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炳輝,孫麗華
(廣東石油化工學院 文法學院, 廣東 茂名 525000)
知識付費是2016年才開始興起的一種網絡消費模式,與一般的網絡消費不同,知識付費是消費者“花錢買知識”,服務的提供者以視頻、音頻、文字等形式向消費者講授“知識”。2017年1月至10月,知識付費平臺喜馬拉雅FM、知乎、得到的活躍用戶規模最高時分別達到3652.7萬、1371.3萬和485.1萬人,三者的吸金能力強。根據相關數據,2018年知識付費用戶規模達2.92億人。與此同時,知識付費中存在的知識產權侵權、知識產品質量問題及知識付費平臺監管等問題,是當前及將來影響知識付費經濟發展的重要因素。如何為網絡知識提供者、消費者、平臺提供一個良好的網絡環境,從而不斷提升知識產品質量,對當前及今后信息知識經濟的發展尤為重要。
知識付費是指人們為了獲得某種知識性信息而付出相應的費用,即知識服務的提供方和購買方雙方達成合意,由知識服務的提供方提供智力成果,購買方支付相應費用。其本質是通過產品或服務這一載體實現知識的(商業)價值,如拜師學藝、購書精讀等。在現代生活中,報名各類輔導班接受教育,支付咨詢費后對律師等專業人員進行咨詢等都可謂是知識付費。
通俗來說,在文化娛樂消費中,知識付費是在線上、有明確目的(知識需求)的消費,如在線知識服務和在線教育。其區別于線上無明確目的的消費,如觀看在線網絡直播、在線短視頻、在線文字、在線音頻等。隨著人們對知識產權的保護意識越來越強烈,在音樂軟件上下載歌曲、在視頻網站上觀看視頻均需要購買“會員”。為此,知識付費是消費者出于知識需求的目的而付費購買的網絡在線知識服務,與知識的提供者將知識包裝成產品,通過與消費者交流互動的方式來傳遞給消費者,完成知識傳遞的行為。
知識付費是由知識付費平臺、知識提供者、購買知識的消費者三方構成,知識提供者與知識付費平臺合作包裝知識付費產品,在平臺中對用戶進行售賣,滿足消費者的知識需求,它具有以下特征。
1)知識付費平臺的營銷特征。平臺打造知識社區、包裝“知識網紅”幫助用戶篩選信息。每一個知識付費平臺都需要大量用戶作為流量基礎。知識付費平臺通常邀請各類“行業大咖”入駐,打造“精英和高端用戶聚集”的問答討論社區,為用戶精準提供感興趣的領域或話題;以此吸引用戶,為平臺提供強大的流量基礎,在此基礎上再提供各類付費知識產品。
2)消費者的心理需求。消費者是知識付費中付費購買、享受知識服務的一方。隨著生活水平的提高和消費結構的改變,人們更加注重精神消費,加之年輕人對時代快速發展與自身知識匱乏的焦慮,使他們更愿意利用碎片化的時間去學習其他不同領域的知識。這些消費者大致分為兩類:第一類是追求知識實用性的消費者,他們通常渴望獲得更多語言表達、金融理財、工作管理思維培養等方面的知識技能,來滿足現實生活中的需要;第二類是追求更高精神生活的消費者,這一類消費者往往有特定的愛好領域,并希望通過選擇學習較深層次的音樂電影鑒賞、文學導讀、名著精讀等方面的知識,來滿足自身的精神生活。
3)知識付費中的知識產品。知識付費產品表現為大量的各類講授視頻資源、文字資源及音頻資源等,這也是知識付費平臺核心的資產,這些涉及的是著作權法保護的知識產品。知識付費產品依托于網絡,通過網絡中的欄目,在平臺登記其ISBN編碼,使知識產品的提供者在知識付費平臺進行文字、視頻、音頻等方式展示。
網絡知識產品的創造者是自然人、法人或其他組織,知識付費的知識產品作為在網絡環境下著作權的客體,具有以下特點:(1)專有性弱化。網絡知識雖然付費,但專有保護很弱。例如: 36 氪、鈦媒體、丁香醫生等平臺都是在創業咨詢、數據收集分析、醫療健康等某一專業領域提供咨詢服務。較大的知識平臺如分答(后改名為“在行”)的“一問一答”式,容易使“名人的知識”為網絡大眾所熟知而變成“大眾的知識”。(2)可復制性強。知識付費中有償提供作品的行為,本質上與寫書然后將作品進行銷售沒有區別。例如喜馬拉雅FM,其與某團隊或個人合作,獨家生產并發布到平臺上的這些作品本身就屬于演繹作品,這些作品本身具有極強的可復制性。(3)突出的非實體性。按照傳統知識產權理論,知識產權保護對象的智力成果應該有相應的實體性載體。但知識產品在互聯網世界中都是以數字化的形式存在,消費者都是面對著移動設備的屏幕學習,移動設備中非實體性的數字化信息才是知識的載體。(4)知識付費產品和服務的即時性。網絡付費中的音樂付費和視頻付費提供的作品,都是權利人創造的智力成果,也屬于網絡知識產權保護的內容,但兩者有一定區別。音樂付費和視頻付費中的權利人完成作品并投入互聯網后,幾乎不會改變作品的內容。由于互聯網本身龐大的信息流動以及知識技術的不斷更新,知識付費產品需要不斷進行生產更換才能適應知識的發展,才能給消費者提供更多新興、優質的內容。
要想解決現實中關于知識付費的相關糾紛,必須界定知識付費中的法律關系,從而理清各方的權利義務關系及知識產權作品的歸屬。
1)消費者與知識付費平臺之間的法律關系。消費者在平臺購買知識付費產品時,存在著一定的信息差,這也是在網絡購物中通常遇到的問題。在知識付費中,雖然知識提供者是知識產品的原創作者,但消費者并不直接與知識提供者產生法律關系,而是平臺邀請“大咖”進駐,并負責包裝、推銷相關知識付費產品,是平臺以“大咖”為噱頭,發出購買相關產品的要約,消費者在平臺中選擇、進行線上支付費用并獲得產品,構成知識產品以信息網絡方式訂立的合同,其交付的標的物也具有特殊性,即通過信息網絡交付標的。這種現象如同線下的出版社與書店“合為一體”。這時的消費者在平臺中購買知識付費產品的行為應當視為平等主體之間產生的法律關系,是一種新型的民事法律行為。“網絡平臺用一種標準化合約交易的方式實現知識付費,是一種交易方式的創新”[1],屬于知識服務合同關系。
2)知識提供者與知識付費平臺之間的法律關系。知識提供者與知識付費平臺都是提供知識產品的一方,在生產知識產品的過程中,產品的知識產權歸屬的認定將直接影響到收益分配、維權資格等問題。
在知識付費中,知識提供者提供原始知識,平臺對原創知識提供相應的物質條件和網絡技術制作,并進行排版匯編、包裝出售等。知識的提供者將作品交給平臺的行為是委托關系,而知識付費平臺對材料的編輯、整理設計享有著作權的鄰接權,從知識付費平臺的建立及利用知識作品進行編輯整理后,推出的知識作品,這個過程是合作的結果,為此,知識提供者與知識付費平臺之間存在委托及合作的法律關系。
3)知識付費中知識產權歸屬問題。根據我國《著作權法》規定,著作權歸作者所有。說明知識產品的提供者享有知識付費產品的著作權,該著作權包括財產和人身權,同時可以通過發表后取得著作權的財產權。該著作權的法律保護是知識產權在傳統狀態中的保護規范,但“建立在‘控制作品復制基本理念基礎之上’的傳統著作權制度一直沒能及時地回應數字經濟的創新。由此,許多互聯網企業創制了一些著作權‘私立規則’以契合自己的商業模式”[2]。現在知識付費平臺在與知識提供者建立著作權合同關系時,為更好地管理和維護大量的產品資源,減少糾紛和維權成本,會相互簽署相關協議,規定平臺取得部分或全部著作權。平臺通常在擬定的服務協議中就包含了其擬定的著作權規則,其中包括“獨占許可”“放棄著作財產權”和“其他補充著作權法”等內容。
知識付費中的知識產品是在網絡環境下進行交易的,由于電子技術的傳播速度快,知識的保密性很難,給侵權造成極大方便。首先,消費者可以通過極少的支出,通過各種電子渠道獲取知識產品。其次,消費者在未經知識產權所有者授權的情況下,把知識產權所有者所擁有的可利用的文字、音頻、視頻等信息等從網絡上下載,任意復制、轉載,利用其謀取利益。知識產品的可復制性,加上現如今發達的文字處理軟件、視頻錄制剪輯軟件等手段,為侵權提供了方便,侵權行為人只要對知識產品進行簡單的處理,即可進行新的“標價售賣”。
同時知識提供者與知識付費平臺也存在侵權行為。提供者侵權主要表現為抄襲、剽竊他人作品。知識提供者把未經權利人許可的作品“據為己有”,在知識付費平臺中進行發表,或從網絡上直接拷貝下他人的文章在知識付費平臺中用于個人發表,以謀取經濟利益。例如:微博大 V“白衣山貓”曾卷入微博問答涉嫌抄襲的事件中,一些網友指證其微博問答轉載自臺灣醫生的文章,并非自己原創[3]。
知識付費平臺中,知識提供者和消費者都是在平臺中進行活動的,網絡平臺存在流量和經濟利益的索取問題,怠于行使監督權,甚至常出現愛理不理及“裝聾作啞”的情形。當侵權行為發生在網絡平臺時,網絡知識付費平臺既是運動員又是裁判員,其行使監督權時,必然會影響其流量及經濟利益,由此認定自我侵權,會損失自身利益,其不盡全力監督是存在的。
在知識付費中消費者僅與知識付費平臺成立合同關系,消費者支付費用,平臺提供知識或服務。因此雙方之間權利義務原則上應當對等,即“等價有償”。消費者獲得高質量的知識產品內容的權利應當與其履行支付相當價值的費用的義務大體相當。如果出現答非所問、消費者感覺不夠全面或深刻的情況是否屬于違約?在實踐中,如果不是知識產品的實際內容與消費者預期嚴重不符或者平臺延期更新,則違約是不存在的。
消費者都是以追求知識的實用性或精神享受而購買知識產品。相對于一般的實體商品和服務消費,購買知識產品后并不會馬上顯現出其效用,需要消費者對知識進行逐步理解、消化、使用。知識產品內容質量參差不齊,知識提供者和消費者的權利義務不對等,消費者在購買時缺乏對知識產品內容的了解。各知識付費產品普遍標價較高,消費者除了在產品的“課程介紹”了解相應內容外,就只能從授課安排目錄了解相應的內容。少部分用戶認為知識產品內容沒有實際效用,只是宣傳的噱頭,平臺缺乏用戶評價和反饋機制給消費者參考。
知識付費,往往給人的感覺是具有良好的知識學習的場所,與社會上的不良行為不相干,但實踐中,網絡的涉黃、涉暴以及涉賭等情況,在知識付費平臺上也同樣會出現。發生的原因是一些知識服務平臺在營運過程中,故意以此吸引一些網民,還有的是缺乏杜絕網絡入侵的措施和監督。對這些不良行為的監督檢查,現行相關行政部門的監管往往是被動的,通常是要有用戶的舉報才對相關行為進行調查核實和處罰。監督管理不力,自身缺乏自律,給不良內容的滋生提供了土壤,使知識付費平臺良莠不齊。
知識付費的法律保護,首先是要增加關于“作品客體”的范圍界定。《著作權法》明確規定保護的作品為“文學、藝術和自然科學、社會科學、工程技術等作品”,但在現有的知識付費作品中,更多的是原作品的改編,同時又創作出具有獨創性的新作品,既有原作品內容,又兼有改編內容,呈現新舊兼有的“新創作作品”,對此我國現有《著作權法》沒有明確界定其保護的范圍。法律的不明確規范,致使原創部分或個別地方被侵權后,原創作品作者心中不悅,但又沒有依據保護自己的權利。尤其是在新的“作品”有眾多追捧接受者的情況下,更是不知如何保護自己的權利。為此建議在《著作權法》,客體作品的保護范圍中,增加知識付費中涉及的作品兼有原有作品,及新改編的“兼有作品”的保護規定,這既保護了原作品的作者也保護了新的創作者。
其次是增加鄰接權的保護范圍。我國《著作權法》第二十九條屬于著作權相關權利或鄰接權的保護規定,在知識付費的平臺方,兼有上述行為客體的特征,但又有與其不同的客體特征。知識付費平臺不是出版者、表演者,更不是廣播電臺、電視臺,只是兼有錄音錄像制作者的相關特征,但遠遠比錄音錄像制作者從事的創造范圍要廣。為此建議《著作權法》增加輔助作品的鄰接權保護立法,這樣的立法有利于推進建立好的平臺,發揮知識付費經濟效益。
最后要提高著作權侵權賠償數額,有利于保護創造者。當知識產權權利人將自己的知識作品上傳到互聯網上,其傳播的速度相比傳統的書本印刷發行的速度高出了幾個數量級。所以,同樣的知識作品在網絡環境下獲得的收益也將成幾何級數增長,如果還按照過去的收益比例來計算支付給權利人的報酬顯然已經不再合適[4]。因此要遏制消費者以及其他行為人的侵權行為,就需要加大侵權的賠償及處罰力度。
我國《著作權法》第四十九條第二款又明確了權利人的實際損失或者侵權人的違法所得不能確定的,賠償額以50萬元為最高上限。現行《著作權法》頒布實施時,侵權行為都不是發生在互聯網環境中,三十年來互聯網的飛速發展,其侵權的范圍及擴展程度已不是當年的范圍,但立法中的最高額賠償的規定一直延續到現在沒有改變,賠償數額低、違法成本小,違法也就不易遏制,為此迫切需要提高《著作權法》第四十九條第二款關于最高賠償額的規定。
知識付費引起社會波動主要是侵權行為,我國《信息網絡傳播權保護條例》規定,網絡平臺必須“不知道也沒有合理的理由應當知道”才不承擔責任,界定“不知道也沒有合理的理由應當知道”,應注意以下:(1)知識付費平臺是否采取了有效的措施避免侵權行為的發生。《信息網絡傳播權保護條例》第十四條關于收到侵權通知后應當“立即刪除”的規定。如果平臺沒有“立即”刪除相關內容,即可以認定平臺存在侵權的故意。在實際操作上,平臺應當盡職、全面地履行用戶協議中的約定,包括具體的侵權舉報和處理程序條款、投訴渠道及其指引、通知條款等。(2)知識付費平臺是否存在有幫助教唆侵權的行為,知識付費平臺不能在平臺有存在用語言文字暗示、技術支持等方式誘導用戶侵權的事實,并要為此承擔舉證責任。(3)知識付費平臺是否因侵權行為人的侵權行為而直接或間接獲得了相關利益。
具有上述行為應當認定知識付費平臺屬于知道或應當知道,并應承擔賠償責任。
對知識付費平臺及知識作品的監督,應遵循自愿、平等、公平、誠實信用的原則,從知識付費平臺的制度構建、監督機制等方面完善,提高產品內容和服務質量。
首先,建立知識產品的篩選、評價、淘汰機制。在電子商務中,商品的功能介紹與用戶評價是人們選購商品的重要部分。《電子商務法》規定了電子商務平臺經營者應當為消費者提供評價途徑。知識付費平臺,應建立知識產品的篩選、評價、淘汰機制。平臺在出售知識產品前,利用人工或機器信息技術對產品內容進行篩選,審查內容是否存在抄襲、涉黃等;設立用戶評分、評價系統,為消費者提供更多的產品參考信息。平臺還可以對評分、評價較低的知識產品內容再次進行篩選、審查,利用大數據、用戶差評比的方式進一步淘汰劣質產品,將更多資源投入到高質量的知識付費產品中。這樣也可以促使被淘汰產品的知識提供者重新審視以提供更多優質內容。通過這一機制,可以加強平臺的審核以及強化版權保護。
其次,打造優勢產品,提升用戶體驗。“知識付費行業要想實現持續良性運行,必須堅持‘內容為王’的核心價值理念,通過原創性、專業化、有價值的知識內容,讓知識消費者真正感到學有所得、物有所值,這才是知識付費行業得以持續健康發展的關鍵所在。[5]”消費者購買知識產品,更多是為了在碎片化的時間內學習到更多的實用性知識,這雖然是現代人緩解快節奏社會的焦慮所需,但也體現了更多人對知識的追求。如果哪個平臺更能抓住消費者追求知識實用性或興趣愛好的需求,就能吸引更多的用戶。因此平臺應當打造可以突顯其品牌優勢和授課特點的品牌產品。吸引各領域的頂尖人才或“術業有專攻”的知識提供者參與到知識付費的內容生產之中來,并通過建立群組交流等方式來增加消費者之間、知識提供者與消費者之間的互動,以此來提升用戶體驗,提升產品質量。
“在知識產權保護機制缺失的環境下,盜版產業鏈逐漸形成,長此下去必定會對原創性付費產品造成極大的破壞,用戶也會轉向去購買低廉的盜版作品,會極大地影響知識付費平臺的發展。[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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