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佩林 蒲鳳蓮/曲阜師范大學歷史文化學院暨孔府檔案研究中心
衢州孔氏南宗是相對于山東曲阜孔氏宗族而言的。南宋初,孔氏部分族人南遷定居衢州,至清末,世代繁衍,蔚為大觀,形成了孔氏南宗家族。在這近九百年的時間里,孔氏南宗形成了自己的家廟、宗族形態、教育方式與文化傳統。近年來,隨著學界對孔氏南宗關注度的提高,研究成果相應增多,研究視角日益多元化,這對于我們全面認識孔氏家族及元明清時期的社會面貌無疑具有重要意義。本文擬在梳理孔氏南宗相關文獻的基礎上,對三十年來的孔氏南宗研究成果作一述評,力求整體再展孔氏南宗的面貌。

孔氏南宗家廟
關于孔氏南宗的記載,最早成于南宋初期,主要有《建炎以來系年要錄》《孔氏祖庭廣記》;南渡初期,孔傳先后編著《東家雜記》《續尹植文樞秘要》《孔氏六帖》《洙南野史》。明代衢州知府沈杰重印《東家雜記》,刻《三衢孔氏家廟志》。清時有《衢州府志》《西安縣志》等。1948年,衢州徐映璞在《孔氏南宗考略》中撰述了孔氏南宗的世系、支派、家廟、碑堨、名賢事跡,是研究孔氏南宗的珍貴史料;這一時期的《衢縣志》《兩浙史事叢稿》《浙江通志》《孔氏宗譜》對孔氏南宗的情況均有記錄。山東曲阜《孔府檔案》中保存了關于衢州南宗族人襲封翰林院五經博士、奏請優免族人差徭的記錄,是研究孔氏南宗的重要史料。2001年,崔銘先先生校勘《東家雜記》《三衢孔氏家廟志》《孔氏南宗考略》,合編成《東家雜記·三衢孔氏家廟志·孔氏南宗考略》。2004年,崔銘先整理編成《孔氏南宗史料》《孔氏南宗府藏詩》《孔氏南宗家廟詩稿》,其中《孔氏南宗史料》所輯史料,按宋、元、明、清、民國的順序,收錄了一百多部史書、典志、史志、家志、別集中涉及衢州孔氏的歷史資料。2009年,葉裕龍先生主編《孔氏南宗家廟詩稿》(第二輯)。2015年,黃玲庚、諸葛艷慧主編的《衢州文獻集成》由國家圖書館出版社出版,其中收錄了《東家雜記》《三衢孔氏家廟志》等史料。2018年,莊江月編纂、孔祥楷審訂的《孔氏南宗譜》,以及崔銘先編纂、孔祥楷審訂的《孔氏南宗志》正式刊行,這兩部書具有考典章之所寄、補史乘之缺遺之功:《孔氏南宗譜》為研究孔氏南宗家族淵源、世系譜表提供了不可多得的史料;《孔氏南宗志》匯集孔氏南宗人物、事件等史料,分孔氏宗子世系、南渡族長、孔氏嫡裔之遷徙、孔氏譜牒序跋,凡涉及孔氏南宗的人物生平、歷史事件、廟祠書院、源流變遷、家庭衍變等,皆可從中發現端倪。2019年,劉小成主編的《孔氏南宗人物傳略》由浙江古籍出版社出版,該書將孔氏南宗眾多歷史人物分為宗子、支派始祖、仕宦、儒林、文苑、善士、淑媛等七類,對存在的多種版本傳記予以點校、考辨,探究了流傳情況、文獻價值與學術價值。
除文字資料外,衢州市博物館現存有一些與孔氏南宗的文物資料:

名稱作者基本情況先圣遺像碑(南宋)孔端友高196cm,寬80cm,厚10cm。碑上刻“德配天地道冠古今刪述六經垂憲萬世”,相傳此像為吳道子所繪明詔建衢州孔氏家廟碑唐鳳儀何天衢高196cm,寬80cm,厚10cm,青石刻制。刻有衢州孔氏家廟示意圖明正德唐鳳儀等·呈部記事碑唐鳳儀等殘碑高131cm,寬80cm,厚5cm。記浙江巡按御史唐鳳儀等請于朝,移建孔氏家廟于先義坊西安縣學宮舊址等事宜明方豪記·明正德衢州孔氏家廟碑方 豪殘碑高180cm,寬86cm,厚5cm。記博士孔承美請于唐鳳儀,移建家廟于先義坊西安縣學宮舊址清孔貞銳記·清順治恭修祖廟并設祭田碑記孔貞銳高220cm,寬82cm,厚5cm。記清初孔貞銳置祭田以供先圣祭祀等事宜清李之芳·清康熙衢州重修孔氏家廟碑李之芳高295cm,寬95cm,厚6cm。記康熙年間重修衢州孔氏家廟的事情清譚瑞東撰·清道光重修衢郡至圣家廟碑記譚瑞東斷碑為兩段,字被敲擊,模糊不清,高215cm,寬80cm,厚7cm。記道光年間重修家廟等事宜清徐允倫撰·清咸豐孔氏承啟家塾捐田碑記徐允倫殘碑高170cm,寬75cm,厚5cm。記咸豐年間廩生王炳奎捐田等事宜清何汝枚撰·清同治重修孔氏家廟并贖濠田續置家塾義田記何汝枚高184cm,寬95cm,厚6cm。記同治年間重修家廟記及置家塾義田等事宜清如山記·清同治孔氏續置家塾賓興田產碑如 山高157cm,寬81cm,厚5cm。記孔氏所置田地塘區號畝清顙樹勛撰·清光緒重修衢郡至圣家廟及建復祠署碑記顙樹勛高33.5cm,寬68cm,厚3.5cm。記光緒八年重修家廟等事宜清世善撰·清光緒重修衢州孔氏家廟碑記世 善殘碑高210cm,寬81cm,厚9cm。記光緒二十八年重修家廟等事宜孔子及亓官夫人楷木雕像子 貢表面褐色,孔子像高38cm,亓官夫人像高41cm。相傳為孔子弟子子貢所刻清雍正孔廟編鐘鐘體腰鼓型,銅質,重7.3kg,高30.8cm,腹徑22.8cm,低徑16.6cm,厚0.6cm。鐘體豎嵌楷書四行“世襲翰林院嫡孫孔毓垣監制”“西安縣知縣任之俊詳制”“雍正壬子秋月”“孔廟編鐘太簇四”清雍正先圣家廟鐘孔尚軾高105cm,鈕高30cm,鐘體高75cm,鐘體上徑45cm,口徑62cm,厚2cm。上書“浙江衢州府知府楊景震、西安縣知縣任之俊詳鑄、世襲翰林院五經博士六十七代孫孔毓垣監鑄、西安縣知縣禮/工房何帝錫/孔尚軾承鑄造,大清雍正十壹年嘉平月吉旦鑄造”清圣公瓦當浙江瓦當上模印“圣宮”篆書,橢圓形,高14cm,寬13cm。1998年8月,浙江省考古研究所、衢州市博物館考古隊在孔府工地上發掘出土
也有一些已經丟失的碑刻,但碑文被人們記錄了下來,部分如下:

名稱作者朝代碑文內容南渡家廟記趙汝騰南宋記南渡初期孔氏子弟修建菱湖家廟的情況孔氏家廟碑胡 翰明記明初修葺孔氏城南家廟等事宜重修家廟記羅 璟明記明永樂年間重修崇文坊家廟等事宜明正德衢州重建孔氏家廟碑謝 遷明記正德年間修建新橋街家廟等事宜明正德重建孔氏家廟頌碑祝 鑾明為新橋街家廟作頌明嘉靖增孔廟祭田記王 璣明記嘉靖年間李克齋增設祭田以永守尊崇等事宜新建孔氏家塾記鄒守益明記嘉靖年間將衢州城南東廢舊址改建孔氏家塾等事宜孔氏家廟記葉淑歐清記康熙年間耿精忠叛亂之后重修孔氏家廟的情況清道光重修衢州孔氏家廟記帥承瀛清記道光年間重修衢州家廟等事宜清道光重修衢州孔氏家廟碑杜 堮清記道光年間重修衢州家廟等事宜
靖康二年(1127),金軍南侵,擄走北宋徽欽二帝及北宋宗室三千多人,北宋滅亡。宋康王趙構在南京應天府(今河南商丘)稱帝,建立南宋,當時隨行的有孔族精英衍圣公孔端友、孔傳、孔端己等人。
至于孔氏南遷原因,孔柳先認為存在兩種說法。一種源自李心傳《建炎以來系年要錄》,稱孔氏南遷是“避亂”,后代史書記載均用此說法,并將孔端友率領的南遷孔裔歸為“流寓”的氏族;另一種說法源自徐映璞《孔氏南宗考略》,認為孔裔南遷是因為接到了朝廷的詔令,考略提到“建炎二年十一月揚州舉行郊祀,召入侍祠”,即為“受詔說”[1]。在官修正史者看來,作為趙宋王朝統治思想之象征的衍圣公及其近支的南渡,與宋統治集團同屬避難;從與封建統治者保持一致的孔氏家族角度來看,大宗南渡屬于效忠宋王朝,屬于扈蹕。但究其本因,應是二者共同作用的結果[2]。
南北宋之際,由于金人的入侵,孔氏分為南北二宗。宋、金、元對峙時期,孔氏南北宗各立衍圣公。后元朝統一中國,至元十九年(1282),南宗衍圣公孔洙奉詔赴大都覲見,孔氏北宗承襲爵位。迄今發現對此事最早的記載是《元史》,但太過簡單,僅“為國子祭酒,兼提舉浙東道學校事”[3]一句。
至于孔洙讓爵的原因,學界說法不一。一種認為孔洙以“先世廟墓在衢,不忍舍”為由放棄了襲爵。民國時期,衢縣徐映璞的《孔氏南宗考略》中就提到:

《衢州文獻集成》書影
至元十九年,議立孔子后,以寓衢者為大宗,詔赴闕,載封歸魯。奉祀洙以先世廟墓在衢,不忍舍,讓爵于曲阜宗弟治。且以母老,乞南遷,世祖嘉之曰,寧違榮而不違親,真圣人后也。拜承務郎國子祭酒,兼提舉浙東學校,給奉養廉并與護持江南林廟璽書,正宗之罷封,自此始[4]。
20世紀80年代以來,孔氏南宗史料的整理越來越受到重視,孔洙失爵問題的研究也取得了一些成果,大多數持這一觀點[5]。
第二種認為元朝統治者要在北方樹立起正統形象,孔洙要維護孔氏南宗一族,不愿違背心中的道義,才審時度勢,讓爵于北宗。于此,郭松義曾言:
按照嚴格的宗法關系,北宗屬于庶支,衢州孔氏才是真正的大宗,可是由于曲阜是孔子的故里,統治者需要在北宗樹立正統形象,這樣大宗必須貶為小宗,小宗則取代大宗……所謂的宗法名分,也不是確定不變的,只要統治階級的需要,隨時可以移上為下,持小為大[6]。
再者,北宗家族內部對衍圣公爵位的爭奪引起了元世祖的不滿,所以元世祖詔孔洙回曲阜主事;而留居在南方的漢族文化精英則帶著一種觀望的心理,認為蒙古人不會長久的占據中原,對當朝統治者采取一種消極抵抗的態度[7]。孔洙在大都期間,經朝廷允許探望了囚于監牢的文天祥和閑居陋巷的家鉉翁[8],這也說明孔洙之所以不愿襲爵,還可能是因為不愿背叛南宋王朝而又必須要保護衢州孔氏一族,在兩相比較下才請辭南去[9]。明清時期孔氏南宗的處境不同于元代作為“南人”的落魄,自明初開始,政府多次出資修繕家廟,孔氏族人也被重新恩賜官職,并準子孫世襲,南宗族人得到了更多出仕機會,加之明清統治者對孔子的尊崇,孔氏南宗家族地位逐漸提高。所以,后代史書中對于孔洙失爵這一事件的記載由繁至簡,大概是受到當時政治氛圍與南宗家族勢力上升的影響,其后人也有為標榜南宗家族而有美化的可能[10]。

孔子博物館所藏孔氏南宗史料
趙文坦在《孔氏南宗“讓爵”考》中詳細梳理分析了孔子53代孫孔淑《闕里世系圖辭題》、蘇天爵(1294—1352)《題孔氏家藏宋敕牒后》、黃溍(1277—1357)《承直郎潮州路總管府知事孔君墓志銘》、陳旅(1288—1343)《送孔彥明教授建昌序》、胡翰(1307—1381)《孔氏家廟碑》、楊士奇(1366—1444)《魯林懷思圖詩后序》、陳循(1385—1464)等修撰的《寰宇通志》等歷代史書及文人對孔洙失爵的記載。孔淑的“題辭”并未提及孔洙讓爵的故事;元后期四位著名文人的文章多是授南宗后人請托而作,并且也沒有提到元世祖對孔洙的贊語,讓爵的故事或出自南宗后人之口或傳聞;明朝時楊士奇所記載孔洙讓爵的故事有了兩點變化,一是多出了元世祖對孔洙的贊語(或為楊士奇的捏造,孔洙失爵后,和曲阜孔氏相比,地位逐漸下降,可能會出現不平衡的心理,楊士奇此舉有意規勸衢州孔氏后人應修孔子之道,不要對先祖的爵位念念不忘),二是孔洙辭爵的理由變成了不愿離開衢州祖墓;明代陳循《寰宇通志》及后代史書記載中對孔洙的贊語可能是沿襲楊士奇的說法,這樣孔氏讓爵的故事可以說是由傳聞變成了歷史;楊士奇還認為孔治襲爵本身滿足了三個條件:孔子之嫡孫、功臣之后、有文有武有德,況且統治者對于誰襲封爵位并無多大興趣,曲阜北宗已經經營了70余年,根基已穩,孔洙若回曲阜也難以站穩腳跟[11]。
自孔洙失爵后,孔氏南宗的政治、經濟地位逐漸衰落[12]。到明代時“衣冠禮儀,猥同氓庶”[13]。明正德元年(1506),朝廷封孔子第59世孫孔彥繩為翰林院五經博士,并準子孫世襲;明清兩代,自孔彥繩始,孔氏南宗先后襲封十五世;孔氏南宗成為衍圣公府的一個分支,接受衍圣公府的管理[14]。
孔氏子弟自南渡之后,其主要的世系傳承有:
1.第48世衍圣公孔端友,字子交。宋崇寧三年(1104)襲封。
2.第49世孔玠,字錫老。紹興二年(1132)襲封。
3.第50世孔搢,字季紳。紹興二十四年(1154)襲封。
4.第51世孔文遠,字紹先。紹熙四年(1193)襲封。
5.第52世孔萬春,字耆年。寶慶四年(1226)襲封。
6.第53世孔洙,字思魯。淳祐元年(1241)襲封。元至元十九年(1282),讓爵于曲阜宗弟孔治,南宗自此罷封。
7.第54世孔思許,字與道。
8.第55世孔克忠,字信夫。
9.第56世孔希輅,字士正。
10.第57孔儀,字文伯。
11.第58世孔公誠,字貴文。
12.第59世孔彥繩,字朝武。明正德元年(1506)六月十一日,受封翰林院五經博士。
13.第60世孔承美,字永實。正德十四年(1519)承襲。
14.第61世孔弘章,字以達。嘉靖二十六年(1547)承襲。
15.第62世孔聞音,字知政。萬歷五年(1577)承襲。
16.第63世孔貞運,字用行。萬歷四十三年(1615)承襲。
17.第64世孔尚乾,承襲,早逝。
18.第65世孔衍禎,字泗柯。清順治九年(1652)承襲。
19.第66世孔興燫,字北衢。康熙四十年(1701)承襲。
20.第67世孔毓垣,字東安。康熙五十三年(1714)承襲。

明正德唐鳳儀等·呈部記事碑
22.第69世孔繼濤,字晉三,未襲。
23.第70世孔廣杓,字衡觀。嘉慶元年(1796)承襲。
24.第71世孔昭烜,字亙青。嘉慶二十四年(1819)承襲。
25.第72世孔憲坤,字靜一。道光十四年(1834)承襲。
26.第73世孔慶儀,字肖鏗。同治三年(1864)承襲。至民國世爵終止,改稱南宗奉祀官。
27.第74世孔繁豪,字孟雄。民國十二年(1923)承襲。
28.第75世孔祥楷,字子摹。民國三十六年(1947)承襲。
民國三十八年(1949)五月六日, 衢州解放,奉祀官制終止[15]。
水旺莊礦區位于膠東半島西北部,沂沭斷裂帶東側,著名的金礦集中區——膠西北礦集區內。其大地構造位置隸屬于華北板塊(Ⅰ級),膠遼隆起區Ⅲ(Ⅱ級),出露地層有新太古代膠東巖群;古元古代荊山群、粉子山群;新生代新近紀火山巖及第四紀松散堆積物。區域發育NE—NNE向斷裂構造,主要控礦構造由西向東依次為三山島斷裂、焦家斷裂、招平斷裂[3-4]。區域巖漿巖廣布,中生代燕山晚期偉德山序列和雨山序列少量分布于區域東北部,中生代燕山晚期郭家嶺序列和燕山早期文登序列、玲瓏序列,大面積展布;古元古代晚期萊州序列和新太古代早期馬連莊序列、棲霞序列、譚格莊序列分布于區域南部招平斷裂帶上盤,呈巖基產出(圖1)。
孔氏隨宋室南遷之后,宋高宗感念孔氏隨駕有功,便賜家于衢,“自唐開元后,郡邑皆立孔子廟,有司歲時奉祠,至今不廢,而孔氏之家廟者,遍行天下,唯曲阜與衢州耳”[16],從此圣裔南遷子孫便寓居于衢州。宋寶祐元年(1253)建菱湖家廟,元初遷于城南家廟,明正德十六年(1521)建成新橋街家廟,后幾經修葺一直保存至今。歷代關于孔氏南宗家廟的記載主要有宋人趙汝騰(?—1261)的《南渡家廟碑記》、胡翰(1307—1381)的《孔氏家廟記》、羅璟(1432—1503)的《重修孔氏家廟記》、李之芳(1622—1694)的《重修孔氏家廟碑》以及歷代的《衢州府志》。民國時期衢州徐映璞的《孔氏南宗考略》對孔氏南宗家廟的史料也作了詳細的考證。學界主要從以下兩個方面對孔氏南宗家廟作了研究。
據韓章訓的研究,南宋寶祐三年(1255),衢州知州孫子秀請建家廟于衢州菱湖畔,宋末毀于兵燹;元初,衍圣公孔洙重建家廟于城南,規制遠遜于寶祐;崇文坊家廟為明代永樂至正德年間南宗奉祀孔子的場所;正德十五年(1520)遷家廟于新橋街家廟,此為家廟的最后遷徙之地[17]。菱湖家廟主要祭祀區的建筑布局與曲阜孔廟一脈相承,崇文坊家廟規模不大但功能完備,新街橋家廟作左廟右廨[18]。明中期以后有幾次大規模的修繕:明萬歷十二至十六年(1584—1588)間知府廖希元對孔氏家廟進行維修、清順治元年(1644)曲阜孔子63世孫知西安縣孔貞銳修廟、清康熙二十一年(1682)衢州郡垂楊道泰重修、雍正八年(1730)修葺、乾隆四十三年(1778)維修、道光元年(1821)十月至三年(1823)四月修葺、同治六年(1867)重修等[19]。家廟的建筑構成主要有:照壁、先圣廟門、大成門、大成殿、寢殿、思魯閣、啟圣祠、報功祠、五支祠、襲封祠、六代公爵祠、世襲博士府、圣澤樓、家塾;家廟的建置深受儒家禮制思想和宗法倫理道德觀念的影響,廟內五支祠(祀孔子家族五房之祖)、六代公爵祠(南渡后孔端友至孔洙的六代衍圣公)、襲封祠(孔彥繩至孔慶儀十五代翰林院五經博士)的設立體現了儒家思想中的等級尊卑、三綱五常的宗法思想;等級觀念反映在建筑上就是空間布局的主次分明,各個單位建筑的方整、對稱體現了儒家“正心”“正物”“正位”的觀念,南宗家廟正好是中國倫理社會的一個縮影[20]。南宗家廟與曲阜孔廟都采用庭院式廊廡建筑,受廟學并存思想的影響,有書院、國子監學宮、學校等配套建筑,形成廟學合一的建筑群;山東曲阜孔廟由于歷代皇帝的祭祀,享受皇家的建筑規格,建筑時間久遠、規模宏大、保存完整,而南宗孔廟由于南宗失爵變得比較平常,但也由于這一緣故,所設立的思魯閣為南宗家廟所獨有[21]。南宗家廟的修建、移址及興衰,記錄自南宋以來各個歷史時期的社會狀況、孔氏南宗后裔的生活狀況,可以說南宗家廟是南宗歷史最好的見證[22]。現存浙江境內孔廟遺存分為整體較好、主體完好、基本毀壞、發掘重建四類遺存狀態,許多孔廟遺存也被列入文物保護單位,并得到保護、利用與研究[23]。除了以上提到的對南宗家廟研究之外,還有許多學者們對于孔氏南宗家廟歷史沿革、家廟規制進行了探討[24]。

衢州市博物館藏南宋金娃娃

孔子及亓官夫人楷木雕像
祭孔是孔子后裔行孝道、歷代帝王行尊圣之禮的一項隆重活動。孔氏南宗自南遷以來,一直都有祭祀活動。南宗祭祀需要的器具為:銅爵52只、錫型10個、錫杓5個、錫簠22個、錫簋22個、錫籩44個、錫豆88個、錫尊10個、錫壺尊3個、竹篚3個、木俎3架、銅爐10個、錫燭擎11對、錫瓶1對、木帛盠10個、祝文版1座、銅鐘16口、石磐16塊[25]。南宗的祭禮分為四大祭(四大丁):春夏秋冬四季仲月的上丁之日舉行;四仲丁:大祭后第十天舉行;八小祭:每年清明、端午、中秋、除夕、正月初一、十月初一、孔子生辰、孔子忌日舉行;氣節祭:二十四節氣舉行,只設祭器,行三跪九叩禮;祭拜:初一、十五舉行;特別祭:孔子生辰、忌日逢十年、百年祭,或重大事件后祭祀;祭祀分初獻、亞獻、經獻三個過程,大約需要兩個多小時[26]。隨著時代發展,南宗祭孔儀式有所簡化,富有現代性,參祭對象更加平民化;形式上最大變化在于祭孔侑舞的消失,南宗祭孔將孔子牌位中“神位”二字去掉,去除了華麗的服飾、三牲祭品、古樂舊器,還首創了學祭,南宗祭孔的歷史變遷是衢州社會發展變遷的縮影,展現的是人們對中國傳統儒家文化的尊崇[27]。南宗家廟的祭祀價值一方面在于它的正統性,另一方面在于它的地方性和民族性,揭示了中原華夏文化在傳播過程中的繼承和變遷,有助于探討儒學本土化的客觀規律和南孔文化的本質特征;當代祭孔也并不是單純為了“復古”,而是要為現代人提供一個認識和親近傳統的“記憶之所”,增強民族自豪感和對于傳統文化的保護意識[28]。
南遷后的孔氏族人秉承儒家詩禮傳家的思想,與江南地區的文化碰撞、融合,形成了獨具特色的孔氏南宗文化,對江南地區社會風俗和教育的進步有著重要的作用。學界對孔氏南宗文化也作了相關的研究,具體如下。
孔氏南遷族人在繼承曲阜傳統宗族形態的同時,進行譜牒編修、敬宗收族、加強與北宗及南宗各支交往的活動,為當地宗族建設提供了良好的示范,推動了當地宗族的建設[29]。對于孔氏南宗宗族的管理,南宗在明正德元年(1506)制定了《欽定孔氏家規》,主要包括三個方面:孔氏南宗與北宗的關系處理、宗族教化、冒姓與差隱的問題[30]。孔氏南宗發展族學,遵守“孝悌”與“謙和”的道德規范,在當地宗族中率先垂范,推動了好學尚禮之風,隨著時代變遷對教育近代化起到重要的推動作用[31]。總的來說,孔氏南宗在敬宗收族、維系宗族團結和睦方面對浙西南以及南方地區起到了示范作用。
孔氏南宗在南渡之后為傳承先圣之學,積極整理文獻和編著書目,出任各地學官,主持官學教育;南宗子弟還進行書院教育和族學教育,所收學生也不再局限于孔氏子弟;其教育思想發生了變化,關注的重點由自我封閉的宗學族塾轉向廣闊的社會教育,折射出孔氏南宗對社會角色的重新定位,以更加平民的心態融入到社會中去;推動了地方尊師重教社會風氣的形成和教育的發展,促進了浙西南文化和儒學的進步[32]。南宗族人通過對官學、私學教育的投入,擔任各地教諭、創建書院等活動,他們在教育方面的直接作為對南宋書院的發展產生了外在的、可見的影響;作為“文化原型”的衢州孔氏家廟成為歷代江南士人競相瞻仰的圣地,南宗家廟所積淀的文化內涵對書院的興盛、時空分布產生了內在的影響[33]。
孔氏南宗賜家衢州之后,各界人士蜂擁而至,衢州成為了江南士民最為理想的“近圣人之居”,孔廟、書院都成為人們表達近圣文化心理的理想場所,街坊、樓堂、書籍等“近圣”表現形式呈現出顯著的泛化、虛擬化、象征化的趨勢;以近圣人之居為幸的文化意識成為獨特的文化傳統[34]。宋元以來,孔氏南宗與朝廷官員、地方士人進行了廣泛而密切的交游;孔氏南宗在江西境內的臨川、黎川、金溪等分支主動融入當地社會,與王英、陳民望、魏僖、孔尚典等學者、名士交流;這些學者通過為南宗族人作敘、作詩、拜謁家廟來表達對南宗的敬仰之情,他們不僅以南宗為大宗,而且對南宗士人的學養、品行、忠義精神和詩禮文化都推崇有加[35]。這些平民化的表現,折射出儒學走向普及化和大眾化的特征,展示了儒家文化從廟堂走向民間并與民間逐漸融合的歷史進程[36]。
可以說孔氏南宗文化是宗族文化、地方文化、政治文化、思想文化的有機統一體。作為宗族文化的南宗文化,一方面保持傳統的宗族形態,另一方面創新宗族活動形式,為江南地區宗族活動起到了示范作用;作為地方文化的南宗文化,代表了江南地方文化特色,反映了江南地區的人文傳統和地域精神風貌;作為政治文化的南宗文化,孔氏南宗的歷史演變反映了歷代統治者通過崇儒尊道來強化主流意識形態,折射出地方政治乃至歷代政權變化和思想政策的特點;作為思想文化的孔氏南宗文化,對詩禮文化的傳承在某種意義上是傳統儒家思想在江南地區發展演變的一種折射;孔氏南宗文化是孔氏南宗自身積極有為、社會文化影響、歷代政府高度推崇以及士紳民眾崇敬等各種因素綜合作用的結果[37]。

衢州南宗碑刻
新中國成立后,學界對孔氏南宗的研究興起于20世紀80年代。三十年來,學界理清了孔氏南宗的一些基本情況,研究取得了一定的進展,但仍有進一步挖掘的空間。
首先,對于孔洙失爵的原因,《元史》中并沒有提到,后世的記載卻多出了不少細節。相關研究中,趙文坦的《孔氏南宗“讓爵”考》較為全面的梳理出了不同時期人們的記載,進而分析了孔洙讓爵的原因,而先前的大多只是簡單羅列,并沒有對史料進行考辨。事實上,孔洙讓爵的真正原因可能并不見之于史料,需要我們搜集更多的民間文獻,在此基礎上梳理比勘各類史料,方有可能在原有時空中還原歷史本相。
其次,關于“孔氏南宗”的內涵與外延。對于“孔氏南宗”,大多數針對的是南宋初年南遷聚居衢州孔氏嫡裔。然而,在南宋以前就有孔氏子弟南遷,一個是南北朝時期,孔子第二十二世孫孔潛避難并世居會稽,形成會稽孔裔;另外一個是后唐年間,“孔末之亂”后,孔子第四十四世孫孔檜避居浙江平陽,形成平陽孔裔。對于南宋以前南遷的孔氏子弟是否算作孔氏南宗的范圍,學界并沒有明確提及。這些南遷的孔氏子弟,由于年久宗譜失修,史書中也很少有關于他們的記載,所以也很少有對這些孔氏后裔的世系、生活狀況、家廟、祭祀等方廟研究。這也是之后關于這方面研究需要我們注意的地方。
再次,《孔氏南宗考略》中提到孔氏在南宋初南遷之后,在江南地區形成了鄂州支、句容支、永康支、杭州支等二十九各分支。對于這些分支的情況,郭學煥的《孔子后裔在浙江》孔慶華的《臨川孔氏考略》有一些考證,但仍然不夠。
綜上,未來對于孔氏南宗的研究,特別需要注意兩方面的工作。一是進一步挖掘史料,目前孔氏南宗的文獻總體上仍然不夠,需加強包括文字、碑刻文獻,特別是要注意考古資料、民間文獻等史料的收集,要充分利用《孔府檔案》;二是研究方法的更新,除了運用傳世文獻外,更需借鑒歷史人類學的方法,去探尋“層累”的孔氏南宗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