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知語言學視角的韓漢方位詞的對稱性研究

于廣學

摘要：以認知語言學的相關知識為基礎，依托字典和語料庫，從義項出發，運用對比語言學的方法探究韓漢兩種語言的方位詞“?/??”“?/?”“左/右”的基本義項，將語言的本體研究與文化等方面相結合，并試圖從認知語言學的視角發現兩種語言方位詞在對稱性方面的共性與差異性。經對比發現，韓漢方位詞“?/??”“?/?”“左/右”在文化內涵層面，均呈現非對稱性。

關鍵詞：認知語言學 ?對稱性 非對稱性

中圖分類號：H314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5349（2020）03-0089-02

韓國語的“?/??”“?/?”和漢語的“左/右”是一對意義基本的方位詞，漢語稱為方位詞，韓國語則表述為空間詞或是空間概念詞。相較于其他方位詞的研究，關于韓漢“?/??”“?/?”“左/右”方位詞的對比研究還不夠深入。不論是韓語還是漢語，對空間方位詞的對稱性研究的相關論文很少，多數研究中對空間方位詞的對稱性研究只是一筆帶過，并沒有專門性的研究。

一、“?/??”“?/?”“左/右”形式與意義上的對稱性與非對稱性

左，甲骨文 ?為象形字，字形與“右” ?相反，像一只手伸向右邊，表示“左手”，即面朝南方時身體東邊一側的那只手。右，甲骨文 ?為象形字，字形與“左” ?相反，像一只手伸向左邊，表示“右手”，即面朝南方時身體西邊一側的那只手。我們對漢語詞典中收錄的“左/右”相關的詞進行觀察發現：漢語的“左/右”在詞匯意義上基本上是對稱的。

漢語中“左/右”在基本意義引申出來的意義上，并不是完全對稱的，而是呈現出部分對稱的形態。其中，在表方位時，略微有些差異。漢語中的“左”包含附近的意思。但這一義項在現代漢語中很少使用，在古漢語中較為常見。“左”的引申義有“偏斜、不正、錯誤的”，但是“右”的引申義中并未包含與之對應的意義。

我們采用同樣的方法，對韓國語“?/??”“?/?”進行研究。對詞典中的一項進行歸納總結。韓國語中的“?”與“?”在字典的釋義中都表示左側。但是，字典中有特別的注明，這里的左側，指代的是面向北時，靠西的一側。韓國語中“??”和“?”表示的是右側，同樣也注明，指代的是面向北時，靠東的一側。

通過對韓漢兩種語言中詞典收錄的基本義項的對比分析，我們發現了一個有趣的現象。韓語“?/??”“?/?”和漢語“左/右”在指代左、右這一空間方位的時候，所強調的朝向是有差異的。漢語中，指代方向“左”的時候，是“面向南時，靠東的一面”，指代“右”時，是“面向南時，靠西的一面”。而在韓國語中，指代“左”時，是“面向北時，靠西的一面”，指代“右”時，是“面向北時，靠東的一面”。對于這一現象，還未有學者作出解釋，需要進一步研究。

但是，從方位來說，中國大部分的建筑設計都采用坐北朝南。從人的認知來說，中國人在敘述左右時，以南為參照也是合情合理的。至于韓國，因為地理位置的因素，朝鮮半島的南面是海洋，北面是陸地。因此，在選擇參照點時，自然是以北為參照對象。

對韓語“?/??”“?/?”和漢語“左/右”的基本義項進行觀察，無論是韓語還是漢語，在基本義項的層面上，大體呈現出基本對稱的趨勢，但是也存在一部分特殊的形態——非對稱現象。我們依照田漢超（2017）對漢語“左/右”的分類，對其不完整的部分又利用紙質詞典和網絡詞典加以補充。下文對形式、意義對稱以及不對稱的現象一一進行總結。

（一）漢語“左/右”的對稱性

1.形式、意義均對稱

左耳—右耳 左派—右派 左賢—右賢

2.形式對稱、意義不對稱

左學：相傳殷代的小學，西周國學之一種。

右學：即太學。

左席：上座;尊位。

右席：宰相之位。

3.形式不對稱

左不過 左嗓子 左撇子 相左

右文說 座右銘 右口

通過以上例子可以發現，漢語中存在著大量的“左/右”形式、意義對稱的詞匯。這些詞匯多為政治、思想和行業的專業術語等。形式對稱且意義不對稱的詞匯相對較少，并且多存在于古語中，現代漢語中使用的頻率較低。漢語的“左”的構詞數量明顯多于“右”的構詞數量。韓國語中與漢語“左/右”相對應的形式有兩組。分別是接頭詞“?/??”與漢字詞“?/?”。由于篇幅的原因，只能從中提取具有代表性的例子。

（二）韓國語 “?/?”“?/??”的對稱性

1.形式、意義均對稱

??（左方）-??（右方） ? ??（左手）-??（右手）

2.形式對稱、意義不對稱

??（左記）-??（右記）

“??（左記）??（右記）”基本含義也是對稱的，但是存在略微的差異。朝鮮語中??（右記）除了指代右側寫的文字之外，還指代前文或上文所寫的字。通過對比發現，相較于形式、意義均對稱的情況，顯然，形式對稱、意義不對稱的情況較少。

3.形式不對稱

韓國語的“?/?”屬于漢字詞，通過工具書的對比發現，韓國語的“?/?”在構詞上基本上是對稱的。而在接頭詞“?/??”中，存在著不對稱現象。但有趣的是，韓國語中“?”的構詞數量也多于“??”。

???（冷待） ????（噩耗） ????（搖頭） ??????（反對）

韓國語的“?”來源于“??”，原指“非”，而“??”源于“???”，指的是“是”的意思。因此，韓國語的接頭詞“??”“?”自然就有了“肯定”和“否定”的含義。

通過以上對比發現：

第一，不論是韓國語還是漢語，“左”的構詞能力都要高于“右”。從義項本身來說，“左”的義項更為豐富。漢語中關于“左/右”的詞匯較韓國語而言更加豐富，構詞能力相對也更強。文中主要涉及韓漢“左/右”二字詞、三字詞的對稱性，與漢語的“左、右”相關的四字詞匯都忽略不計。但是，漢語中有關“左/右”的四字詞匯要遠遠多于韓國語。

第二，韓國語對應漢語的“左/右”有兩種說法，統計發現，絕大多數的醫療術語和人體器官的相關術語都使用接頭詞“?”與“??”，很少使用漢字詞“?”“?”。在表示方向的時候，也是多使用這種固有說法。相反，有關官職、軍事、政治等詞匯往往使用漢字詞。因為韓國曾有一段時期借用過中國的漢字，所以韓國語中的官職、軍事等詞匯是直接使用中國的漢字詞。

二、“?/??”“?/?”“左/右” 在文化內涵上的對稱性與非對稱性

語言作為文化的載體，能夠反映出文化的特點。無論是在我國的古代，還是在韓國的古代，都推崇哲學“陰陽觀念”和自然崇拜。韓國語“?/??”“?/?”與漢語基本方位詞“左/右”經常被人們使用。經常使用的詞匯往往容易滲透到人類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也會被賦予或是衍生出不同的文化內涵。

（一）官職文化

清代的黃本驥在《歷代官職考》中曾對“左/右”命名的官職有所記載。該文中曾提及，不同的朝代分別出現了左右宗人、左右司主事、左右侍郎、左右丞相等職位。中國古代的官職地位并非是一成不變的，王朝更替時，往往會帶來一系列的官職名稱的變化。因此，漢語中“左/右”在表述古代官位制成的時候，也都會有一些或多或少的變化。但這些變化并沒有什么規律，受朝代政權的影響。但也不排除某些君王的個人喜好因素。而在韓國最早出現左丞相一詞是在朝鮮王朝。左議政是當時議政部的正一品官職。該職位設立于太宗14年。高宗31年，左右丞相合稱為總理大臣。左議政又被稱為??（左相）·???（左政丞）·??（左揆）·??（左閤）·??（左臺）。與???（領議政）·???（右議政）二者并稱為議政部的三政丞。但并沒有詳細資料顯示，在不同歷史時期，左右丞相的地位變化。調查資料顯示，左丞相的地位要低于領議政，但是要高于右丞相。

在政治文化方面，漢語中的“左/右”的尊卑現象稍顯復雜。隨著歷史的變遷，在不同的觀念影響下，漢語里的“左/右”在政治文化中的地位在不斷發生轉換。某些領域出現“尊左”現象，而某些領域又出現“尊右”現象。在不同朝代的也出現“尊左”或“尊右”的現象。而在韓國語中的“左/右”在政治文化中表現得較為統一。

（二）社會文化

漢語中的“左”與韓國語的“?”都包含 “錯誤的”“不正確的”“不正當的”等義項，在這方面，兩者所表述的義項是一致的。

旁門左道 左撇子 左性子 左嗓子

??（左道）???（搖頭）????/???（左利手）

韓國語、漢語都用“左道”來表達對人或者其行為方式的反對和貶斥。韓國語、漢語均存在“左撇子”一說，在社會生活中人們也總是強迫左利手的孩子使用右手。因為右利手往往是默認的。只有在特殊的情況下，人們才會特意強調右撇子的身份，因為我們都默認左利手是非常態的。這是人類社會思想意識達成的共識。

三、結語

漢語中對于方位左右只有一種表述方法，但韓國語中存在著兩種表述方法。一種是漢字詞“?/?”，而另一種是作為接頭詞“?/??”。通過對詞典中所收錄的詞匯進行統計發現，韓國語中的軍事、官職和政治思想相關的詞匯多使用漢字詞“?/?”，而在命名一些身體器官，方位，以及劍道、跆拳道、足球、棒球等運動項目和動作的時候，多使用“?/??”。

漢語的“左/右”和韓國語的“?/?”“?/??”在表示政治文化、社會文化等方面，整體顯示出相似的對稱性。語言的對稱性往往和一些社會自然現象、社會達成的普遍共識語言的省力原則、民族文化的特點，民族的特定心理相關。這種對稱性往往不是受一種因素的影響，而是受到多重因素的相互影響而產生的。正是因為受到這種多重因素的影響，韓國語的“?/?”“?/??”與漢語的“左/右”才會產生這種復雜的文化現象。

但是韓國語中的“?”“??”和漢語中的“右”在其演化的過程中，并沒有衍生出“正確”“一致”等截然相反的義項。因為漢語的詞匯數目相當龐大，受經濟原則的影響，漢語中的確沒有什么必要為“右”重新添加一個新的義項。韓國語吸納了很大一部分的漢字詞，因此，韓國語中的“?”“??”的義項也會像漢語一樣，有所缺失。

參考文獻：

[1]田會超.左右的對稱性研究[D].南京：南京師范大學，2017.

[2]崔健.韓漢方位隱喻對比[J].延邊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1999（4）：129-132.

[3]黃本驥.歷代官職考[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4.

責任編輯：趙慧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