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小強 張竹 周平錄 湯新慧

2019年7月23日,北京快手科技有限公司舉辦了首屆光合創作者大會,快手高級副總裁馬宏彬正式宣布啟動“快手光合計劃”,未來拿出一百億元的流量,來支持至少十萬個優質創作者的成長加速。
馬宏彬身著黑色T恤、藍色牛仔褲,在演講中一次又一次重申快手的公平普惠原則,指出只有公平和普惠,才讓快手有了今天的發展,只有公平和普惠,才能讓無數普通人因為快手平臺而有機會被別人看見。正如其他快手員工一樣,馬宏彬也會抑制不住地舉出很多快手上鮮活的人物,像山東的草根主播本亮大叔、賣豬肉但唱歌好聽的濱州小辮兒哥、遼寧開原造飛機的農民工、長白山拍風景的景區管理員等。正是這些普通人,才支撐起快手一天1500多萬的視頻上傳量,使更多人在快手看到不一樣的風景與世間百態。
在本次光合大會上,快手公布了一系列數據,包括日活躍用戶量突破兩億、月活突破4億,每天曝光量在千億次以上。其中,一二線城市的日活躍用戶量增加至6000萬。2018年全年有1600萬短視頻創作者通過快手累計獲得200多億元的收入。
馬宏彬把快手保持旺盛增長的原因歸結為公平與普惠。隨著短視頻市場競爭日益加劇、政府監管強化與行業更加成熟,快手還會堅持公平普惠的原則嗎?過于追求公平會不會損害效率?這對于它的商業運營與發展又有何影響?
作為短視頻行業的頭部企業,快手最早由聯合創始人之一的程一笑創立,成立于2011年3月,總部位于北京。公司在創業之初就想做視頻社交,但由于基礎設施、技術與市場環境都不成熟,便轉而推出一款用來制作、分享GIF圖片的手機應用“GIF快手”,該軟件早期在微博比較受歡迎,因此引起了晨興資本合伙人張斐的注意,也給公司帶來了200萬人民幣的天使輪投資。
到了2013年,“GIF快手”作為一個工具型應用,用戶留存度低和單體應用變現難的問題十分突出。而這一年4G網絡和Wi-Fi的普及已經推動短視頻開始流行,于是公司試圖從單一的工具型應用向最初設想的視頻社區類應用轉型,但這必然對后端造成較大壓力,帶寬也是一個限制因素。程一笑當時的團隊人員難以解決這些問題,因此希望能夠找到一個合作伙伴來處理這些問題。當時,快手另一位核心創始人宿華的第二個創業項目由于數據不理想已經停止運營,于是在張斐的引薦下,宿華與程一笑會面聊了合作事宜。
在交流中,宿華發現快手有一個典型的價值觀是程一笑一直追求的,就是人人平等。只要是有趣、好玩的內容,快手都會推薦,無論上傳的人是明星還是普通用戶。宿華非常認同這個價值觀,二人一拍即合。在張斐的提議下,晨興資本和程一笑團隊各拿出一半股份做期權池,并把其中的大部分股份給了宿華團隊。兩個團隊合并后,保留了快手的名字,只是去掉了GIF。宿華回憶說:“公司名字我們沿用了快手,因為我們都覺得,這個東西更好玩兒。”
在分工上,宿華先后在谷歌中國與百度負責搜索和推薦算法、系統架構等研發工作,在技術上有優勢,擔任公司CEO,負責整個公司的戰略、機器算法以及對外事務;程一笑對客戶端的理解更深一些,主要負責產品、運營等企業內部事務。
隨著宿華的加入,快手真正進入了轉型期,產品設計上把短視頻轉GIF的功能藏起來,只支持直接上傳短視頻,這使得最初“GIF快手”的用戶直接流失了90%。但宿華相信他們只是暫時的離開,最后都會回來。如兩位創始人所期望的,轉向短視頻社交之后,快手的日活躍用戶從1萬開始節節攀升。
當時的帶寬費用較高,快手又投入大量資源來優化客戶端及視頻壓縮技術,視頻壓縮到原有大小的1/5或1/10還不損傷畫質。2014年春節后,快手的用戶量快速增長,7月突破了100萬日活躍用戶量,此時,快手已引入人工智能系統并采用算法進行視頻推薦。最初,快手的算法系統將三天內點贊最多的視頻置頂,結果發現每天排在前面的視頻都是由幾個固定用戶發布的。發現了這個問題后,算法系統開始不斷進行學習并調整排序,加入更多隨機流量,努力讓每個普通用戶上傳的短視頻都能有機會被看到,自此,快手的增長開始呈現加速效應。
2015年,快手已有1億用戶量,日活躍用戶達到1000萬,同時獲得了晨興資本與紅杉資本數千萬美元的B輪投資。至2016年,快手憑借4億用戶成為中國最大的短視頻社區。在商業變現上,除了小范圍地實驗信息流廣告以外,還推出了直播功能。同年3月,百度、華文文化產業基金與光源資本進行了C輪投資,快手估值達到20億美金。
快手自成立以來,品牌與市場投放費用幾乎為零,2016年下半年才開始建立推廣部門。很長一段時間里,無論對于主流互聯網產業界還是很多一二線城市用戶來說,快手都是一個陌生的存在。用宿華的話說,“快手在自己的發展道路上,一直走得很慢,創業八年,到第六年才廣為人知”。
浮出水面后的快手,保持了快速增長的態勢。2018年12月底,日活躍用戶突破1.6億。2019年,快手計劃次年赴美上市,并且將在IPO前以250億美元的估值尋求融資。此時,快手已經構建起良好的企業生態,既增加了專注于社會價值創造的快手行動部門,也加快了諸如電商、廣告與游戲等模塊的商業化布局。
公平普惠的價值觀
宿華出生于湘西的一個小山村里,村里的人都姓“宿”。他在小地方長大,考大學到了大城市,工作去了外企,還曾經被派到海外。在他眼里,這個世界就是多樣的。在與程一笑合伙創辦快手的時候,兩人就已經制定了公司的基本原則:給普通人用,沒有明星導向,不捧紅人,做一只“隱形”的手。
在這個原則下,快手的產品定位是普通人用來記錄生活的短視頻社交應用,“普通人”和“記錄生活”是它的關鍵詞。“普通人”并沒有地域概念,不會限定在農村、二三線城市或北上廣深。甚至注冊快手時手機號還可以選擇不同國家,分享時的應用有Facebook、Twitter、YouTube等,這在快手早期版本就有,可以說快手的初衷就是放眼全球的“普通人”。為了服務于普通人記錄生活的需要,快手把公平與普惠作為核心價值觀。
宿華舉過幾個例子。如快手不會針對明星有流量傾斜,明星在快手的平臺上并沒有專門被凸顯。程一笑則堅持快手不設轉發,他認為一旦允許轉發,就會形成頭部效應,沒辦法讓每一個人公平地被看到。也正因為不能轉發,用戶就需要自己生產內容。快手也不專門用補貼去刺激用戶發布視頻,只是鼓勵大家分享自己的真實生活,所以快手也沒有常見的熱點人物榜、熱點話題榜和熱點事件榜等。除極個別情況外,快手也不發推送。
除此之外,快手還希望盡量降低廣告對用戶的干擾,為此曾拒絕了1000萬元的開屏廣告費。打開快手App,公司名字和Logo的痕跡很少,因為宿華想淡化公司的存在感,他認為用戶來快手是想要找到這個世界上某個角落里有意思的人、有意思的事,他不是來看快手公司的。宿華還鼓勵快手員工互相稱呼“同學”,以對這個世界保持開放與謙虛的心態。
對于快手公司的追求,宿華常常談到孤獨與幸福。他說:“中國經濟一直在發展,GDP越來越高,但人們是不是變得越來越幸福呢?幸福感缺失的原因在于孤獨,而快手在嘗試解決這個問題,讓人們去展示自己的想法,展示自己的生活狀態,讓其他人能夠看到、能夠關注、能夠長期地互動,從而提升人和人之間的理解,提升每個人獨特的幸福感。”
簡單易用的產品
快手每個聯合創始人都是技術出身,具有典型的工程師風格,快手的產品設計也具有簡單與克制的特征。迄今為止,坐擁超過6億用戶,快手App的首頁依然只有關注、發現與同城三個欄目,其他的消息、私信與搜索等功能都被隱藏在下拉菜單里。其中,“關注”欄目呈現用戶已關注創作者發布的視頻和發布時間;“發現”欄目展示快手推薦的視頻,視頻下方顯示獲得的點贊數;“同城”欄目下,快手會根據用戶地理位置信息推薦附近的人發布的視頻。在所有欄目下,任何視頻都沒有優先級,僅僅是依時間順序推薦與排列。
對于觀看視頻的用戶來說,快手沒有歡迎頁,也沒有廣告頁、引導頁,打開后是一個直接進入未登錄狀態的首頁。APP中的視頻展示是瀑布流式的,整頁視頻沒有分頁,一個手機界面可以展示多個視頻,用戶單擊觀看,雙擊點贊,上滑看評論。說到快手操作容易的特點,快手副總裁陳思諾提及一個小故事:“我有次出差問賓館做保潔的阿姨,問她是不是在用快手,但她說不知道。我不死心,后來她打開手機,結果里面就有快手。保潔阿姨挺不好意思的,說她不識字,雖然天天看,但不知道這個就叫快手。但她其實用了兩三年,因為特別簡單。”
對于短視頻拍攝者來說,拍攝鍵在首頁右上角,用一個小小的攝影機圖標表示,點擊后就進入視頻錄制頁面,可以選擇拍攝11秒或57秒的短視頻,通過錄制、拍攝、發布三步就可以上傳作品。拍攝頁面里還有魔法、美化與音樂等支持工具,里面有各種預置的特效與音樂可供創作者選擇,新手也能夠很快拍攝出一段短視頻。馬宏彬在談及這些功能時特別有感觸:“人們總覺得拍視頻難,因為不僅需要專業設備,還得會視頻剪輯,這對一般人來說是很復雜的操作。”而快手一直在做的就是將這種復雜的事情變簡單。馬宏彬表示:“現在(打開快手)你會發現,編輯門檻已經被大大降低了,不論是加濾鏡、加特效還是換背景,操作都十分簡單、便捷。最關鍵的是,你還可以加音樂,這能讓視頻有一個質的提升。此外,快手還為創作者提供及時的視頻數據反饋,包括播放量、點贊數、留言數等,創作者可以根據粉絲的反饋來提高之后發布的視頻質量。”
有溫度的技術
簡單易用產品的背后有復雜的人工智能(AI)系統支撐。宿華曾說過:“快手其實是一家人工智能公司,希望能讓AI的力量被每一個不懂這種力量的人享受到。”馬宏彬也表示:“用短視頻公司來定義快手其實并不太準確,快手一直認為自己是一家科技公司。”
觀察快手公司的員工組成,研發人員占比達到60%以上,智能技術貫穿于視頻生產、視頻理解、用戶理解到視頻分發的每一個環節。在視頻生產階段,快手自研的深度學習引擎及AR算法,通過人臉識別、姿態估計、肢體識別等技術來提供視頻特效;視頻上傳后,會通過AI來識別和理解視頻中的人物、場景、語言、音樂等各種內容;然后是讓機器對用戶以及用戶興趣有深度的認知;最后,基于視頻、用戶理解挖掘和匹配每個用戶感興趣的內容,通過算法實現對短視頻的智能分發。
對于控制流量分發與智能推薦的算法,宿華曾不止一次提到:“我一直認為算法是有價值觀的。”因為宿華認為:“一套算法的形成需要經歷發現用戶訴求、分析問題、提出解決方案、編程、運行、測試等多個步驟,做這些的全都是公司內優秀的工程師和他們的團隊,而這些人都是有價值觀的。”
基于普惠的價值觀,在快手上,每個視頻都會被分配隨機流量,即使沒有粉絲的用戶發視頻也會有一定播放量。同時,快手還在算法推薦中引入經濟學的“基尼系數”,并將之作為一個重要的量化指標。就是對于特別高熱的視頻或創作者,算法會自動降低推薦強度與頻率,使得視頻上升的勢頭得到抑制,避免馬太效應和創作者之間貧富差距過大,照顧長尾用戶。這導致在快手上很難出現視頻爆紅的現象,創作者漲粉也較慢。一般而言,快手上達到百萬粉絲平均需要854天,遠遠長于其他短視頻平臺。
談及快手這種不捧明星、紅人,而是把很大一部分流量隨機分發給普通人的算法設計,馬宏彬評論說:“這種隨機量基本確保了每個人都有機會。一個大V,你不給他1000萬播放他都沒感覺。但你把這些流量分發到1000個非常普通的用戶身上,就是每個人1萬的播放量,但對他們來說,這已經是一個巨大的刺激了。不要小看這一點隨機量,正是這一點點的量,很多人才有機會跑出來。快手截止到今天,所有流量都是機器來分發的,沒有人為干預,我覺得這是一個從底層解決事情的方案。只要引入人的因素的話,這件事情就喪失了所有的意義。”
廣泛多元的用戶
盡管快手注冊用戶已經超過6億,但很多人對它的印象仍然是“接地氣”甚至“三俗”,認為大部分的快手用戶都分布在農村或者五六線小城市。宿華和程一笑也曾多次提及用戶的地域分布結構問題,他們表示,實際上快手用戶和中國移動互聯網人群的分布結構差不多。根據TalkingData的數據統計,2018年快手用戶在一線城市占比6.4%,二線城市占比29.9%,三四五線城市及以下地區占比63.7%。這也符合宿華所說的:“我們沒有刻意去做什么,快手就是整個社會人口分布的正常狀態。”但比起用地域來做標簽去區分快手用戶,“普通”也許是快手用戶的最大公約數。在快手產品與算法的支撐下,快手就像是真實世界的一面鏡子,映照出廣泛而多元的普羅大眾,他們分布于五湖四海,遍布于各行各業。
快手的用戶里既有明星、主持人、大學教授,也有船員、漁夫、趕海人、外賣員、放羊人、卡車司機、鐵道工、牛販子、馬戲團演員、丹頂鶴飼養員、養蜂人、采參人、菜農、深山的伐木工、高空電力工人、退役的消防兵、手語老師、視障民樂藝術家、非遺傳承人……這樣的用戶名單可以列得很長,其中的大多數人是宿華口中的“普通人”,處于社會經濟金字塔的中下層,在主流媒體中屬于沉默的大多數,而快手給他們提供了一個展示自我的平臺。馬宏彬談到快手用戶的擴散路徑時說:“快手的擴散特別神奇,就是我們真的是從中國的沿海、北上廣這些大城市開始往下擴的。你知道互聯網引爆是有閾值的,在一二線城市到一定規模時媒體才會關注你,但我們還沒火到那個程度就開始下沉了。而且在一二線城市,人們的發聲渠道很多,對于這些用戶來說,我們是所有發聲渠道中的一個。但反過來,下沉以后,這個威力立即就出來了。我們有個用戶‘張二嫂(男性),現在有1000多萬粉絲,他最早使用快手就是在湖南長沙讀大學的弟弟告訴他的。他發現快手上很多東西挺好玩的,就想著自己也試試,結果就在吉林松原和葫蘆島那里火了。快手當時就屬于一二線城市有人知道,但在全國各個(基層)地方有燎原之勢。有大量的普通用戶認識到,只有在快手這個平臺上,我才有可能成。”
場景豐富的內容
廣泛多元的用戶帶來了場景豐富的內容,特別是快手算法給了每位創作者公平的曝光機會,激勵整個平臺內容拍攝的多樣性,也滿足了很多人觀看偏好的多樣性,保證了消費端的繁榮。快手每天上傳短視頻超過1500萬條、原創視頻庫存數量超過130億條,其中明星、體育、萌寵、美食、美妝、游戲、動漫、喜劇、才藝、科普、非遺等20多個垂直品類的內容最受用戶喜愛。盡管有如此多的內容,很多人提到快手視頻時依然會貼上“土”的標簽。馬宏彬解釋說:“由于任何一個作品出來我們都會有隨機量分發,這就導致外界看到快手視頻可能會感覺怎么這么low呢?其實我們的碼率、音視頻和技術水平還可以,但為什么出現這種情況?這是由它本身的內容決定的。你拍瑞士的風景,哪怕用一個很一般的相機拍出來,也很美好,但你隨機分發流量,就會有很多黃土朝天的內容出來。”

事實上,快手一直以來倡導的口號就是“記錄世界記錄你”,“世界”和“你”、“世界和你”都很重要。快手內容中有大量對普通人真實工作與生活的呈現,可以看到構成當代中國的千萬種生活方式,更像一本全民生態百科。這里不僅有鄉土味濃厚的日常工作、生活記錄、獨家小妙招的分享,還包含對家鄉產品和自然風光的推介、個人才藝或手藝展示,也有用戶分享低成本的自制喜劇,以及自己創作的歌曲、舞蹈等等。快手行動負責人張瀟冉說:“為什么快手讓人覺得真的非常有意思,就是它太真實了。北京國貿那邊有個叫中國尊的地方,那是現在北京最高的一個樓,我們有用戶在上面擦外墻玻璃,就從那個視角去拍北京的樣子。你再找不到一個比他更獨特的人了,但這是他的職業屬性決定的。你說他在人群中有多么的特別嗎?他就是個普通人。”馬宏彬說:“我們平臺有個叫3鍋兒的用戶,制作了一個模仿日本奧特曼的視頻,結果被奧特曼原設計者(丸山浩)在日本給轉了。我現在越在快手待著,越覺得要保持敬畏。底層的創造力是源源不斷的,你只要把創作的權利給到他們,他們自己就會創作出很多很牛的內容。”
在盡可能不打擾用戶的前提下,快手也有著嚴格的內容審查標準:視頻中的內容不能違反公序良俗,自殘、色情、暴力、違法行為、惡意炒作或者打擦邊球等行為都是不被允許的,并且也不能給他人造成觀感上的不適。
快手在發展過程中,一度存在一些獵奇的視頻和灰色內容,曾引起廣泛爭議,因此快手擴大了內容審核團隊,規模已超過8000人。在新的審核制度下,任何上傳的視頻,機器先進行多輪識別,一些明確不符合審核標準的內容會被直接篩除,然后人工一審、二審和三審,最后是價值觀審核。快手還經常邀請一些行業專家來給審核人員上課,比如講授如何辨識國家級的保護動物,以對相關視頻進行準確判別。
有情感的社群
打開快手,經常會在視頻中聽到諸如“各位老鐵大家好”、“老鐵沒毛病”、“雙擊評論666”等詞句,讓新用戶不明所以。其實“老鐵”來源于東北方言,是關系非常好的哥們之間的稱呼。宿華解釋說,這些都是快手用戶之間拉近距離和營造親密關系的特有語言。
宿華進一步舉例說,“打開快手瀏覽視頻,你會發現一條維修工人發布的視頻下面有許多同行在給他留言鼓勵;傳統糖畫老師傅發布的一條視頻下面,也會有不少90后的年輕人在評論區向他請教”。宿華還關注了一個拉二胡的大爺,這位大爺所有的視頻都是自拍,后來他漸漸有了粉絲,看到每天晚上都有人看他直播拉二胡,和他聊天互動,宿華也覺得很有成就感。
數據顯示,快手每天的視頻播放量有200多億次,平均每個人會看100多條視頻,帶給快手非常強的社交黏性:整個平臺有幾百億對關系鏈,每天有13億的贊評互動,有445萬人每天登錄快手。快手用戶尤為注重與已關注人的互動,更喜歡刷關注和同城欄目,以維護舊有關系和探索新的關系。對于大量普通用戶,在快手平臺中的關注、評論、點贊等一系列社交行為,構成了更廣闊的人情互動,時間長了就會產生深度的情感連接和歸屬感。
多樣化的商業變現
憑借龐大的用戶數量,快手很早就具備了商業變現的條件,宿華也曾說快手有三種變現方式,分別為信息流、粉絲頭條和直播,其中信息流最重要,粉絲頭條和直播次之。因為宿華認為:“排在前面的方式更加符合普惠邏輯,也可以使更多商業伙伴共同受益。”但宿華擔心過早的商業化會破壞快手的生態環境,直到2016年,才首先上線了直播功能,而且是放在關注欄目的二級菜單下。
直播就是快手的主播與粉絲在平臺的網絡直播間里面直接、實時地交流與互動,粉絲可以給喜愛的主播打賞和送禮物,快手從中抽取50%收入并替主播繳納所得稅。快手在2018年的營收超過200億元人民幣,基本實現盈虧平衡,其中絕大部分收益來自于直播業務。
同時,快手也在不斷進行其他商業化嘗試,陸續推出信息流廣告、粉絲頭條、快接單、商業號、快手小店等變現途徑,但由于害怕犧牲用戶體驗,這些嘗試都非常謹慎,在整體營收中占比也很小。直到2018年底,一套衡量用戶體驗成本及商業化體系增長邊際效益的數據系統搭建完成,快手才將之前的各項嘗試整合起來,正式推出快手營銷平臺(包括廣告、電商與品牌賬號等),同時也進行了一次組織架構調整,完成了技術中臺系統建設,開始啟動全面商業化。
快手的信息流廣告早就開始公測,迭代了近兩年時間,最后通過用戶體驗量化體系實現廣告與用戶體驗之間的平衡。該系統能夠對多種指標,如點擊率、點贊、轉化等進行量化分析,并轉化為貨幣化價值,從而以此為依據來進行流量和廣告資源的分配。
除了平臺公共廣告,快手還推出“快接單”與“創作者激勵計劃”兩個廣告產品,介入創作者私人流量運營。其中“快接單”為符合資質的商家和有能力的快手創作者提供廣告任務撮合服務,例如快手創作者可以通過該功能接受廠商發布的商品推廣訂單,按照商家要求進行視頻拍攝并獲得相應的推廣收入;“創作者激勵計劃”則讓創作者更加關注自身視頻內容的優化,快手則通過人工智能算法來匹配用戶與內容,在保證用戶興趣的基礎上,選擇性地添加與內容相匹配的后貼片廣告。快手商業化副總裁嚴強表示:“我們對一批用戶開放商業能力后,他們的內容生產能力提升非常明顯。比如一個用戶沒有做商業變現的時候一周發兩個作品,有了商業變現之后一周可能生產五個作品,多出來的三個作品就是內容的增長,從而進一步撬動內容消費者,這是個正循環跑起來了。”
電商業務更多是由用戶引發出來的,而非主動規劃的結果,最初快手并不提供電商服務。當創作者發布視頻或者直播時,往往會有用戶對視頻中的一些產品或物品感興趣,一些創作者后來也有意識地通過快手來跑貨、賣貨。藏族姑娘卓瑪生活在四川省甘孜藏族自治州稻城縣赤土鄉貢色村,交通不便,生活貧困,她在快手發了一些挖蟲草和山里風光的短視頻,后來直播挖松茸,不僅把家里山貨銷售一空,還幫村民解決了貨物滯銷的問題。隨著平臺交易量變得越來越大,快手專門研發了快手小店功能來優化交易過程,并推出線上電商學院,幫助用戶提升相關能力。
關于快手電商,馬宏彬說:“在快手,不是想賣貨馬上就能賣掉的。(主播和粉絲之間)其實有一定的情感聯系。有一種山貨叫樺樹茸,似乎是對降血糖有一些好處吧。如果這個主播馬上開直播賣,一般人不太會相信,也不會有人買。那他是怎么做的呢?他先是天天發在山里的視頻:‘老鐵們,你們看看,你看到這個樺樹茸中間是白的,你收到的那個中間也一定是白的。”馬宏彬進一步表示,之所以有人愿意買這個貨,一方面是因為主播與粉絲之間比較深厚的情感關聯;另一方面則是因為買家非常清楚地知道自己與這個貨物的聯接在什么地方。
此外,快手的商業化還包括開放品牌商業號與矩陣號,品牌號是讓商家在快手上開設官方賬號,目前快手已有尚品宅配、魅藍、小米、京東、淘票票、滴滴、蒙牛、小鵬汽車等一批品牌入駐;矩陣號指商家不止是開一個官方賬號,而是做一個賬號矩陣,可以讓不同的門店分別開設自己的賬號,也可以做垂直類目(針對不同商品品類)的內容運營。
每隔兩周的周五下午5點,宿華都會準時出現在快手自建的咖啡廳,用一個小時來回答員工的問題,從產品改進到公司近況。2018年3月后,越來越多的新同事會將問題指向抖音,這是快手主要競爭對手字節跳動公司旗下的產品。
截至2019年6月,抖音月活用戶規模達5.05億,位居行業第一,而快手月活躍用戶規模為3.35億,位居第二,雙方用戶重合度達到40%以上。在日均使用時長方面,快手用戶為7216萬小時,位居第二,抖音則以7117萬小時的日均使用時長位居第三。隨著抖音用戶的爆發式增長,坊間也逐漸出現“南抖音、北快手”,“抖音逆襲快手”等觀點,宿華對此評論說:“從本質上來說,快手和抖音其實不太一樣,只是在達成各自目標的過程中相遇了而已。”但除了抖音,快手還面臨其他多個短視頻平臺的挑戰,特別是字節跳動旗下的另外兩款產品——西瓜視頻和火山小視頻,也均處于短視頻行業的第一梯隊,與抖音一起對快手形成合圍之勢。此外,阿里系的土豆視頻,百度系的伙拍小視頻、全民小視頻,騰訊系的微視、yoo視頻,新浪系的秒拍、小咖秀,以及360系、網易系、陌陌系、愛奇藝系、美圖系的短視頻產品也前后入場,積極布局各個垂直賽道和細分市場,并拿出大筆補貼來激勵和吸引短視頻內容創作者,整個短視頻行業的競爭不斷升級。
2019年6月18日,宿華和程一笑給全體快手員工發送了一封內部信。在這封信中,他們首先回顧了快手成立的初心:“每一個平凡人的生活都值得被記錄、被分享、被看見、被尊重。”基于這個初心,快手一直在“思考產品如何變得更好”,并且“想成就一款偉大的產品”。但隨著快手的發展,兩位創始人逐漸認識到打造產品和經營一家公司是不同的:“公司是一個更復雜的產品,不僅需要更多的精力、耐心,而且需要更大的智慧去打磨、呵護。”在未來,快手需要做出一些改變,不論是“內心的變化”,還是公司經營的變化,快手只有一個目的,就是“想成就一家偉大的公司”。
按照一家偉大公司的標準,宿華與程一笑對快手的現狀并不滿意,認為公司組織松散、態度佛系、反應變慢,呼吁全體員工為了快手平臺上的億萬用戶,堅持初心、努力奮斗,去創造最大的社會價值。在信中,公司領導層宣布快手守護未來的“戰斗模式”已經開啟,第一個目標是2020年春節之前日活躍用戶數達到3億。
快手公司如何追求極致、推動變革、不斷創新,如何一直奮斗、成長,如何持續為用戶創造價值并最終成為一家偉大的公司,既是宿華和程一笑思考的問題,也蘊藏在每個快手同學的日常忙碌中。初心不改,方得始終,快手未來的路還很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