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念”在創意寫作教學中的運用與思考

齊曉坤

摘? ? 要： “正念”作為一種身心治療及思維訓練技術，經過大量現代實驗方法和技術手段驗證，可以對個體感知覺、注意力、記憶、認知、情緒等起積極作用。在寫作教學中引入正念及訓練方法，可以協助進行思維訓練、靈感激發、材料積累等“預寫作”教學環節。同時，在創意寫作中國化、地方化發展進程中，可以繼續研究正念的訓練規范、測量量表，深入挖掘正念背后的禪修精神和佛學源頭，探索創意寫作中國化發展的新路徑。

關鍵詞： 正念? ? 創意寫作? ? 創意激發

“創意寫作”落地中國以來，在學科發展、理論研究、實踐探索等方面取得了豐碩的成果。各級院校積極開設“創意寫作”專業，探索新的學科發展路徑;一線寫作教學接觸新的寫作及教學觀念，嘗試變革原有的教學體系及方法。西方創意寫作強調“創意”二字，強調寫作的潛能挖掘和思維訓練，并建立卓有成效的教學及訓練體系，正是國內寫作教學長期以來忽視或者薄弱的環節。

筆者所在高校是一所省屬師范類本科院校，于2015年開設創意寫作專業。在進行創意寫作系列課程設計時發現，關于西方創意寫作思維訓練、潛能教學及操作方法的資料較少，介紹簡略，國內更是缺少相關教學實踐及成果。在課程教學中，筆者嘗試引入“正念”的理念和訓練方法，取得了較好的教學效果。

一、正念的定義及應用

“正念”一詞來自于佛教，旨在保持內心的清明與專注，以達開悟解脫之境。二十世紀八十年代，美國心理學家喬·卡巴金將“正念”引入心理學研究領域，進行了一系列科學嚴謹的正念訓練實驗，創立了卓有成效的正念減壓療法。隨后，蒂斯代爾、萊因漢等心理學家進一步延伸了“正念”在心理治療領域的運用，并引起了西方學界的廣泛關注。隨著在心理、醫學、管理、教育等領域的持續應用及研究，“正念”轉變了原有的佛教意蘊和修行目的，成為一種身心療治手段和思維訓練技術。現代科學的測量方法和技術肯定了正念對于個體記憶能力、感知能力、思維能力及潛能挖掘的積極影響。

（一）正念的定義

因為正念一詞來自佛教教義，又被陸續運用于不同研究領域，所以在現代科學及研究領域，關于正念的定義有幾十種。其中，最早將正念引入心理治療領域的喬·卡巴金認為：“正念意味著以一種特殊的方式集中注意力：有意識、不予評判地專注當下。”[1]（3）隨著相關實證研究的推進，其他學者先后提出其他定義，分別強調正念對個體感覺、認知、記憶、注意力、好奇心等方面的變化和影響。國內學者段文杰將正念定義為：“通過覺察將注意力從那些非自主的內心活動轉移到當前經驗，并以一種好奇、開放和接納的態度來對待的過程。”[2]（1616-1627）

（二）正念的訓練方式

現代“正念”的奠基者喬·卡巴金淡化了佛教神秘主義成分，繼承了禪修的基本精神和訓練程式，強調個體在特定的時間段，專注于此刻的物體、情緒、思維，并將正念與日常生活的衣食住行結合。常用的正念修習分為兩類：第一類是通過個體的坐、立、行、臥進行練習。比如靜坐，感受隨著呼吸鼻腔、胸部、腹部等身體部位的變化，體會氣息的流動，觀察思想與情緒。這就是正念訓練中最核心的呼吸法。第二類是對物冥思。選擇生活中的常見物體作為正念冥想的對象，個體充分調動全身各個感官進行細致的觀察和感知。這種冥思可以通過單一的小物體進行，也可以擴展到個體所在的環境，進行視覺、聽覺、嗅覺、觸覺、味覺的感官練習。

在正念訓練中，最核心的詞是“當下”和“練習”，呼吸、身體、物體是注意力的聚焦點，個體需要將注意力聚焦于當下的感受和體驗，并反復練習。

正如喬·卡巴金所言：“正念是佛教的一種古老修行方式，對現今生活具有重要意義。這種意義與佛教本身無關，與是否成為佛教徒無關，它與我們的覺醒、與我們能否與自身及世界和諧共處息息相關。關乎我們的自我意識、世界觀，關乎我們在這個世界中的自我定位，關乎我們對生命中每一刻充實性的認知。更重要的是，關乎我們感官的敏銳。”[3]（2）

二、正念在創意寫作教學中的應用

寫作的意義與價值是建立在寫作主體生活經驗和個性體驗的基礎上，是一個感受、觸發、構思、寫作的完整過程。進入大學以前，學生接受的寫作教學準確來說是應試作文教學，尤其是經過高中三年的強化培訓，學生早已對記框架、編套話等應試作文套路得心應手。因此，高校寫作教學必須引導學生重塑寫作意識，激發學生對于寫作的熱情和興趣。“正念”練習強調個體關注當下的物體和感知，強調個體對所見、所聞、所感、所思的細微體察，正是寫作的“源頭”與“活水”。在寫作教學中，結合正念練習的核心要素，筆者在創意寫作課程教學中設計了系列專題，現簡單介紹“正念飲食”“靜默之旅”的教學主題。

（一）正念飲食

1.課前，教師通知學生準備一個新鮮的橘子，當然也可以根據地域、季節等換成其他水果。

2.簡單介紹“正念”的概念，請大家用正念的方法品橘。首先，請每位學生嘗試用第一次看見橘子的新奇眼光，打開所有感官，充分調動眼、耳、鼻、舌、身，細致地觀察眼前的橘子，仔細辨別橘子的顏色、形狀、紋理、氣味、觸感等。再次，緩慢地剝開橘子，品嘗橘子。在這個過程中隨時注意自己的眼、耳、鼻、舌、身接收到的新的信息和刺激。最后，在這個緩慢剝橘、品橘的過程中，隨時關注自己的思維和情緒，是否因為這些感官上的刺激有一些回憶和想象。在這個正念品橘的過程中，教師適當地予以語言上的引導，同時強調每個人盡量放慢動作，單獨專注自己的體驗。

3.請大家將剛才正念品橘中的觀察和感受用文字記錄下來。

4.請大家通過小組傳閱或公開朗誦的方式交流正念品橘的習作。

5.課后習作：請自己選擇一種食物或一個物體，用正念的方法進行觀察和體驗，并將其形成文字。

（二）靜默之旅

1.課前，教師和學生約定室外授課的地方，可以是較安靜的校園一角或附近公園。

2.教師與學生在約定的地方碰面，一起體驗一次“靜默之旅”。教師提前說明注意事項：一是關閉手機或將手機調至靜音;二是不說話、不交談，充分享受20分鐘左右的靜默之旅;三是用你的眼睛看，用你的耳朵聽，用你的鼻子嗅，用你的身體感受，盡量收集豐富、細膩的信息。在這個過程中，你可以內察，即注意觀察你的思想、情緒;四是在這場靜默之旅中，你可以隨時觀察，隨時記錄，也可以默默記在心里，回到教室或找一個安靜的地方快速記錄。不用過于糾結用詞、行文，最重要的充分打開自己的感官，收集盡量豐富的信息。

3.第二節課，請大家回到教室，整理剛才的信息和文字，并展開交流。

4.課后習作：請將這次靜默之旅收集的素材加工、整理成一篇完整的習作。

“正念飲食”是最受學生歡迎的一個教學主題，選擇的水果越普通常見，教學效果越好。“靜默之旅”帶給學生的觸動非常大，幫助他們意識到自己的日常生活中竟然有那么多值得珍視的事物、瞬間。在進行這樣的教學專題時，學生從最初的好奇、遲疑，到完全沉浸其中，并靈感迸發，筆不停歇。當然，最后呈現的課堂習作充分體現每個人的個性特色，有的學生感受力敏銳，詞語表達準確;有的學生思路開闊，從當下的體驗延伸開去;有的學生思維活躍，構思新奇。

三、以正念挖掘寫作教學中的“創意”

經過十年發展，創意寫作已經從最初的介紹和引進，走上了中國化、本土化的發展進程。在這個發展進程中，必須充分利用我國國情，汲取已有的理論及教學積淀，探索出中國的創意寫作發展之路。葛紅兵教授在《創意寫作：中國化創生與中國氣派建構的可能與路徑》一文中指出，禪學是進行創意潛能激發，構建中國話語的一個路徑[4]（5）。在創意寫作發展和建設中，完全可以以正念作為切入口，借鑒禪修的精神和要素，以中國禪學智慧豐富創意寫作教學及研究，探索創意寫作中國化發展的路徑。

（一）寫作課堂中學生創意的激發

什么是創意？創意思維如何激發？國內外學者從不同學科、不用應用場景下進行了大量研究，取得了豐富的研究成果。關于創意的研究從前期僅僅關注和分析藝術作品，關注到創意產生的復雜進程，進而認識到創意既與外界事物和環境密切相連，又與內在的智力因素、靈感頓悟相連。在創造性思維中想象、直覺、頓悟等非邏輯性思維起著更加重要的作用[5]（27）。

寫作中的“創意”如何激發呢？寫作是一種運用文字表達的創意活動，有特殊的創作規律。“故思理為妙，神與物游。神居胸臆，而志氣統其關鍵;物沿耳目，而辭令管其樞機”[6]（120）。寫作活動建立在個體對外界事物的真實感受的基礎上，表達了人對世界的主觀感受、情感體驗。所以，寫作教學中的創意激發不能僅僅停留在文本上，應該建立在學生的個人經驗和感受基礎上，集中在學生寫作動機的觸發和寫作材料的儲備上，著眼于學生想象、直覺、頓悟等非邏輯性思維的培育上。

二十世紀八十年代開始，正念在西方科學界逐漸建立了一套規范的訓練課程，并通過現代實驗方法和技術手段進行驗證，確認正念練習在促進個體感知覺、注意力、記憶、認知、情緒等心理機制上的積極作用[7]（688）。所以，寫作教學可以積極吸納正念訓練及研究成果，激發學生的寫作動機，訓練學生的思維能力，引導學生從日常生活中發現“創意”。

（二）寫作課堂中教學創意的設計

國內高校寫作教學缺少動力和生機，缺少應有的學科地位是一個重要原因，但是教學過于呆板僵化，過于強調理論及文體教學是不可忽視的現狀。寫作教學不能僅僅停留在刻板的教學程式中，不能僅僅研討文章的立意、結構、文辭等，還要以有“創意”的教學實施和訓練方法對學生進行寫作心理和思維的培育。

其實，從以《文心雕龍》為代表的古代文論到近現代文論及寫作學研究，一直有寫作心理和思維的探索，只是一直停留在哲學思辨和理論闡述中，缺少和實證和實踐。西方創意寫作則較多著力于實證和實踐，通過跨學科的研究思維和方法，綜合學習心理學等學科研究結果。國內創意寫作研究及教學可以在繼承國內理論成果的基礎上，學習西方創意寫作的實踐精神，開創有效的課程實施方式和能力訓練方法，建構有“創意”的課程和課堂。

正念繼承了佛學“解行相應”的實證傳統，提倡貫穿日常生活的練習方式，強調觀察、感知、體驗，激發個體的想象力、創造力，這些要素與創意寫作有著本質的相通。在創意寫作教學中，教師應開闊眼界，積極汲取相近學科的訓練方法或研究結果，策劃有創意、有效果的課堂實踐練習，同時還可以進一步了解正念測量的量表設計，嘗試以量化的方式引導、評價學生的創意能力、寫作能力。

經過十年介紹和普及，我國創意寫作已經從引進、翻譯走到“中國化”“地方化”的發展。在這個發展進程中，我們既需要持續關注西方創意寫作教學及研究，更需要挖掘本土文化資源，結合本國、本地情況精耕細作。佛教禪學是我國文化的重要因子，與我國文學創作、文論研究有著密不可分的關聯。正念從東方的禪學，到西方的心理學，再到教育、管理等領域，既有東方悠久的佛學智慧，又有西方現代科學的理性實踐精神，可以為創意寫作中國化提供新的實踐和理論研究方向。

參考文獻：

[1][3][美]喬·卡巴金.正念，此刻是一枝花[M].王俊蘭，譯.北京：機械工業出版社，2019.

[2]段文杰.正念研究的分歧：概念與測量[J].心理科學進展，2014（10）.

[4]葛紅兵.創意寫作：中國化創生與中國氣派建構的可能與路徑[J].江西師范大學學報，2019（4）：5.

[5]羅玲玲，主編.創意思維訓練[M].北京：首都經濟貿易大學出版社，2015.

[6]霍松林，主編.古代文論名篇詳注[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

[7]諶夢桂，馮永輝，李慧.國內正念研究述評[J].心理技術與應用，2018（11）.

基金項目：2016年度合肥師范學院校級重點教研項目“創意寫作基礎與思維訓練課程建設”（2016yj14）;安徽省高等學校省級教學研究項目“基于OBE理念的漢語言文學專業寫作課程評估研究”（2017jyxm11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