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科學技術的發展突飛猛進,我們享受科技帶來的日益美好的生活的同時也承受著由科技發展所代來的越來越多的風險,如網絡犯罪、恐怖活動犯罪、毒品犯罪、食品安全犯罪等。“自從20世紀中期以來,工業社會的社會機制已經面臨著歷史上前所未有的一種可能性,即一項決策可能會毀滅我們人類賴以生存的這顆行星上的所有生命。僅僅這一點就足以說明,當今時代已經與我們人類歷史上所經歷的各個時代都有著根本的區別。” 在這樣的社會環境下,傳統的以實害犯為基礎的法益保護理論已經不足以對我們的法益進行全面周密的保護,因此法益保護前置理論開始出現,以應對社會飛速發展所帶來的各種風險。所謂法益保護前置,即刑法的提前介入,刑罰的早期化,將那些還未出現實際的法益侵害結果的行為或還未達到具有現實的、緊迫的法益侵害危險的行為規定為犯罪,予以刑罰處罰,如抽象危險犯、持有型犯罪、預備犯等。
一、我國關于法益保護前置理論的學說
罪刑法定原則是我國刑法的基本原則之一,這一基本原則是以實害犯為基礎的,而法益保護前置理論打破了這一基礎,所以該理論是對傳統刑法理論的挑戰,雖然這一理論正在逐漸成為我國學者討論研究的熱點問題,但目前還尚未形成系統的學說。但對于與該理論相近的“風險刑法”大體存在以下兩種觀點,一部分學者認為:在當今時代背景下,人們對于各種風險的不安感愈發強烈,為了應對日益增多的風險,保障社會的安全與秩序,刑法應該由滯后性轉變為預防性,即以處罰抽象危險犯等方式來對法益進行前置保護。“在面對風險社會下法益保護的需求時,傳統刑法的反應速度、反應方式以及對公眾的保護程度都顯得蒼白無力。社會需求作為法律最重要的形塑性力量之一,必然會催生法律的變遷。” 另一部分學者則認為:風險刑法的理念與傳統刑法的本質存在一些沖突,如與罪刑法定原則的沖突,與刑法謙抑性的沖突等。因為“風險”一詞是一個模糊的概念,很難界定,所以有學者認為風險刑法具有很強的模糊性和不確定性,違反了罪刑法定原則。刑法作為最嚴厲的懲罰措施,應當是最后一道防線,但風險刑法的出現一定會使刑法擴大處罰范圍和力度,使刑法的觸角向前延伸,如果不能很好地把握和界定“風險”的界限,勢必會違反刑法的謙抑性,甚至達到侵犯人權的程度,即“用刑法來控制風險的做法會導致更多的風險,刑法保護早期化不利于公民人權的保障。” 更有激進者認為“風險刑法是反法治的” 。
筆者認為,現代社會存在的風險雖然具有很高的不確定性,但同時又具有強烈的破壞性,一旦引發侵害結果,必然會造成巨大的損害。刑法的目的和意義是保護法益,而傳統的法益保護理論具有很強的滯后性,在法益受到侵害產生侵害結果之后才對其進行保護,這已然無法消除人們對風險社會的不安感。因此,本文肯定風險刑法存在的價值,但其應當依附于刑法整體的理論體系,不得違背刑法的基本原則。“如果刑法面對‘風險社會無動于衷、毫無作為,那么這樣的刑罰肯定是不可取的。但是,如果刑法為化解‘風險社會的風險而過于擴張甚至突破罪刑法定主義、責任主義等法治刑法的底線,那么同樣也不可取。” 綜上,本文也當然肯定法益保護前置理論的存在價值,但對前置保護的法益的范圍和限度應當有嚴格的控制,在不違背刑法理論基本原則的前提下,在不侵犯人權的前提下,為法益提供最周密的保護。
二、國外風險社會視域下的法益保護前置理論
1986年德國社會學家烏爾里希·貝克在其出版的《風險社會》這一著作中率先提出了“風險社會”一詞。雖然在其發表之初這一概念并沒有引起很高的關注和討論,但是隨著社會的發展,“風險社會”開始逐漸成為學界探討的熱點問題。“隨后,貝克通過《風險時代的生態政治》(1988)、《世界風險社會》(1999)、《風險社會理論的修正》(2000)、《自由與資本主義》(2001)、《‘9·11事件后的全球風險社會》(2001)等一系列著作系統地建立了風險社會理論。”
在風險社會背景下,關于法益保護前置理論在日本刑法學界出現了三種立場。持肯定立場的學者認為,在風險社會的背景下人們需要適應新的倫理道德、新的行為準則、新的規范意識,而規范意識的形成是刑法的機能之一,法益保護前置理論對形成新的規范意識具有積極意義,所以應當支持法益保護前置理論的推行。持否定立場的學者則認為,只有個人的法益,如生命、財產等那些傳統法益才是刑法保護的對象,而法益保護前置理論所保護的法益范圍過大,其將除個人法益之外的社會法益等超個人法益也納入到刑法保護的范疇,勢必會出現刑法的過度介入,導致一系列更大的問題,所以法益保護前置理論沒有存在的價值與必要。持中立觀點的學者認為,將某些法益進行適當的前置保護是在當今的風險社會背景下的不得已而為之,有其存在的必要性與合理性,但是應當加以嚴格的限定來規避其帶來的弊端。
筆者認為,持否定立場的人顯然只是從應然的角度看問題,沒有充分考慮到當代社會與過去之間存在的巨大差異,依然用傳統刑法理論應對新形勢下的風險已經捉襟見肘,若繼續固守原有的法益保護理論、實害犯理論,必將有越來越多的重大法益會因得不到及時的周延的保護而遭到無法挽回的損害。所以傳統的刑法理論體系應當隨著時代的變遷和社會的發展進行進一步的完善和改進,法益保護前置理論勢在必行。
三、本文對法益保護前置的界定
筆者認為,法益保護前置并不是要完全推翻原有的法益保護理論,也不是要將所有的法益都前置保護。在刑法學發展的歷史長河中,雖然各種學說理論經歷了無數次的探討博弈已經形成了較為完備的理論體系,但是都是在出現問題之后才解決問題,所以刑法具有不可避免的滯后性,雖滯后但是也足以匹配過去社會發展的腳步。現代社會的發展日新月異,人們的思想每天都在新生事物的刺激下發生著巨大的轉變,生態系統和社會環境也迎來了前所未有的挑戰,傳統刑法理論的滯后性明顯對一些新生犯罪行為無能為力,如破壞生態環境的犯罪,恐怖主義犯罪、反人類的犯罪等,這些行為產生的侵害結果是具有強烈破壞性而且是不可逆轉的,等到結果出現刑法才對行為人進行制裁已經為時過晚,所以對重大的法益應當進行前置保護。但對于一些傳統的法益,傳統刑法足以對其進行保護的就不能將其隨意的劃入前置保護的范疇,比如對于人身權,不能因為一句“我要殺了你”、“我要打死你”,或者推搡一下就對認為存在侵害人身權的風險而對其進行刑罰處罰,那樣就會引發違反刑法基本原則、侵犯人權等刑法風險。
綜上所述,筆者認為,可以被前置保護的法益必須是那些傳統刑法不足以對其進行周全的保護,并且主體范圍廣、一旦受到侵害將造成無法估量且不可挽回的結果的重大法益,如國家法益、社會法益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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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周瑩瑩(1991.10-),女,漢族,遼寧營口人,助教,碩士,主要從事刑法學教育研究。
(武警警官學院 ?四川 成都 ?6102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