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歐第三方市場合作面臨的機遇與挑戰

鄭春榮

2016年9月29日，中廣核和法國電力集團在倫敦正式簽署了英國新建核電項目一攬子合作協議，與英國政府同步簽署了欣克利角C核電項目收入及投資保障等政府性協議，并完成了相關公司的股權交割。

近年來，第三方市場合作日益成為“一帶一路”倡議推進中的增長點和亮點，我國也與越來越多的國家、包括歐洲國家建立了第三方市場合作機制，積累了經驗，取得了顯著的初期成果。但中歐第三方市場合作的推進仍面臨不少挑戰。

中歐開展第三方市場合作的現狀與優勢

中歐之間第三方市場合作的概念是在中國和法國于2015年6月發表的《中法關于第三方市場合作的聯合聲明》中首次提出的。根據國家發展和改革委員會2019年9月4日發布的《第三方市場合作指南和案例》，第三方市場合作是指中國企業（含金融企業）與相關國家共同在第三方市場開展經濟合作。它遵循以下原則：企業主導，政府推動;平等協商，互利共贏;互補、互利、開放、包容。

第三方市場合作如今成為“一帶一路”倡議實施進程中的一個熱點。在2019年4月舉行的第二屆“一帶一路”國際合作高峰論壇上，習近平主席在演講中特別提到要鼓勵開展第三方市場合作。李克強總理在2019年的《政府工作報告》中也特別提到要拓展第三方市場合作。從2015年6月中法簽署了聯合聲明提出第三方市場合作到現在，我國已同14個國家就開展第三方市場合作簽署了諒解備忘錄或發表聯合聲明。

為開展第三方市場合作，我國與一些國家建立了相應機制，比如中法之間有第三方市場合作指導委員會，中比、中西、中葡和中英之間成立了第三方市場合作工作組。在此基礎上，中國與相關國家制定合作路線圖，簽訂示范項目清單。例如中法在2019年3月的時候就已簽訂第三輪示范項目清單，雙方還定期舉辦第三方市場合作論壇，以交流、確認和評估合作的成果。為了給第三方市場合作項目融資，中歐雙方還開展了金融合作，比如絲路基金與歐洲復興開發銀行和歐洲投資基金就分別設立了第三方市場合作基金。

中歐開展的第三方市場合作項目涉及多個領域，在中法聯合聲明中，提及擬開展第三方市場合作的就有能源和基礎設施、交通、農業、衛生、應對氣候變化、金融和保險等諸多領域。根據《第三方市場合作指南和案例》，可以將這些合作項目分為產品服務、工程合作、投資合作、產融結合以及戰略合作等五大類。近年比較大的中歐第三方市場合作項目包括中國廣核集團有限公司（中廣核）與法國電力集團簽約共同建設英國三大核電項目、中國石油化工集團有限公司（中石化）與西班牙聯合技術公司聯合中標建設科威特阿祖爾煉油化工一體化項目等。

中歐第三方市場合作建立在中國和歐洲國家企業的強強聯合、優勢互補以及作為第三方的發展中國家的需求基礎上。具體而言，歐洲發達國家可以通過與中方合作更好地捕捉投資機會，并分攤投資風險;發展中國家可以獲得更多的投資資金、技術資源、管理經驗等。對中國而言，可以獲得歐洲發達國家在開展國際合作項目方面的經驗，引入先進的技術和與國際接軌的標準，并降低投資風險。此外，開展第三方市場合作還可以給中國帶來很多其他方面的好處。首先，開展第三方市場合作可以有效回應歐方對“一帶一路”倡議的諸多質疑，例如項目“由中國政府主導”、項目實施過程“缺乏透明度”、中方“壟斷投資”并使發展中國家陷入“債務陷阱”等。隨著歐方企業共同參與，上述的指責將不攻自破。其次，第三方市場合作本質上包含了一種共生合作的觀念，可以有效減少中國與歐洲國家在投招標發展中國家市場過程中的競爭，并把這種競爭轉化為互利共贏的合作。由此，這種共生合作的觀念擴大了中歐之間的利益交匯點，將來也可以溢出到第三方市場合作之外的領域，從而以鮮活的成功案例打破西方慣常的零和博弈思維。

中歐進行第三方市場合作的挑戰

中歐第三方市場合作雖然蘊含巨大潛力，但要真正取得“1+1+1大于3”的效果，仍面臨多方面的挑戰。

首先，從歐方來看，歐洲有一些國家及其企業仍對與中國開展第三方市場合作存有較大疑慮，部分原因在于歐洲企業對三方合作尚無成功經驗，持謹慎投資考慮。但是，這也與歐方一些別有用心的人抹黑“一帶一路”倡議、不斷炒作“中國威脅論”有關。歐盟2019年3月發布的《歐中戰略展望》指出，歐方不僅把中國視為合作伙伴，也看作高科技領域的競爭對手和推行不同治理模式的“制度對手”。在文件中，歐方特別強調所謂“歐洲方式”，言下之意，歐方在刻意“避同求異”。其次，從中方來看，中資企業哪怕有與歐洲企業或第三方市場企業直接合作的經驗，也會缺乏三方合作的經驗。中國企業不僅要了解第三方市場國家的政策法規，還要熟悉歐洲國家的海外投資規范以及企業運作特點。此外，不同國家之間的文化差異也會給合作帶來障礙，而第三方市場合作可能涉及三方乃至更多方之間的文化差異。再次，從第三方市場國家來看，它雖然有獲取投資的需求，但由于缺乏高效的行政機構和國際合作經驗，往往會給中歐合作項目的落地帶來不少意想不到的問題。最后，從合作三方整體來看，在管控各種風險、確保項目取得成功、繼而合理分配收益方面，也面臨著挑戰。例如，不排除歐方在項目上希望擁有主導權，并確保自身從中獲得盡可能大的收益。

總之，涉及第三方市場合作，需要對成功與失敗案例的影響因素進行分析，盡可能化解其中的風險。具體而言，現階段可以采取以下措施。首先，中歐雙方企業應該著眼于長遠合作，不應該因某個項目不是很成功就徹底否定第三方市場合作模式;也不應該過度計較短期內誰在某個項目上掌握主導權。一個可行的解決方案是輪流在不同的合作項目上擁有最大投資份額，更好的做法是根據中歐雙方誰能在具體項目提供更多的優勢資源來確定由哪方牽頭。其次，中歐之間還需要建立相對穩定的政策溝通和項目協調機制、并根據情況的變化不斷加以完善，以便就三方合作項目的設計和運行達成共識。這里最重要的是要有經濟界的協會和企業代表參與其中，確保實現“政府搭臺，企業唱戲”。與此同時，合作三方應共同打造實用的對接平臺，例如建立相關第三方市場的產業需求和項目的數據庫，以及相應風險的數據庫，以便更好地進行風險管控。再次，第三方市場合作要想取得成功，一定要基于中歐雙方各自在區域或領域上的優勢。中國和法國開展在非洲的合作，就可以發揮法國在非洲豐富的實踐經驗。中國和西班牙在拉美的合作，可以發揮西班牙在拉美的影響力。中國和英國在金融方面的合作，可以發揮英國傳統的金融服務業優勢。與此相關，也要推動中歐之間建立更多的第三方市場合作基金，包括要更多動員私人資金的參與，實現資金來源多元化，分攤投資風險，并使收益為更多行為體共享。最后，要避免第三方市場合作概念過于泛化、甚至空洞化，不應把任何包含三方因素的合作項目都歸入第三方市場合作，否則將不利于這種合作高質量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