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超立
張先生早在1983年中國法律史年會上提出中國古代法律體系并非“諸法合體,民刑不分”的論斷。1985年發表了《論中國古代民法研究中的幾個問題》;1996年發表了《中國古代民事訴訟制度通論》;1998年出版了專著《清代民法綜論》,該書的第七章以大量的篇幅討論清代的民事訴訟制度;1999年出版了他主編的《中國民事訴訟制度史》,這是對中國古代民事訴訟制度進行科學研究和全面、系統論述的一部具有重要學術價值的專著,該書的出版,拓展了法史研究的廣度和深度;2003年出版他主編的《中國民法通史》,其中歷代的民事訴訟制度占有了重要的位置;2018年7月,張先生在對中國民事訴訟制度史歷經數十年研究的基礎上,撰寫出版了專著《中國古代民事訴訟制度》,這本著作是張先生20世紀80年代以來關于中國民事訴訟制度史研究思路、方法和論斷的集中體現,該書引用了大量出土文獻與傳世文獻,補充了大量新材料、新方法、新觀點,是一本史論結合、有重要法文化價值的民事訴訟制度史論著,是中國民事訴訟制度史研究的重大創新。
張先生數十年來對中國民事訴訟制度史的研究,有以下特點給人印象深刻,富有啟迪意義。
第一,既有宏觀的理論探究,又十分注重微觀分析。
中國民事訴訟制度史,歷上下3000余年,且頭緒紛繁,涉及面廣,很難把握,但先生的研究卻自成體系,有條不紊。他將我國民事訴訟制度史高度概括為三個階段:第一個時期為兩周,這是民事訴訟與刑事訴訟初步劃分時期;第二個時期為秦漢至唐,這是民事訴訟制度的定型時期;第三個時期為宋至清,這是民事訴訟的發展時期。它的發展軌跡是和社會經濟的發展,尤其是和民事法律關系的發展相一致。他正是從大處著眼,科學地把握住了中國民事訴訟制度史發展的關鍵,從而在歷代民訴制度的淵流與變化方面得出許多令人信服的結論。同時,先生還十分注重對古代民事訴訟制度中的微觀問題作具體分析,諸如民事審理機構及權責、起訴、受理、管轄、代理、審判、調處、回避、上訴、民事執行等項制度都作了系統、詳細而客觀的評述,從而系統地填補了中國古代民事訴訟制度研究的空白。
第二,在資料的搜集上務盡其力,提出了許多學術價值很高的新見解。
中國古代民事訴訟制度的研究之所以長期以來幾乎是一片空白,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資料的缺乏,尤其是與古代中國沒有制定過獨立的民訴法典有關。民事訴訟程序主要的是以令、式、詔等法律形式所規范,這些資料均散見于各種典籍乃至出土文物之中,為研究帶來很大困難。先生為了增強研究的科學性,舉凡各處律、典、正史、會要、檔案文書、判例、銅器銘文、出土文書,無不盡力挖掘,從而為中國民事訴訟制度史的研究打下了堅實的文獻基礎。并在此基礎上提出了許多學術價值很高的新見解。
例如,關于民事審判的依據問題,有的論著基于古代中國對禮在維護倫理秩序作用方面的重視,因而認為民事審判的主要依據就是禮。先生對大量的民事判例研究之后指出,雖然禮作為在中國起源很早的一種文化現象,早在先秦時期,就已經對權利義務關系及民事紛爭起著實際的調整作用,但到唐律完成禮法結合以后,國家制定法成為司法判決的主要依據,從清代現存司法檔案中,可以看出依律例斷案是最基本的形式。但在某些民事案件沒有明確具體的法律規定,或者如果嚴格地以法判案會影響到倫理原則時,審判案件的官員往往也會將禮作為判決的依據。對民事審判法律淵源的考察,既注意到其多樣性,又注意到以律例斷案是最基本的形式,這個結論基于大量翔實可信的資料基礎之上,揭示了民事判決依據的真實狀況。
張先生對民事訴訟制度史的研究,對于今日了解古代民事立法及訴訟程序的源流演變,傳承和弘揚中華法文化有著重要的指導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