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晨穎 高樂
摘? 要:隨著近幾年女性主題影視劇的熱播,黑色電影中“致命女人”的類型形象再次回歸,2019年上映的電視劇《致命女人》便是近期最具代表性的作品,它講述了三位不同時代的女性處理丈夫不忠行為后,不約而同地指向“殺”死丈夫的最終結局。本文將結合二十世紀中后期的時代背景,試圖探討《致命女人》中一位女性角色貝絲·安在劇中是如何一步步擺脫男性凝視建立自主意識的。
關鍵詞:致命女人;黑色電影;主體意識
[中圖分類號]:J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20)-05--02
一、前言
20世紀中期,“致命女人”是黑色電影中一種類型化的女性人物形象,最早產生于德國的無聲電影時期,對整個西方影壇都產生了巨大的影響。所謂“致命女人”描述是一種擅長心計、獨立、獨具個人魅力的女性,通常為推動故事發展的主導角色,她們自我意識鮮明,反叛精神強大,在20世紀中期的社會中尤為突出,成為撼動男性權威的重要力量。但在過去的電影中,她們的“致命性”隨著故事的發展卻敗下陣來,一旦成為破壞家庭的“壞女人”后,便要承擔危及自身,抑或最終消失的人物結局。然而,本文的研究對象《致命女人》(Why Women Kill)實際上是2019年出品的一部黑色喜劇的名稱,故事同樣在部分內容上沿襲了黑色電影對“致命女人”類型角色的描述,講述了生活在不同年代的女性在婚姻遇到危機時是如何處理婚姻中不忠行為的故事。該劇在過去黑色電影的基礎上,除了描述女性如何獲取自我主體意識,追求自我實現和精神自由之外,所有女性角色都在某一時刻不約而同走向“殺”掉丈夫的結局,雖從根源上與男性凝視做了徹底切割,呈現出的反叛精神到達了巔峰,但也同時走向了另一個思想的極端。
二、女性主體意識的缺失、建立和反叛
(一)“他者”凝視下主體的缺失
當人處于不成熟的狀態,人缺乏主動運用自己知性的能力,因而,權威輕而易舉就可施加控制。在外人看來權威的控制是強權干涉,但對于不成熟的人本身而言,這種強力控制卻意味著有力的保護。[1]在這里其不成熟主要指缺失主體意識的人,如傳統家庭婦女,往往就處在這樣一個尷尬的境地。在《致命女人》中的角色貝絲·安,作為二十世紀中期一位普通中產家庭主婦,原本生活幸福的她卻無意中發現丈夫羅布出軌的事實。貝絲的孩子早年因車禍身亡,成為夫妻二人不可觸碰的禁忌。一直以來,貝絲都認為是孩子死亡是由于自己當時失職沒有關好通向馬路的后門,丈夫羅布也因此大發雷霆反復指責她作為家庭主婦,沒有盡到當母親的責任,于是,這個灰暗的回憶始終伴隨貝絲,讓她無法原諒自己。性格本就懦弱的她心生愧疚,即使面對婚姻的背叛,依然選擇逢迎克制,還進而將丈夫出軌歸結為自身原因因此,彌補和挽回毫無疑問成為她處理丈夫不忠行為的第一選擇。在傳統核心家庭中,男性是家中的頂梁柱和經濟來源,女性在經濟上依附于男性,這樣一方面容易將家庭中的男性推上神壇,認為男性給予她們穩固家庭,生活才得以保障,但同時也必然喪失了家庭的主導話語權,只能對丈夫言聽計從聽之任之。這一時期的貝絲,正是男性凝視下缺失主體意識的女性最好的呈現,壓抑自我,克制欲望,在社會傳統價值觀念影響下,基于對家庭和丈夫的依附,貝絲并沒有反抗,反而在一直追逐著這種來自于“他者”的凝視。
(二)社會思潮影響下萌生自我意識
第二次世界大戰,殖民制度瓦解,社會動蕩不安,女性主義運動風起云涌。正值這一時期,社會開始質疑性別差異所帶來的文化建構和不平等的社會后果,反思女性文化生存的狀態。貝蒂·弗里丹在其著作《女性的奧秘》中將家庭比喻為“舒適的集中營”,號召女性應該沖破家庭束縛獲取自由。被壓抑已久的女性主體意識開始集中爆發,女性逐漸學會在機智的反抗中尋求自我的精神自由,這在劇中角色貝絲·安的身上也體現得淋漓盡致。得知丈夫出軌后,貝絲起初因為妒忌心作祟,利用假身份和丈夫出軌的情婦——年輕漂亮的艾普麗結識,并成為好朋友,想勸說艾普麗離開自己的丈夫。但在和艾普麗的交往中,她卻發現艾普麗身上有著讓人著迷的閃光點,即勇于追求自我和夢想的魄力,而這些恰恰是她在婚后為了家庭和丈夫所放棄的自我。在艾普麗的引導下,貝絲的自我意識逐漸蘇醒,她認識到即使身為女性,也應該像丈夫一樣擁有自己的事業和更多生活選擇,而不是一味地圍著丈夫和廚房。她開始重新在閑暇時間彈奏鋼琴,重拾小時候當一名出色鋼琴家的向往,有一次,還為了支持艾普麗的個人演唱會而放棄和丈夫的球賽之約,從這兩個例子都能看出貝絲·安這一角色正在經歷著自我主體觀念的破碎與重構,意識到羅布給予她的更多是控制捆綁,而非保護。
在社會劇烈變革的時期,隨著女性經濟的獨立和受教育水平的提高,追求個性解放和思想自由成為當時的主要議題,傳統女性開始對過去的社會秩序產生了反抗和質疑。艾普麗更像是20世紀中期的女性運動代表,正是在她的影響下,貝絲·安才開始步入自我覺醒。
(三)拆穿謊言后的反叛與復仇
如前文所述,“致命女人”的“致命”特征在黑色電影里通常展現為一種自我毀滅,但在這部劇中,貝絲·安卻一反常態,最終走向“殺害”丈夫的結局,將其“致命性”從另一個極端渲染到了極致。2017年,一份題為《后女權主義時代英語電影和電視劇中的女性殺手的報告》指出,女性采取殺人行為通常是由于曾經作為受害人想復仇,或者是保護自己的孩子等原因,她們很少是純粹的虐待狂,反而多是建立在一種受害人身份或者是母性傳統觀念的基礎之上被呈現的[2],這在貝絲·安身上也展露無疑。當她得知艾普麗懷孕后,正準備離開丈夫,卻無意中得知原來羅布背著她已出軌多年,并且就在孩子意外的當天,通向馬路的后門正是他當年出軌的情婦為了逃走而犯下的錯誤。從家庭出走意味著貝絲作為女性的主體意識正式確立,然而直面因羅布背叛才釀成孩子死亡的悲劇和出軌多年所帶給她的羞辱,貝絲勇敢地選擇了復仇。原本對丈夫的愧疚感和崇拜在謊言揭穿后變成了仇恨,從槍支店老板手中接過槍的一刻,貝絲主體意識所引導的反叛精神也在真正意義上被正式確立。
三、結語
女性殺手通常伴隨一種情感羈絆的復雜性,且這種復雜性多夾雜著對傳統父系制度的反叛和抗爭。在二戰中后期,威脅男性地位的“致命女人”其實是男女社會地位產生變化后在熒幕上的藝術投射,然而在多數黑色電影中“致命女人”的自我悲劇命運在這部劇中被徹底反轉,主角貝絲·安的復仇行為呈現出擁有主體意識的女性在抵抗權威過程中的主觀能動性,不僅精心策劃了一場針對羅布的完美謀殺案,還幫助長期忍受家庭暴力的女鄰居成功脫離丈夫的控制,重獲新生。
二十世紀中后期是相對活躍開放的時代,正值西方第二次女性主義浪潮興起,人們都在為女性解放奔走疾呼。波伏娃就在其著作《第二性》中指出“女人并非生來就是女人,而是后天才成為女人”[3],集中反映了對男性社會秩序的質疑不滿,對之后女性爭取話語權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這一時期,在不斷興起的社會運動影響下,女性逐漸意識到自我的主體性,對自我實現有了萌芽式的反思和想象。電視劇《致命女人》正是通過貝絲的故事全景展現了當年女性生存狀態,不僅沿襲了上世紀對“致命女人”角色個性的定位,且結尾設定也更大膽,實現了“致命女人”的角色圓滿,將女性獲得主體意識后的“致命性”渲染到了極致,重塑了黑色電影中的“致命女人”。但值得注意的是,這條復仇之路卻在另一個極端與“他者”凝視在某種程度上殊途同歸,雖對傳統社會秩序心生不滿,但貝絲卻選擇最極端的方式進行反抗,不但沒有緩和差異,反而加劇了二者的沖突。
注釋:
[1] 孫婷婷.朱迪斯·巴特勒的述行理論與文化實踐[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5年.
[2] Sarah Campion and Le?nora Lardy, “Conference Report: Women Who Kill in English-Speaking Cinema and TV Series of the Postfeminist Era. Miranda, 2017.
[3] [法]西蒙娜·德·波伏娃.第二性[M]. 陶鐵柱譯.北京:中國書籍出版社,2004年.
參考文獻:
[1] [法]西蒙娜·德·波伏娃.第二性[M]. 陶鐵柱譯,北京:中國書籍出版社,2004年.
[2] 孫婷婷.朱迪斯·巴特勒的述行理論與文化實踐[M]. 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5年.
[3] 楊公建.論美國電影中的“致命女人”形象[J].電影文學,2017年.
[4] 彭程.性別文化的媒介多元再現及反思——基于傳統、現代、后現代三重視域[D].吉林:吉林大學,2019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