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積極老齡化的探索
——美國夏威夷火奴魯魯社區花園對上海社區養老的啟示

陳 靜

劉濱誼

沈 潔*

2015年5月世界衛生組織(WHO)發布了《世界衛生統計》報告，指出當今世界54%的人口居住在城市，并且預測到2020年城市人口將超過60%。截至2017年底，中國城鎮化水平已達到58.52%，以后每年還將以1%的速度快速發展[1]。與此同時，全球人口老齡化進程開始加快，2000年全球60歲以上老年人口的比例已達到10%，預計到2050年這個比例將達到22%[2]。1999年我國開始步入老齡化時代[3]，2017年我國60周歲以上人口達到2.41億，占全國總人口的17.3%，其中65周歲及以上人口已達到1.58億，占總人口的11.4%[4]，預計至2050年我國老齡化將達到頂峰，屆時老年人口約4.3億～4.5億，占總人口的1/3，數量將超過發達國家老年人口的總和[3]。

養老問題已經成為當前全球共同面臨的挑戰。隨著年齡的增長，老年人的四肢和感官等生理機能逐步退化，而退休后社會和家庭角色的轉變容易導致他們的心理狀態發生變化，孤獨感和失落感不斷加重。1996年WHO提出了“積極老齡化”①(Active Ageing)，并在2002年聯合國第二屆世界老齡大會上形成“積極老齡化”的政策框架和行動計劃，把“積極老齡化”定義為“通過促進個人健康、社會參與和公眾安全等方面來提高老年人生活質量的過程”[5-6]。值得注意的是，健康是“一種身體、心理和社會的幸福狀態，而不僅僅指沒有疾病或衰弱”(WHO，1948年)。1996年聯合國人居組織發布的《伊斯坦布爾宣言》強調，城市必須成為人類能夠過上有尊嚴、身體健康、安全、幸福和充滿希望的美滿生活的地方。因此，建設老齡友好的城市應該考慮老年人的普遍生理和心理特征，關注和照顧他們的精神期望與心理訴求，讓老年人有尊嚴地老去。

本文通過詳細分析老年友好城市美國夏威夷火奴魯魯社區花園的具體案例，探討了社區農業實踐對我國城市積極老齡化以及社區養老建設的啟示，并討論了將城市農業作為一項規劃要素引入我國城市空間規劃中的可能性和適用性。

1 老年人的行為活動與社會參與

1.1 老年人的行為活動及心理需求

圖1 老年人行為活動特征(作者改繪自參考文獻[7])

圖2 美國夏威夷火奴魯魯市位置(2-1)和人口情況(2-2)

建設適宜老齡化社會需求的城市公共空間離不開對老年人行為活動以及生理和心理特征的研究。老年人的行為活動既有規律性又有隨機性，既有單獨活動也有抱團形式，取決于個人狀況和外在條件[7](圖1)。一般而言，高齡體弱或者殘疾老人的日常活動半徑小，主要通過步行或借助輪椅在家附近停留，出行時間5～10min居多，交往對象往往是親屬和鄰居，因為在熟悉的場所空間與熟識的人交流容易產生安全感和親切感[7]。相對地，低齡老人的出行范圍受距離約束的程度較小。研究發現，老年人的活動范圍隨著年齡的增大而減小，大多數老年人的日常出行活動范圍在300m以內[7-8]。

對于老年人來說，最核心、最基本的需求是感情需求——“老有所養、老有所伴”，包括子女孝養、家人陪伴及親朋關懷等，然后是追求生活多樣性和趣味性的發展需求——“老有所學、老有所樂”，最后是參與社會發展的價值需求——“老有所為、老有所成”[9-11]。

1.2 老年人的社會參與

客觀公正地認識老年人的價值、需求及社會參與，是解決人口老齡化問題的切入點和關鍵[10]。老年群體是社會的重要組成部分，是一座具有極大潛力的人力資源寶庫[12]。從客觀上來說，老年人在不同的社會崗位上積累了豐富的技能和知識經驗，這些是無形的財富。此外，老年人還具備從事一些年輕勞動者難以勝任的工作的優勢[12]。大多數中低齡老人身體狀況較好，尤其是剛剛退休的老年人不能適應閑暇的生活，主觀上仍有工作的意愿，也具備一定的勞動能力和精力。讓老年人參與社會發展，“老有所為”“老有所用”是實現老年人價值和滿足老年人需求最有效的途徑[10]。大量實踐證明，老年人主動積極參與社會發展，從事力所能及的勞動來豐富晚年生活，比被動地等待老去更能保持身心健康。因此，我們需要從全新的、積極的視角去看待老年人的社會參與，找出適合我國國情的積極老齡化模式，這將對我國社會的可持續發展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

2 美國夏威夷火奴魯魯社區花園與老年人的社會參與

2.1 火奴魯魯市人口老齡化情況

夏威夷屬熱帶季風氣候，全年溫度26～31℃，氣候溫和宜人，物產豐富，常被譽為“人間天堂”，是理想的度假和養老勝地，吸引了大量的移民和游客。19世紀以來，美國夏威夷一直被公認為是具有獨特移民歷史的多民族和多元文化社會[13]。火奴魯魯是夏威夷的首府城市，位于瓦胡島東南海岸(圖2-1)。2010年火奴魯魯市區人口為337 256人[14]，其中亞洲人口占市區總人口的54.84%(圖2-2)。夏威夷人口的老齡化速度高于美國平均水平，2000—2010年65歲及以上的人口增長了21.5%。根據2010年美國人口普查數據，火奴魯魯市區65歲及以上人口已占17.84%。目前，人口老齡化、高齡化已成為火奴魯魯市重大的公共衛生問題。

2.2 火奴魯魯社區花園發展情況

城市農業(Urban Agriculture)又稱都市農業(Urban Farming)，多位于城市外圍的郊區或城鎮內部，具有為城市提供農產品和服務的功能[15-16]。社區農業(Community Agriculture)是城市農業的一種重要類型，其分布在住所周圍或社區附近，由社區居民參與種植和養殖等相關農業活動[17-18]，主要包括社區花園(Community Garden)和家庭花園2種類型[19]。社區花園是指閑置土地被分割成小塊以廉價租借或分配給個人或家庭用于農藝或園藝的區域[20]。

美國從19世紀90年代開始在實踐中發展社區花園，經歷了經濟大蕭條和2次世界大戰，社區花園項目也相應地發展、繁榮、衰敗甚至被廢棄。20世紀70年代，為了應對城市廢棄地、環境污染和鄰里關系重建等問題，社區花園在美國重新煥發活力。1975年夏威夷州公園與游憩管理局啟動了社區休閑園藝計劃(Community Recreational Gardening Program)，在火奴魯魯發展了10個社區花園，其中有8個位于市區。

火奴魯魯市區的8個社區花園基本上位于或靠近公園(表1)，附近社區居民可以租借塊地或份地②(plot)成為會員從事農業或園藝栽培活動。社區花園的土地由政府提供，會員每年象征性地繳納10～40美元的水費和租用費(每處收費標準略有不同)，其中水費繳納給市政，租用費用于社區花園的管理和維護。社區花園的管理和運行嚴格遵照夏威夷公園與游憩管理局的條例和規定，例如每個社區花園管理委員會由會員選舉產生主席、副主席、秘書、出納和會員申請負責人，每月至少召開一次管理例會，每個會員每年必須參加至少4次例會和至少2次花園大清理，每個家庭只能申請一個塊地，該塊地只能由申請人及其家人耕作，禁止使用化肥和農藥，農產品不得出售或投入任何商業用途等。如果違反條例規定，會員將會失去塊地的租用資格。最初社區花園都是開放式布局，后來為了防止流浪漢③(homeless)偷竊果蔬，部分社區花園逐步安裝了大門或者圍筑籬笆(圖3)，非會員可以進入參觀但不能隨便采摘，其中只有3個社區花園一直保持著對外開放(表1)。

夏威夷氣候溫和，沒有明顯的四季之分，全年均可進行植物種植。自1975年以來，火奴魯魯市區的社區花園項目一直受到社區居民的喜愛和支持，從最初滿足公寓居民種菜節省開支的需求，發展到現在追求健康的生活方式，社區花園農事操作既可以鍛煉身體還能收獲有機果蔬，因此每年社區花園的塊地租用都是供不應求。經過40多年的有序發展，火奴魯魯市的社區花園已經成為獨特的城市農業景觀，并且具有豐富的生物和文化多樣性。

2.3 案例研究

雖然火奴魯魯社區花園的管理和運作必須嚴格遵照公園與游憩管理局的條例和規定，但實際上每個社區花園的發展均存在著很大差異。其中，馬諾阿、莫莉莉和阿拉威3個社區花園最具有代表性。

2.3.1 馬諾阿社區花園

馬諾阿社區花園位于馬諾阿山谷地區公園內，設有3個入口，主入口從馬諾阿山谷地區公園進入，2個次入口分別連接馬諾阿花園老年公寓和馬諾阿小學(圖4)。馬諾阿社區花園是開放式布局，規模中等，共有92個塊地，其中2個塊地被設置為公共堆肥區。馬諾阿社區花園中的19名會員接受了深度訪談，女性受訪者占57.9%，大部分受訪者在50歲以上，其中60歲以上的會員占52.6%，包括2位80歲以上的老人，他們自1975年以來一直是該社區花園的會員。亞裔會員占受訪人數的52.6%，分別來自日本、韓國、中國和泰國。

表1 火奴魯魯市區8個社區花園的詳細信息

受訪者來花園照料植物的頻率因年齡和體能而異，通常選擇早晨和傍晚時間段來澆水或除草。一位來自中國香港的83歲匿名老先生表示在社區花園種菜一舉兩得，既可鍛煉身體還能種植有機蔬菜，以前每天都來花園照料植物，隨著年齡的增大，逐漸減少到每周2～3次。大多數受訪者表示場地開放能夠讓自己熟悉周圍塊地鄰居，可時常交談、分享種植經驗以及交換果蔬。除此之外，馬諾阿社區花園的會員還會通過例會和大清理活動進行互動和交流。隔壁的馬諾阿花園老年公寓中也有老年人申請成為花園會員，他們把塊地設計成迷你高爾夫球場，場地邊緣布置花卉和景觀小品，日常澆水維護，時常帶公寓老年朋友過來參觀自己的塊地。

馬諾阿社區花園的特點：1)位于地區公園內，開放式布局，環境友好，較容易吸引游客或社區居民；2)社區花園規模中等，會員之間溝通較多；3)鄰近老年公寓，方便老人進行農藝和園藝種植；4)整個場地活力④較高。

2.3.2 莫莉莉社區花園

莫莉莉社區花園位于伊森伯格街和柯立芝街之間的狹長地塊，設有2個入口(圖5)。莫莉莉社區花園是半開放式布局，共有68個塊地，柯立芝街入口設有公共堆肥區和休息區，場地中間設置了公共操作臺和工具間，其中操作臺是由會員個人捐贈并搭建完成。整個莫莉莉社區花園的場地規模較小，半開放式的布局增加了空間的緊湊感和封閉感。

2017年7月的訪談過程中遇到布萊恩(圖6)，他的本職工作是醫院救護人員，兼職莫莉莉社區花園主席。莫莉莉社區花園管理委員會的運作方式比較靈活，非常尊重和包容會員的文化多樣性，因此該花園一直保持著較高的社區活力，會員以及附近居民對它的滿意度很高，甚至吸引了較遠區域居民申請候補加入。在會員的精心照料下，社區花園環境整潔且生物多樣性較高。此外，通過日常勞作、果實分享、勞動互助等互動方式，使會員普遍具有較強的歸屬感和獲得感，甚至位于柯立芝街道毗鄰該社區花園的別墅房主把自家門口的草坪免費交給莫莉莉花園會員打理成家庭農園。60多歲的邁克是夏威夷本地人，每天都來社區花園幫忙，幾乎所有塊地的籬笆都由他維修和翻新；81歲的理查德基本上每天走路來澆水或者維護，收獲的果蔬也拿來與會員分享，他說自己的樂趣就在于每天過來照料植物以及與花園朋友們分享收獲(圖6)。

圖3 夏威夷火奴魯魯社區花園的布局形式：開放式(3-1)、半開放式(3-2)和封閉式(3-3)

莫莉莉花園的特點：1)位于居住區內，半開放式布局；2)規模中等，會員歸屬感強；3)場地活力高。

2.3.3 阿拉威社區花園

阿拉威社區花園位于阿拉威公園內(圖7)。阿拉威社區花園是半開放式布局，規模較大，有153個塊地。由于阿拉威社區花園的圍欄籬笆設置較高，植物生長茂密，整體空間的封閉感較強。部分會員的私密需求較高，利用爬藤植物、遮陽網或者其他材料把自己的塊地包裹得嚴嚴實實，加劇了塊地的封閉感(圖8)。社區花園旁邊是一條公園綠道，但是過往跑步或遛狗的人群與社區花園的互動很少。訪談結果表明阿拉威社區花園的會員人數眾多，但是大部分會員之間并不熟悉，塊地的籬笆圍合設計減少了鄰居之間的互動機會，會員習慣直接到各自的塊地上勞作，避免閑談。

阿拉威社區花園的特點：1)位于公園內，半開放式布局，封閉感較強；2)規模較大，生物多樣性高；3)會員歸屬感弱；4)與外界互動較少，整體場地活力較低。

2.4 火奴魯魯社區花園的經驗總結

火奴魯魯社區花園是老年人的物質和精神家園。在火奴魯魯市區8個社區花園的抽樣調研中，76名會員的平均年齡是60歲，其中年紀最小的20歲，年紀最大的88歲，60歲以上有47人，占受訪總人數的61.8%(圖9)。中老年人是火奴魯魯社區花園的主力軍，他們參與社區花園的緣由主要有3種：節省開支、鍛煉身體和熱愛園藝。不少年長的會員一直參與社區花園活動，見證了社區花園40多年的成長。此外，中老年人還是社區花園文化的傳承力量，在幫助新會員成長以及社區建設方面發揮了積極作用，而社會參與的獲得感、成就感和歸屬感也讓中老年人時刻體會到自我的存在價值，這也是他們引以為豪的地方。

火奴魯魯社區花園具有豐富的生物多樣性。通常情況下，在9m2塊地上可以見到十幾種植物。亞裔會員喜歡種植韭菜、青菜、蔥、茄子、胡蘿卜、苦瓜、檸檬草和姜黃等果蔬，夏威夷當地人喜歡種植芋艿、甘藍、甜番薯、百香果和木瓜樹，非亞裔非夏威夷土著的會員偏愛甜菜、西紅柿、羅勒、菠菜和生菜。除了可食用的果蔬外，也有不少會員選擇種植觀賞植物。多種植物在社區花園共存給不同類型的生物提供了多樣的食物來源，因此社區花園的生物多樣性非常高，常見蜜蜂、蝴蝶、蜥蜴和各種鳥類。

圖4 夏威夷馬諾阿社區花園的位置和整體布局

圖5 夏威夷莫莉莉社區花園的位置和整體布局

圖6 夏威夷莫莉莉社區花園會員邁克(左)、布萊恩(中)和理查德(右)

圖7 夏威夷阿拉威社區花園的位置和整體布局

圖8 夏威夷阿拉威社區花園塊地的植物遮擋

圖9 夏威夷火奴魯魯社區花園抽樣調研人群的年齡分布

文化多樣性是火奴魯魯社區花園的特色。來自不同地域的不同民族對植物的認知和利用方式不盡相同，移民到夏威夷后把遷出地的多種生活和生產方式帶到社區花園，因此，火奴魯魯社區花園的植物既是食物來源，也是一種文化符號。總體來說，社區花園亞裔會員的種菜水平較高，菜地整潔，植物多樣，產量也較高，因此很多非亞裔會員都愿意與亞裔會員交流種菜技巧、索要食譜和果蔬種子，互相學習不同民族文化的生存智慧和技能，即使語言存在障礙也不會影響會員之間的交流和互動。多民族和多元文化通過社區花園的平臺和諧交融，這種兼收并蓄的精神也延伸到社區生活之中，在社區活力和凝聚力方面發揮了重要作用。

中等規模和開放式布局的社區花園活力最高。在對火奴魯魯市區8個社區花園的調研中發現，開放式布局的社區花園會員更加親和健談，會員之間互動頻繁，除了必須參加例會之外，還不定期舉辦百樂餐⑤(potluck)等活動，會員對社區花園的滿意度和歸屬感很強。相反，社區花園規模大并且封閉或半封閉的布局不利于會員之間的交流和互動。

3 火奴魯魯社區花園對我國上海市社區養老的啟示

3.1 社區花園在我國的適用性

城市綠地系統是城市生態系統的重要組成部分，具有重要的生態系統服務功能。當前我國城市綠化景觀的同質化趨勢增加了城市的脆弱性[21]，為此，要努力提高綠地系統的生態系統服務功能，關鍵在于提升物種的豐富度、多樣性和群落組成[22-23]。近年來國外不少城市把蔬菜果樹、中草藥材甚至部分田間雜草引入城市綠色空間，以豐富城市植被的多樣性和群落組成。

當前我國正在加快生態宜居城市的建設，并正在推進全國城市空間規劃建設，尤其是要優化城市的綠化空間。我國也開始認識到城市農業的作用，逐漸在城市建成區內部引入農業實踐活動。近年來，不少大城市已經陸續開始在街旁綠地、學校和居住區內部探索社區花園的營造[24]。2015年上海世紀公園引入“可食地景”概念，打造了首個蔬菜花園，并組織了種植體驗活動，受到市民的歡迎和喜愛。2018年上海國際花展期間，上海植物園專門設立了“城市蔬菜花園”展區。在城市公園中引入蔬菜花園是一種創新的嘗試，但是居民只能在公園規定開放時間內入園參觀，無法隨時隨地自由進出，并且由公園負責管理和維護蔬菜花園的模式在一定程度上減少了人與自然互動的機會，降低了居民的參與度和支持率，而對于大多數老年人來說，他們適合就近參與農業實踐。

2007年上海率先提出了“9073”的養老模式，即90%的老人由家庭自我照顧，7%依托社區居家養老(照顧)服務，3%享受機構養老服務(《上海民政事業發展十一五規劃》)。從政府的養老政策可以看出，居家養老和社區養老是老年人的主要養老方式，也體現了老年人就近養老的意愿。老年人在家可以親近家人和朋友，可以利用各類熟悉的社區設施，繼續在原有的社會關系中交往和參加各類活動。老年人退休后對社區的依賴度提高[8]，社區成為老年人的主要活動場所和交往空間，在熟悉的環境中保持人際交往和互動有助于保持老年人的身心健康、提高老年人的生活質量。隨著上海老齡化程度的不斷加深，面對日益龐大的老年群體，如何更好地滿足居民就近養老的需求，實現老有所養、老有所樂、讓老年人有尊嚴地老去？近年來，上海社區花園的營造活動表明[25-26]，社區居民尤其是退休老人參與城市農業的熱情和需求最大，他們最主要的訴求是能夠就近鍛煉身體和獲得有機食品。為此，我們提出營造社區花園是上海“積極老齡化”的創新養老模式與路徑之一，即在社區更新改造過程中整合生產性景觀和園藝療法。

3.2 上海社區花園的建設內容

上海城市社區綠化空間的現狀是建設類同性高，景觀同質化問題較嚴重，居民普遍反映社區的景觀辨識度不高。此外，社區居民日常娛樂休閑活動主要是廣場舞和打牌下棋，可以選擇或參與的活動類型太少。借鑒美國夏威夷火奴魯魯社區花園的實踐經驗，社區花園的營造活動可以滿足不同年齡層居民的物質和精神需求，尤其是老年人的需求，蔬果花卉的播種、移植和除草等活動內容多樣，可以促進老年人建立起日常交流和親近的話題氛圍，還能增進鄰里關系、增強社區活力，喚起上海里弄街區文化的城市記憶。

面向上海社區養老的社區花園建設，應該針對老年人群的年齡、體能和心理健康狀況，深入挖掘他們的差異化需求，結合精細化設計和建造社區花園環境，提出差異化的社區花園營造對策和模式，積極應對老年人群的健康養老問題[27]，具體措施如下。

1)面向低中齡老人以農事栽培為社區花園的主要活動內容(主動型)，包括整地、種植、澆水、除草和采摘等全身性綜合運動，活動強度差異大，應根據老年人的體能來決定參與度。

2)面向高齡老人以感覺、感受型園藝療法活動(被動型)為主，借助社區花園生物多樣性，從視覺、嗅覺、觸覺和味覺幫助具有限制性活動能力的老年人群體。此外，制作插花和干花等藝術創作性活動也比較適合高齡老人。

3)面向社區的植物多樣性和文化多樣性可以體現上海海納百川的多元化城市特點。通過社區花園的營造把不同地區的農耕文化引入城市社區，不僅能夠增強植被多樣性，還能反映出不同人群的歷史記憶和文化傳承，豐富城市文化的多樣性。社區花園還能讓老年人群體驗“農村養老”或“農家樂養老”生活，實現部分老年人的田園夢，緩解部分外來老年人的鄉愁。

4 結語

城市農業近年來已成為一種獨特的生產生活方式并在國內外城市中興起，開始在綠化造景、食物生產、文化休閑和可持續發展等方面為城市肩負起更多的功能與責任。在一些國家，城市規劃與設計已經將城市農業作為有益的城市功能要素，在規劃實踐中積極地將城市農業組織到城市空間中。我國城市農業的研究起步較晚，雖然目前社區花園的實踐活動已逐漸增多，但總體上還處在起步階段，其空間規劃布局、模式類型、組織管理等方面都有待提升。當前上海社區花園的營造活動已開啟探索，但面向社區老年群體的建設內容尚屬空白。研究證明，社區花園為改善和積極探索城市老齡化問題開辟了新的視角，蔬菜和果樹的種植活動能極大地促進社區居民之間的互動及社會參與的積極性[28]，更能對老年人的健康產生積極影響[29-30]。因此，未來上海社區花園的營造可以借鑒火奴魯魯城市的經驗，具體而言，上海社區花園可先期采取中等規模、開放式布局、場地活力高的模式，引導老年人以小組為單位參加集體性活動，尊重老年人的文化背景和飲食需求，鼓勵老年人把家鄉的農耕文化和傳統生態智慧帶到社區花園。同時，還要針對老年人的行為能力及心理需求注意社區花園的可達性、無障礙設計、種植平臺的可操作性以及休閑設施的增設等問題。未來需要進一步通過城市生態學、城鄉規劃學、風景園林學、農學和城市社會學等多學科融合的方法深入研究，更為全面深入地提出適應上海老年人群差異化需求的社區農業活動和園藝療法對策及模式，真正幫助上海老年人實現就近“積極老齡化”。

注：文中圖片除注明外，均由作者繪制或拍攝。

注釋：

① 2013年WHO修訂了“積極老齡化”的定義，增加了“老年群體”的概念。

② 份地花園在歐洲統稱為allotment garden[20]，因此也有人把plot稱為份地。

③ 夏威夷州是美國流浪漢人均率最高的地區。

④ 本文中的場地活力高指的是場地活動類型多、參與人群多樣以及人群互動多。參考揚·蓋爾：“城市公共空間的活力在于處于其中的人以及人們的活動。”引自揚·蓋爾.交往與空間[M].何人可，譯.北京：中國建筑工業出版社，2002。

⑤ 百樂餐指每人自帶一個菜的聚會形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