%置信區間為[0.02,0.11],即孤獨感在感知壓力與手機依賴的關聯之間中介效應顯著,中介效應量為0.06,占壓力感知與手機依賴總效應的9%(見表2)。

表2 中介效應及95%置信區間檢驗
使用PROCESS Model 15 進一步檢測性別在感知壓力-孤獨-手機依賴的中介路徑中的調節效應,結果見表3。在控制年齡和家庭收入后,感知壓力與孤獨感對手機依賴回歸系數顯著(β=0.56,SE=0.07,p<0.01;β=0.43,SE=0.17,p<0.01)。然而,感知壓力和性別對手機依賴的交互作用并不顯著(β=-0.06,SE=0.11,p>0.05),說明性別不調節感知壓力與手機依賴的直接路徑。相反,孤獨感和性別對手機依賴的交互作用回歸系數顯著(β=-0.38,SE=0.17,p<0.05),說明性別調節感知壓力-孤獨感-手機依賴的后半段路徑。

表3 有調節的中介模型檢驗
為了更好地展現性別的調節作用,我們繪制了簡單效應分析圖,分別描述男女性別中孤獨感對手機依賴的預測效果(圖2)。在女大學生中孤獨感對手機依賴具有顯著正向預測效應(β=0.44,SE=0.11,p<0.01),而這種效應在男大學生中不顯著(β=0.02,SE=0.11,p>0.05)。
最后,有條件的中介效應檢驗表明,感知壓力通過孤獨感對手機依賴產生的中介效應在男女性別中存在差異。對于女大學生,孤獨感在感知壓力與手機依賴關聯中的中介效應顯著(β=0.12,SE=0.04,95%CI=[0.05,0.20]),而對于男大學生,孤獨感的中介效應并不顯著(β=0.02,SE=0.03,95%CI=[-0.05,0.08])。

圖2 在不同性別中孤獨與手機依賴的關系
本研究探究孤獨感在感知壓力和手機依賴中的中介作用以及性別在其中的調節作用。研究結果表明,孤獨感在感知壓力和手機依賴的關聯中起部分中介作用;性別對感知壓力與手機依賴的直接路徑沒有調節效應,但對感知壓力-孤獨感-手機依賴的中介路徑具有顯著調節作用。
我們的研究結果表明,即使納入中介變量孤獨感后,感知壓力對大學生手機依賴仍具有顯著正向預測效應,說明感知壓力是大學生手機依賴的重要風險因素,這與前人的研究結果是一致的(連帥磊,劉慶奇,孫曉軍等,2018;邱致燕,王小潔,張斌等,2016)。根據壓力消解理論,當個體面對巨大的心理壓力或負面情緒時,可能采取物質濫用、成癮等消極方式以消解壓力(李大林,黃梅,秦鵬飛等,2018)。大學階段的學生往往面臨包括學業、人際、就業等各方面的壓力,多數大學生處于輕度壓力和疲勞狀況(鐘夢詩,唐楠,李曉波,2017)。面對積壓的壓力無處排解的狀況,手機往往因為其易得性和虛擬性等特性,成為大學生排解壓力的合適平臺,由此使其逐漸產生手機依賴(連帥磊,劉慶奇,孫曉軍等,2018)。這一結果的產生與大學生缺乏有效的壓力應對方式有關,因此也提示學校教育管理者可以針對大學生缺乏有效應對壓力方式的狀況,通過提供更有效的舒壓方式、開展多樣的文娛活動以及提供專業心理咨詢服務等方式幫助大學生緩解壓力,從而減少大學生對手機的依賴(吳文麗,伍翔,袁方等,2009)。
在驗證了感知壓力對大學生手機依賴的直接效應后,我們進一步探討了其中的中介作用機制。本研究提出,大學生孤獨感可能是感知壓力與手機依賴間的中介因子。中介路徑檢驗前半段表明,感知壓力正向預測孤獨感,這與魏雙鋒等人(2012)的結果是一致的;中介路徑檢驗后半段表明,孤獨感對大學生手機依賴具有正向預測效應,與先前的研究結果相符合(劉文俐,蔡太生,2015;崔玉玲,彭美,韓玉瑩等,2015)。中介效應檢驗支持了孤獨感在感知壓力與手機依賴中的中介作用,因此假設一得到支持。根據一般性緊張理論(Agnew,1992),當學生感受到壓力時會產生負面情緒(孤獨),容易依賴手機使其從壓力情境中進行暫時性逃避(楊學鋒,2016)。大學生通過從手機等網絡社交中獲得社會支持,也可以緩解孤獨感,因此,手機成為大學生緩解孤獨感的重要工具(姜永志,白曉麗,2014)。這一結果提示校園工作者在面對大學生手機依賴問題時,可以從改善和緩解學生因壓力產生的孤獨感入手,對大學生的心態進行適當的引導和調整。
在明確孤獨感的中介作用后,我們進一步檢驗性別的調節作用。首先是感知壓力與手機依賴中的直接關聯路徑,結果表明直接路徑中性別的調節作用并不顯著,因此假設二沒有得到驗證。盡管先前研究表明,女性比男性具有更高的壓力易感性,在壓力情境下更容易產生成癮行為(Rospenda,Fujishiro,Shannon et al.,2008;Giarratano,Ford,&Nochajski,2017)。而本研究中,感知壓力和手機依賴的直接關聯并不受性別差異影響。本研究與前人研究存在不一致性,我們分析可能有以下幾個原因。首先,本研究與前人研究關注的壓力源不同。例如Rospenda 等人(2008)的研究表明,女性對于急劇的、暴烈的創傷性應激壓力比男性具有更高的易感性。而本研究中針對的是普通的、程度較輕的校園壓力,如學業壓力與擇業壓力,這對于男女生的心理易感性可能是相同的。其次,本研究與前人研究關注的行為結果不同,例如Giarratano 等人(2017)發現壓力情境下女性更容易產生酒精或藥物的濫用行為,本研究所針對的是男女大學生手機依賴行為,當面對壓力時,男性(手機游戲等方式)和女性(拍照、社交聊天等方式)都會以手機作為疏解壓力的工具(劉文俐,蔡太生,2015)。因此,性別因素未在感知壓力和手機依賴直接路徑中產生調節作用。
然而,性別對感知壓力-孤獨感-手機依賴的中介路徑具有顯著調節作用,主要表現為對中介路徑后半段孤獨感與手機依賴的關聯的調節效應,因此假設三得到了支持。具體來說,在女大學生中,感知壓力通過孤獨感對手機依賴的中介作用顯著,而在男大學生中,孤獨感與手機依賴的關聯性并不顯著,感知壓力通過孤獨感影響手機依賴的中介效應不顯著。根據社會導向模型(Bem,1981),女性使用手機的動機更多地出于應對和緩解負面情緒。前人研究表明,相比于男生,女大學生對孤獨的感受相對深刻強烈(楊冬,2015),手機的社交聯絡功能則能較好地補償女大學生的情感孤獨,因此她們可能更多地需要依賴手機來調節由壓力帶來的孤獨感。本研究創新性地將性別有效地引入了對個人特征(感知壓力、孤獨等)和手機依賴的關聯的研究,研究結果啟示教育者在對大學生手機依賴問題進行干預時,需要分別針對男女大學生的不同特性,進行更有針對性的引導教育。
本研究存在幾點局限,以期在未來研究中改進。第一,本研究采用的基于單個時間點的橫斷研究設計,無法對核心變量之間的因果關系進行考察,未來可采用實驗法或者縱向追蹤法對變量的因果關系進行檢驗;第二,本研究中的被試主要來源于廣州市大學生,研究結果的可推廣性受到限制,未來需要在更大范圍的大學生中取樣,并對本研究發現進行驗證。
本研究有價值的發現在于,雖然前人的研究已證明感知壓力是男女大學生手機依賴的重要風險因素,然而本研究結果表明,感知壓力可以通過孤獨感這一中介因素影響大學生手機依賴的形成,并且這一中介路徑只表現在女大學生群體中,而在男大學生群體中不成立。這一結果說明,對于女大學生手機依賴的干預,既要重視大學生壓力的排解,也要重視心理孤獨感的干預。我們的研究結果為大學校園手機依賴的干預提供了一些參考,即要區分男女不同性別對手機依賴問題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