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艷玲,胡華濤
(廣東石油化工學院 外國語學院, 廣東 茂名 525000)
社交媒體將人們帶入了一個互聯網全民言說的政治時代。大眾喧嘩和語言紛爭常常遮蔽了社交媒體上純粹社交性質的交談與以解決政治問題為目的的政論性交談。何謂社交媒體政治傳播?質言之,凡政治家和其他政治活動參與者在社交媒體推特上發表、分享和宣傳其政治主張、理念、計劃、綱領、政策、意見、經驗和觀點的一切信息傳播方式和內容的總和,皆屬于社交媒體政治傳播范疇。其目的在于通過社交媒體平臺爭取更多的支持者,孤立和剝奪政治對手的合法性。正如社交媒體一旦涉及公共政治信息的共享和對等生產,“信息自由論”“希望繼續交流”的信念就會在政治領域產生一種“浪漫對話”的傾向。這種傾向預設了一個關于社交媒體話語世界的真理性迷思。然而,這種“浪漫對話”外表卻隱藏著政治的狡計和深遠的預設。本文以社交媒體推特政治話語活動為具體案例,關注美國總統特朗普推特賬號@realdonaldtrump已發表的政治推文,重點研究傳統媒介政治語言與社交媒體時代政治語言在傳播方式、本質特性及其社會政治功能方面的異同,以此揭啟日常社交媒體言語交際中沉淀的政治規則體系,從而展現國際政治信息傳播中各種政治話語的代碼規則和復現這種規則的話語情景。
與傳統媒介政治傳播相比,社交性媒介政治傳播常會體現在如下一些特征或者悖論之中。
1)事件描述與言語描述的錯位。從文本結構看,政治傳播主要包含兩種內容:對事件自身的描述和對言語自身的描述。傳統媒介政治傳播基于對政治事件本身的真實性描述,然后才對該事件的政治話語進行描述、評價和解釋,強調事實的基礎信息,即用事實說話。然而在社交媒體,推特上關于公共話題的評述與理解的話語信息要遠多于基礎事實的描述信息,即所謂的“用話語說話”。
2)會話合作原則與不合作原則的對立。傳統媒介政治語言遵循英國哲學家格萊斯創立的會話合作原則,其政治話語及文本基本上嚴格遵循格萊斯仿效德國哲學家康德四個范疇而提出的“數量”“質量”“關系”“方式”四個相應的準則及其相關的次準則。而社交媒體政治語言卻以“不合作原則”進行會話,預設受眾不愿合作而難以獲得預期效果,使得社交媒體政治話語中充斥著對“規則世界”的偏離和不屑。
3)以理服人與各抒己見的抗衡。傳統媒介政治傳播原則是通過事實和規則理性來說服人。這是一種基于認同論的“以理服人”的政治修辭方式,其強調認同、秩序和邏輯,即強調Burke提倡的認同論[1],同時也遵從Sonja K. Foss的“邀請修辭”和 Wayne C. Booth的“聽取型修辭”[2,3]提倡的會話合作原則。反觀社交媒體政治傳播方式,觀點的對抗性碰撞以及對自己政治意圖的大聲喧嘩使得會話合作這一框架無法運轉,特別當社交媒體話語被當作解決重大政治價值、利益或利害沖突的手段的時候,“替對方作想”的會話合作原則在真實的對抗性語境中很難發揮效用。社交媒體政治話語常會陷入“我不是這個意思”與“你就是這個意思”的對抗,無序和離散的悖論與困境體現了“會話不合作原則”的零和博弈思維。
4)禮貌原則與不禮貌原則的互斥。傳統媒介政治傳播遵循Geoffrey Leech的禮貌原則中的同意準則和謙遜準則。從元語用的角度看, 禮貌原則主要的社會功能在于創造或維持親近關系,而“制約禮貌原則的主要有社會道德準則、修飾美學原理和心理平衡機制”[4]。當下,社交媒體政治語言呈現出多種多樣的不禮貌選擇策略,甚至常用侮辱性的謾罵語,帶有強烈的語言暴力色彩。謾罵語是政治禁忌語,在社交媒體網絡中使用,具有很大的殺傷力。但作為政客們互相攻訐的武器,諸如特朗普這樣的政客卻不吝使用。在他的推文中負面語匯特別常見,例如:失敗者、笨蛋、蠢貨、可怕、軟弱、呆子、不誠實、無能、無聊、白癡、小丑、惡心等。Culpeper 指出“不禮貌是為了攻擊對手的面子從而引起社會不和諧的負面影響而使用的傳播策略”[5]。
社交媒體政治傳播的對抗性話語體系表明傳統媒體的嚴肅政治表達模式被顛覆了,主要表現前者對 “四個世界”的嚴重偏離[6]。結合特朗普的政治推文案例,可以發現對四個世界的“偏離”已經成為當今社交媒體政治語言生產的根源性力量和原初話題生成的邏輯起點,此可稱之為社交媒體政治傳播的第一原理,探討如下。
1)對語言世界的偏離。語言世界的偏離主要是指各種原因下形成的對語音、語義、語法規范的偏離[6]。推特上,特朗普以其獨到的語言特征令人矚目:躲不掉的感嘆號,隨心所欲的引號,以及出鏡率不低的拼寫錯誤;另外在特朗普推特文本中所有被大寫的詞中包括Fake News、Border、Crime、Rigged,而WITCH HUNT、FAIR TRADE、SPY、SPYGATE等詞通常都享受全大寫待遇,更為甚者,還有在給語碼直接打上標記的元語言表達形式,如在“DDay”(進攻日)前加上“#”變為“#DDay”等對語言規則的偏離現象十分突出。這表明推特政治傳播不僅在“使用”語言手段講述事件本身(命題意義),同時也使用了元語言手段“提及”“談論”“展現”這些事件之外的信息(如政治意義)。它們是特朗普把粉絲的注意力吸引到“語碼”層次上的語言手段,也體現一種對現實事物進行概念式強區分的認知模式。
2)對物理世界的偏離。物理世界的偏離是對客觀真實的存在的無視或者對人情事理的違反。社交媒體政治傳播是客觀政治事件及其面貌的反映,其言語傳播應當準確地反映物理世界。只有滿足了一致性原則,才能夠談得上好的表達效果,違背了這一原則就必然會大大地削弱政治傳播效果。但問題是某種政治話語的偏離甚至錯誤,卻并不影響政治話語傳播效果的生成,甚至某種意義而言,還更加凸顯了其貿易戰策略的政治意義。為什么會出現如此悖論的傳播效果呢?這是因為特定政治語境下的偏離,性質上可區分為正偏離和負偏離。所謂正偏離,指某一規則的偏離可能在另一更高級別或更重要的規則上得到強有力的支持和合理解釋,并且產生更好傳播效果的偏離,即“政治正確”在語言學上的體現方式;反之,便是負偏離,就會犯上所謂“政治不正確”的毛病。由此可以總結出社交媒體政治傳播的第二原理:在政治話語體系中,政治規則高于一切,語言學等其他規則都可被它潛規則化。這就可以解釋為什么特朗普的錯話、謊話,甚至欺騙伎倆,即使全世界都知道,美國民眾雖也不認同但也不反對的原因。政治傳播遵循的規則先后順序是:政治規則、文化規則、心理規則、語義規則、語法規則、語音規則。下位規則及其關系都服從政治規則的統帥,政治語言的建構也以政治規則為圭臬,這也體現了政治傳播中固有的、隱在的限制因素內在力量。
3)對文化世界的偏離。對于社交媒體政治傳播而言,對文化世界的偏離,較多體現在對政治文化的偏離。一方面,社交媒體上特朗普常常打著美國優先的旗號,凡是與美國利益不符的國際社會的多邊協議、條約和組織機制,要么退出廢止,要么重新談判,如廢掉TPP、重談北美自由貿易協定、退出伊朗核協議等。另一方面,也體現出對人文與人性的偏離,特朗普的推文常以“不禮貌原則”批評別人和自我頌揚。特朗普喜歡在推文中自詡他懂得一切,并能解決一切問題,卻將別人描述為“最糟糕的”“毫無頭緒的”,甚至攻擊以前的下屬為“下等生命”,謾罵別人像“一條狗”。Bousfield認為這一不禮貌言語交際是“交際者故意實施的威脅面子行為”[7]。這也體現了社交媒體政治語言傳播的第一原理:偏離是政治交際話語對抗性展開和話題無限拓展的邏輯起點,偏離的對抗性也是政治話語結構延展的內在動力和基本特征。
4)對心理世界的偏離。心理世界的偏離形式是指傳播主體“非常態的、非理性的、虛幻的、變形的、大大夸張的超常心態”[6]。當全世界希望自由貿易的心態持之以恒時,特朗普的政治話語表達了關稅懲罰和貿易保守主義的內心傾向;當全世界人們都懷有自由移民的意愿時,他的政治話語表現出驅離非法移民的心理態勢等,這就是一種對普遍社會心理世界的偏離。社交媒體政治傳播活動是一種社會心理行為,包括意識、無意識、潛意識都是影響和制約著話語表達效果的心理要素,即交際雙方的信息編碼和解碼活動(意義的生成與解讀)都會自覺地受到自己的心理狀態影響和制約的。因此,社交媒體政治語言活動中的第三重要的原理是傳播者必須在互相把握對方的心理世界的基礎上,將物理世界的事實經過心理世界重新洗涮、浸染、設色、加工、剪裁、包裝之后才有可能達到預期的最佳表達效果。
總之,每個世界都有常態規則和對規則的偏離問題,政治語言學或政治修辭學重在研究語言世界的正、負偏離以及偏離的原因與類型。問題是“語言世界的零度和偏離形式并非完全是語言自身造成的。因為語言本來就是一定的社會文化的產物,它的零度與偏離形式也必然受到政治、經濟、文化、生活、風俗、習慣的制約,是這些‘場域’因素相互綜合作用的結果。”[6]因此,社交媒體政治傳播活動“是或者不是零度和偏離形式,這在很大程度上是由語言之外的標準決定的,得由社會文化心理因素來綜合決定”[6]。
一般而言,政治傳播講究“自我韜晦”策略。框架預設是實現政治企圖或者發揮政治功能的有效渠道,所謂“預設是人們交際過程中隱含在話語背后的雙方共同接受的信息、事實或命題,它是進行交際的先行條件”[8]。從這個定義可看出預設有雙重含義:第一,預設是沉淀在人們的大腦的認知定勢或知識體系,也是人們已經經驗的事實和實際生活方式在大腦中的圖式結構;第二,人們根據既有的預設來“建構”對新事物的認識。預設類似于戈夫曼的“框架”概念與皮亞杰的“基模”概念,都用了“認知結構”這一核心詞來界定自身的概念,都是人們處理新信息、認識新事物的一種導引機制或者“建構”機制。
一般而言,社交媒體政治推文體現出兩種預設功能:一是使用選擇策略;二是使用重組策略。但是這兩種框架都必須通過象征符號的駕馭和使用來實現,其中隱喻、舉例、標簽、敘述、不同的視覺符號等都是通常的做法[9]。這就是社交媒體政治傳播的第四原理:框架預設以焦點設置為中心形成政治話語體系的“焦點化效果”,隨著前一個預設自動轉化為后面話語的預設成分,實現新舊信息交替、語境變換以及意義的深入,不斷推動傳受雙方共享信息量的拓展,政治話題主題的廣度和深度也隨之更新和發展。
1)該推特預設了政治行為主體,即政治事件的實施人、責任人或機構。例如特朗普參加一戰百年紀念活動回國后,第一條推文就是“馬克龍建議打造自己的軍隊以保護歐洲抵御美國、中國和俄羅斯。但在第一次和第二次世界大戰中(侵略歐洲的)是德國——那曾對法國產生什么后果?在美國(軍隊)來到之前,他們(法國人)正在巴黎學習德語。趕緊給北約掏錢!”推文分別提到法國、中國、俄羅斯、美國、德國,但自然焦點落在了“Germany”,預設who發動了一戰二戰。
2)預設認定政治身份,即對政治主體身份屬性的提示和定性。特朗普將信息焦點放在Germany,意在提醒馬克龍總統:德國曾是法國的敵人,這是對法德關系的提示和定性,同時也離間了法德。隨后,通過設問性預設觸發語“How did that work out for France?”將焦點轉移到法國“他們(法國人)正在巴黎學習德語在美軍到來前”,這一新信息生成的預設了美國是法國的拯救者,這是對美法關系的定位。
3)預設可詳盡闡述,歸類標簽。指社交媒體政治語言底層預設(主題句)可以通過例證或澄清、比較、緩沖等來描述、提及或談論方式歸類標簽。如特朗普向馬克龍開炮的第二條推文,話題轉為貿易,以紅酒為例對美法現在關系進行詳盡闡述,貼上了性質標簽——這種不公平的狀況強調法國對美國的依賴關系。
4)預設可引申、延展與泛化意義。在第三條推文中,特朗普又以馬克龍的名字埃馬紐埃爾相稱,說他“在法國正遭受極低的支持率——26%——和幾乎高達10%的失業率”,還稱“沒有任何國家比法國更‘民族主義’”。這是對其建立歐洲軍隊意圖的指責之義進行延伸與泛化。雖然推文得出結論是“馬克龍轉移話題”,實質上是美國不支持法國建立歐洲軍隊,只是沒有明說,而是用“MAKE FRANCE GREAT AGAIN!”暗指如果法國破壞北約,離開美國你如何強大?
由此可見,社交媒體政治話語預設框架以政治命題的超鏈接方式不斷改變焦點,不斷以命題添加命題,不斷以語境拓展語境;反過來,語境也完善和拓展了命題,命題也凸顯和比較了焦點,相互作用,彼此相依。預設和語境的相互作用使得說聽雙方的共有信息場處于不斷開放、變動之中,推進話語有表層結構不斷走向深層結構。可見,社交媒體政治傳播框架結構離不開預設,這也體現了預設可以超越既有的現實修辭情境,創造新的修辭語境,創造新的意義,甚至創建權力和意識形態的政治功能。
預設是一種對心理狀態的假定,交流的前提是假定各方在推文中有某信息在某種程度上為各方共享。
1)常識性預設。社交媒體政治傳播中有一些預設信息是一些人所共知的常識性信息,例如德國發動了兩次世界大戰,這樣的事實性預設信息對于交際雙方在價值判斷和選擇的標準上都具有高度認同,具有高度的規約性。這種常識性預設可以自動激活某些潛藏心底的知識體系的常規關系和規律,是一種政治元語言或者原則、公理一樣的存在,具有較多說教成分。
2)虛假性預設。社交媒體政治傳播中,如果傳播者出于某種政治目的而故意做出錯誤意識預設,甚至有可能是有意的欺騙,即說話人把不真實的信息假定是聽話人知道的信息,但事實上聽話者可能對此無從所知或者一無所知,總之錯誤預設信息具有虛假和欺騙的特性,不具有真理性,是某些政治情勢之下社會權勢或經濟集團共謀的說辭和謊言,是為維持其統治秩序服務的。
3)價值性預設。在特定的語境中,事實預設、常識預設與錯誤預設常常也是價值評價性預設,這些預設的評價性價值判斷和價值色彩并不直接言說出來,而且,它的否定也不會自動取消價值預設,這是價值預設機制的存在理由。例如在一戰百年紀念活動修辭情境中,特朗普第一條推文蘊含著這樣的價值預設:德國是法國的敵人,是壞的、惡的、消極的;而美國是法國的拯救者,是好的、善的、積極的。如此,作為只有真假值的事實預設、常識預設與錯誤預設就又增加了一個價值層面的預設。諾曼·費爾克拉夫在談到文本中的預設時說:“預先假設是操縱人的有效方法,因為它們往往難以受到異議。操縱性的預先假設也以特定的、從前的文本經驗和假想來要求解釋性主體,而且通過這樣的做法,它們就進人到主體的意識形態結構之中去了”[10]。
常識性預設和錯誤性預設都是政治人物控制和協調社會的兩種假定方式。它是以自身狹隘的政治利益為出發點而對他人行為和觀念進行控制和規范的內容和手段的總和。常識預設是對現有社會關系和框架的不斷鞏固,錯誤預設是對現有社會關系和框架的改變或修正[11]。這說明社交媒體政治語言傳播中假定通過交際各方完全共享的意義說服彼此是不可能的,但預設又在無限地追求這種最理想的假定狀態——完全共享信息,這是一種政治話語現實與理想悖論,是關于“對立統一”永不凋謝的神話。
對于社交媒體政治語言而言,“意義和價值是被爭奪的對象”[11]。政治話語所預設的意義也要進入實踐領域,進入認知和思維體系,并與文化相結合,即把各種概念、觀念、情感和價值等通過“強調某一因素而不是另一些因素來調整和改變別人對這一因素的認知程度,從而改變其相關的象征行動之動機的形成,并最終改變他們的行動”[12]。Chilton等概括了政治語篇的四個策略功能:強壓、抵制和抗議、掩飾、合法化和合法性喪失[13],在2004年又增加了兩個策略功能——體現和歪曲。這些理論強調了功能預設是政治企圖和動機的預設,而預設投射是修辭效果的評價方式,二者在政治語言的組織、調配和表征活動中相互照應和配合。從功能主義語言來看,馬克龍提議組建自己的軍隊,德國總理默克爾支持,這里傳播的政治策略功能包括強壓、抵制和抗議特朗普要求歐洲各國增加軍費開支的要求,同時該提議也使得北約存在的合法性喪失,最后也掩飾了北約內部的不和。特朗普的回應預設了德國曾是法國敵人,未來也可能是,而美國是法國的拯救者,過去是,現在也是,而不應是防范的對象。這里既有抵制和抗議馬克龍提議組建自己的軍隊,同時也策略地體現和歪曲了法美和法德兩國關系的歷史和現在的關系狀況,以達到分化法德的目的。“趕緊給北約還錢,否則沒完”,這是強壓和掩飾的政治策略,從經濟上強壓法國就范,還錢實質是給美國還錢,特朗普用“北約”加以掩飾,同時捏造了法國欠美國錢的假象。
社交媒體政治傳播不過是為各方政治紛爭暫時搭建的一個意義交換平臺,而偏離正是雙方討價還價的 “賣點”。表面看,政治話語傳播是一種政治語言學產品的生產基地和營銷場所。深層看,只有傳播者經過政治語境認知、評估到了事變的偏離對自身的話語權、物質利益、文化規范和心理權威優勢并產生正負影響時,才可能產生內在意識動力嘗試通過話語來加強或改變這種偏離,使之回到常態,以實現自己的政治目的。社交媒體政治傳播框架所建構的意義是一種不平等對話,是社交媒體政治語言傳播中看不見的、永遠不平等的交換,其意義只有部分被理解,絕無可能全部共享,也絕無對話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