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代銅鏡紋飾的當代價值研究

俞佳麗

（銅陵學院，安徽 銅陵 244061）

中國銅鏡歷史悠久，由銅、錫、鉛等元素鑄造而成，有“照鑒”之用。它分為正反兩面，一面平整光滑用于照面，另一面藝術裝飾用于美觀。這使銅鏡同時具有實用和美觀功能，而它的藝術價值更多體現在鏡背紋飾上。銅鏡的造型和紋飾隨著不同歷史時期的變遷而呈現出不同的藝術風格。

一、漢代銅鏡紋飾的形成因素

漢代銅鏡作為中國銅鏡發展史上一顆璀璨耀眼的明珠，也是漢代青銅器主要的品種之一。漢代銅鏡雖小，但漢代銅鏡紋飾以其獨特的藝術魅力濃縮了漢文化的精華，種類繁多而又樣式獨特。在漢代整個社會文化大背景中對漢代銅鏡紋飾的具體內容進行探究更容易抽絲剝繭找尋到漢代銅鏡紋飾適用于當代的價值意義。

（一）政治經濟的支持

漢代是中國歷史上一個非常輝煌的時代。一方面“休養生息”式的恢復生產和發展社會經濟，另一方面支持手工業和商業的發展，加之冶鐵業的發達和新型鐵制農具的應用，以及水利建設的發展，漢代的社會經濟出現了前所未有的繁榮景象。疆域的擴大，“絲綢之路”的開辟，對外開放的態度，大大增加了內外的交流和聯系。

此時的青銅器仍延續著它幾千年來象征至高無上的封建皇權和森嚴的等級制度，漸漸面向世俗化，朝著生活日用器皿方向發展。漢代銅鏡在一系列的漢代青銅器中脫穎而出，即有著自己獨特的藝術特色，又有在古代的政治地位上不可動搖的政治威望。

（二）人文宗教的熏陶

兩漢時期對文化方面的態度是開明積極的，受到了三個宗教方面的影響。一是中國的宗教迷信傳統不斷地發展；二是中國宗教道教的產生和不斷壯大；三是外來佛教文化的傳入。一直以來對天地神靈的敬畏，統治者十分重視祭祀禮制。此外，漢代儒學的宗教化，神學的興起，厚葬之風的流行，深深影響著漢代人的審美意識。在漢代工藝美術作品當中，裝飾題材中羽化升仙、祥瑞迷信等內容就占有極大的比重。漢代銅鏡紋飾題材中多有表現人與獸、現實和仙界、神話跟歷史的神話世界，寄托著人們對現世幸福的愿望和對長生不老的渴望。

（三）技術工藝的精進

西漢時期專門設立了龐大的手工業管理機構，中央和地方都有專官管理生產。在技術工藝上制銅有著不小的進步。

在冶銅技術上。由于國家政治的需求和開采產量的擴大，冶銅技術和制作工藝有著明顯提高。西漢設置銅官，東漢設立銅官鎮[1]。據《漢書》記載，西漢時期，吳王濞“招致天下亡命者”在此鑄錢[2]。平定“七王之亂”后，在銅陵地區設置“銅官”，冶銅業迅速發展，使當地成為有名的產銅區。“今漢家鑄錢及諸鐵官，皆置吏卒徒，攻山取銅鐵，一歲功十萬人以上”。可見當時冶煉銅業的規模之大。東漢時期，在此設置了銅官鎮。銅官鎮即今銅陵縣城[3]。在工藝比例上。漢代銅鏡合金成分的比例比較固定，銅一般占66%-70%，錫一般為23%-25%，鉛為3%-5%、鋅或其他金屬占1%左右這種合金比例一直到宋代才有所發生變化[4]。

二、分析漢代銅鏡紋飾的具體內容

漢代銅鏡在漢代有著較高的政治地位，深受漢代文化環境的熏陶，擁有精湛工藝的匠人制作，在技術性、藝術性和裝飾性上都有了極大地提高，創作題材更加豐富，紋飾的構成形式也相比之前有了更多的變化。

（一）漢代銅鏡紋飾的表現題材

1.動、植物紋鏡

在已掌握的漢代銅鏡資料中，植物紋和動物紋多數情況是一同出現的。動物紋主要包括猴、龍虎、禽鳥等。植物紋主要包括草葉紋和花卉紋。

2.規矩、星云紋鏡

規矩鏡因鏡紋中有非常規則的“TLV”的裝飾格式符號而得名，稱為TLV 鏡。關于TLV，實際上是古代六博的棋格，也有“博局鏡”的叫法。這類銅鏡上，會用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四神作為裝飾圖案表現的，又稱規矩四神鏡。這時期的規矩鏡鏡緣常伴有鋸齒紋、卷云紋或卷草紋等。另外，方與圓的對比，代表了“天圓地方”的宇宙模式，形成了獨具漢代特色的圖案結構（見圖1）。

星云紋鏡因鏡身呈圓形，主題紋飾有數目不等的小乳釘組合，用類似云的紋飾連成圖案，類似于古代的天文景象，又稱百乳鏡。此鏡融合了漢代追求長生不老的思想（見圖2）。

圖1 四神規矩鏡

圖2 星云紋鏡

3.銘文鏡

漢代銘文鏡中的銘文多是繆篆，書法字體優美，多和連弧紋和規矩紋搭配。銘文鏡有分一圈或者分兩圈書寫排列的。銘文內容多為吉語、祝詞、紀年紀事、雅賦等，富有文學意趣（見圖3）。

圖3 雙圈銘文鏡

4.神話靈獸鏡

神話靈獸鏡指銅鏡內容主要是關于龍、鳳等靈獸以及一些神話人物，這些神仙、靈獸不同于現實生活存在的人和動物，由人想象力幻化而成，極具有故事性和情趣性。其中神人、龍虎、靈獸形象多以浮雕的形式表現，有的并用乳釘紋進行間隔，有的周圈輔以銘文，種類豐富，有：神話靈獸鏡有蟠螭紋鏡、蟠虺紋鏡、龍鳳虎紋鏡、四神紋鏡、神話故事鏡、羽人紋鏡等類型。

5.特殊工藝鏡

特殊工藝鏡是指采用一些獨特工藝手法制作出來的銅鏡，如：透雕工藝、鎏金工藝、彩繪工藝。這類特殊工藝鏡雖然制作難度大、費時費力，但代表著漢代銅鏡的巨大藝術創新和鑄造技藝水平。

（二）漢代銅鏡紋飾的組織形式

1.單獨紋樣

單獨紋樣是不受外輪廓和骨骼限制影響，可以單獨處理使用而又自由存在的一種裝飾紋樣。銅鏡中單獨紋樣多以龍、虎、獸、人物等為表現形式，然后在銅鏡的中心位置進行排列組合形成一個主題場景，表達中心思想。

2.適合紋樣

適合紋樣是指在一定的輪廓或形狀的外形限制情況下，將紋飾圖案限定在這個空間內進行變化處理，使其呈現出特定輪廓。銅鏡外輪廓主要以圓形為主，所以紋飾多在圓形的空間中布局排列，契合圓形銅鏡形式。適合的內在紋飾與鏡身外輪廓巧妙結合，整體看來更加飽滿流暢。

3.連續紋樣

連續紋樣是按照一定的規律格式重復排列，形成無限循環、連續不斷的紋樣，主要有二方連續紋樣和四方連續紋樣兩種形式。整體裝飾效果富有節奏和韻律感。二方連續的紋樣在漢代青銅器中運用廣泛，常見的有連弧紋、三角鋸齒紋、祥云紋等。在漢代銅鏡上多采用環狀、帶狀紋飾，以二方連續的排列方式繞鏡紐一周。四方連續的紋樣多用作于銅鏡的底紋，上下左右的網狀連接，形成整體統一的裝飾效果，給人無限延伸的視覺效果。

（三）漢代銅鏡紋飾的布局形式

1.四方式

四方式銅鏡特點是鏡緣為圓形，鈕座為方形，紋飾排列于鈕座的上下左右四個方向，這其中隱含了古人對宇宙“天圓地方”的思考認識，如規矩鏡、草葉鏡等（見圖4）。

圖4 四鳥規矩鏡

2.對稱式

對稱式銅鏡特點是以銅鏡鈕座為中心，整個鏡背構成軸對稱的形式進行設計創作。“軸對稱”式和“心對稱”式是漢代銅鏡紋飾比較常見的組織形式之一，但是也不乏多種對稱方式的綜合運用（見圖5）。

3.放射式

放射式銅鏡特點是以銅鏡鏡鈕為中心點，由內向外呈放射狀排布，具有很強的運動感和縱深感，聯珠紋鏡和連弧紋鏡最具代表。這種富有空間感的布局形式深受漢人喜愛（見圖6）。

圖5 君宜官位雙夔紋鏡

圖6 十二葉連弧紋鏡

4.旋轉式

旋轉式銅鏡是以銅鏡鏡鈕為圓心，紋飾按照一定的角度同向進行旋轉繪制畫面內容，呈現出一種富有動態特征的布局形式。鏡中表現出東王公、西王母、侍從、青龍白虎的畫像，十分有趣（見圖7）。

5.同心圓式

同心圓式銅鏡是以銅鏡鈕座為圓心構成寬窄不一的圓形紋飾帶，每個環帶由抽象的幾何紋樣以二方聯系的形式排列，環帶之間飾有具象獸紋、動物紋等適合紋樣。該銅鏡從整體上來看有虛實、動靜、主次、疏密、強弱的對比，生動自然又和諧整體。漢代銅鏡多采用同心圓的布局形式（見圖8）。

三、探究漢代銅鏡紋飾的當代價值

漢代銅鏡紋飾展現出豐富的題材、適合的組織形式和獨特的布局形式，使其在中國整個銅鏡史上大放異彩，留下了取之不竭的珍貴財富等待后人的探尋與挖掘。

圖7 西王母畫像鏡

圖8 六乳禽獸紋鏡

（一）漢代銅鏡紋飾的文化價值

文化是一個國家和民族的核心與靈魂。傳統裝飾紋飾繼承了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基因，是中華文化的基石和國人審美的重要組成部分，擁有促進中華文化繁榮，彰顯中華文化自信，實現中華文化自強的作用。漢代銅鏡紋飾濃縮了漢代的文化藝術、社會民俗風情和宗教信仰等精華，具有重要的文化價值，有助于民族文化自信和民族復興的實現。現代社會是一個信息化和多元化的社會，漢代銅鏡紋飾可以順應時代潮流，憑借其獨特的形式美感和深厚的文化底蘊成為當代設計者的靈感來源，呈現多元化的發展趨勢。首先融入現代元素的時尚性，其次嘗試現代材料及工藝表現技巧的多樣性，將漢代銅鏡紋飾注入時代性和新的活力，以新的中國紋飾姿態出現在大眾生活和現代設計的各個領域中，用其漢代藝術魅力展現中國文化內涵和文化自信。

（二）漢代銅鏡紋飾的設計價值

其中蘊含的文化底蘊、造物思想以及設計構思，都為我國現代產品設計和現代圖案設計提供了好的借鑒與啟示。

其一，完整性的體現。從漢代銅鏡紋飾的組織形式上看，有單獨紋樣、適合紋樣和連續紋樣，看似是一個個局部，但它們都完美契合漢代銅鏡的圓形形式，通過巧妙的組合布局，將這種“圓”形發揮到了極致。整體看來和諧統一，符合大眾“團圓美滿”的審美喜好。從漢代銅鏡紋飾的布局形式上看，有四方式、對稱式、放射式、旋轉式和同心圓式。由于銅鏡本身大小的局限，加上極富個性的格局，將豐富多變的裝飾語言在這狹小的空間中安排地井井有條，繁而不亂，密中有序，整個漢代銅鏡設計具有完整性和統一性。當代設計師在設計的過程中除了在意細小的局部細節，設計的整體性也關乎設計整體想表達的內容與目的，避免細節的喧賓奪主。

其二，創新性的體現。在對漢代銅鏡紋飾進行借鑒的過程中，不可避免會面臨創新的問題。一方面，創新關于“度”的問題。漢代銅鏡紋飾為我們提供了可供借鑒的豐富題材和多樣的表現形式，并不意味著現代設計要一味照搬原有的傳統紋飾內容去表現民族性，這樣沒有新意的“創新”吸引不了當代人的眼球。另一方面，技術工藝的進步對創新的積極影響。漢代銅鏡紋飾因為工藝技巧的進步發展而相對應的作出新的創新調整，使其成為中國銅鏡史上華麗的篇章。漢代銅鏡紋飾結合現代新型材料與工藝技巧進行創新調整，也會使其傳統紋飾煥發新的生命光彩。

其三，情趣性的體現。漢代銅鏡紋飾題材豐富，描繪了很多神話巫術世界的內容，出現了現實生活中不可能出現的祥瑞神獸和神仙人物。正確合理地將情趣性添加到現代設計當中，能夠增加設計作品的親和力，讓使用者和被使用者之間產生情感上的微妙共鳴，有效調節生活氛圍，提高設計作品的附加值。情趣性作為一種創意工具，隨著人類意識文明的提高，所占比重也越來越大。

其四，為人設計的體現。銅鏡的出現，主要是為了方便人們照面和祭祀陪葬的生活方式，具有實用功能。銅鏡紋飾的出現，主要是為了滿足人們的思想情感和審美需求。漢代銅鏡的藝術美來源現實，反映了漢代的社會生活和人的需求，題材的廣泛和布局的多樣都反映了為人設計的特點。漢代銅鏡紋飾融合漢代時期人們的精神理想、個性趣味和內在感受，是漢人們對自身的自我表現和對社會的自我肯定。現代設計同樣要回歸人的現實生活，尊重人的心理感受，立足于人共同的、整體的、根本的需要和利益，表達人性情感，才能從根本上立足于現代社會，被大眾接受。

四、總結

對于漢代銅鏡的認識，正如阿諾得豪澤爾所說的：“過去的東西就其本質而言是沒有意義的，它的意義僅僅是從與現在的聯系中獲得的，因此，歷史必然不斷地予以重寫，藝術作品必須不斷地予以重新解釋[5]。”精美多樣的漢代銅鏡折射了漢代的高超工藝鑄造水平，又詮釋了漢代的精神文化，但時至今日，人們已經不再使用銅鏡照面，它的實用性已被代替，找尋契合于現今社會的當代價值才能使其常駐“青春”。這對于擴寬現代藝術裝飾領域有一定啟發意義，也對外展現中華民族文化魅力有一定的促進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