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鶴
摘要:“象”是中國古代藝術重要的理論范疇。早期神話傳說、天文推測、巫術儀式是人以自身為“象”,在生產實踐中形成的,并且推動了“象”概念的形成。在社會實踐基礎上,象由原來動物之象歷經泛化演變產生了“模仿”“想象”“象征”等內涵,對早期藝術創作主體與創作過程產生了促進作用。
關鍵詞:“象”? “象”含義? 藝術
中圖分類號:J0-05? ? ? ? ?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 ? ? ? ? 文章編號:1008-3359(2020)03-0183-03
“象”是中國古代藝術的重要范疇,在中國藝術發展、創作及審美發展中有著不可替代的作用。所謂含義泛化,是在本意基礎上衍生出多個內涵。“象”含義的泛化在此形成的思想方式與行為方式影響著后世創作與觀念的表達。
一、社會實踐是推動“象”概念泛化基礎
(一)神話傳說
古人把日常自然界日夜更替,春夏輪回、風霜雨電均歸為神視知覺的活動,受神意志的控制,“視為晝,瞑為夜,吹為冬,呼為夏,不飲,不食,不息,息為風。”[4]正因為這些才有了一年四季變幻不定,魅力色彩。一系列“視、瞑、吹、呼、息”等動作卻與人自身的日常活動相關聯。在丁勇望的《神話思維與原始思維》指出:“人類最初的思維,乃是一種直觀行動思維,或叫實象思維。實象思維……是思維主體憑借著面臨的實象,即當前的刺激物引起的感覺、知覺、表象,通過相應的實物、行為動作代表類化意向進行拼接而思維的,其思維的智力活動還未能從行動中分化出來。”[5]古人運用“青、白、赤、黑、黃”五色與“木、金、水、火、土”五行辨別空間方位和“日出而作,日落而歸”時間節點,人們正因憑借著自身在現實社會中的生活經驗,搭建出實體物象與抽象事物之間的通道,對神秘天國加以揣測想象,構建出瑰麗紛呈的神話傳說。
(二)天文推測
原始人類一經誕生,就已經生活在廣袤無邊的世界中。日落星辰,奇花異獸充滿著神秘光彩,不懂文字,沒有掌握書寫方式,則還是用符號刻畫表現出來。古人觀測太陽的運動軌跡,最簡單的方法就是“立桿測影”,通過觀察各種征兆中的“象”來預測未知的事情,人們對其解釋總是不盡其言,多采用符號象征的手法,展開廣闊深邃的聯想與想象,以構象的方式進行言說,運用物質世界中常見的事物,長期積累的生活經驗來將其進行隱晦的解釋,美名曰:“天機不可泄漏”,這種表達出“天機”說明人們在闡釋時也充滿著不確定性因素。
(三)巫術儀式
最初人們在使用制造工具時,對自然的開發與認識能力不足,感到未知與恐懼,然后力圖以某種超自然的無形的力量在制約自然,并與自然相交感應,“賜予”一種強大的力量來尋求祈佑,得到心理上的安慰。原始人類的生產實踐活動使實踐主體的審美意識逐步完善起來,因此出現了各種圖騰崇拜,并把這些作為自己科學認識,自動地促使了原始宗教的產生。原始山頂洞人在死者尸體旁撒紅色的粉末,期望逝者登極樂世界,因為他們認為紅色是溫暖與生命的象征,能夠重塑肌理。這些“象”物——巫術儀式與圖騰歌舞成為某種代表性的媒介,認為“萬物有靈”,所渲染的氣氛與效果,將人們帶入到一種“真實的情感世界”,感官上的刺激,使情感與審美上得到滿足。
總之,早期神話傳說、天文推測、巫術儀式是人以自身為“象”,在生產實踐中形成的,并與推動“象”概念產生。
二、“象”含義泛化外延
《說文解字》言“象”為:“長鼻牙,南越大獸,三季一乳,象其牙四足之形。”[6]在東漢時期,至少在許慎看來象是充滿異域風情,出現在廣西廣東等地,不會在中原范圍內活動,一般情況下,很難將大規模馴化象與駕馭象與中原地區相聯系。《呂氏春秋·古樂》:“成王立,殷民反,王命周公踐伐之。商人服象,為虐于東夷。”[7]在商朝考古婦好墓(今河南安陽)中發現有關于象的器物玉象、象牙杯,等這些說明在當時中原地區由大象的存在,是一種實體動物之象,是真實客觀存在的。
《周易·系辭》中記載:“古者包犧氏之王天下也,仰則觀象于天,俯則觀法于地,觀鳥獸之文與地之宜,近取諸身,遠取諸物,于是始作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類萬物之情”[8],由于在當時還沒有文字出現,伏羲氏通過圖文符號畫八卦來認識和掌握世界。他以肉眼所見到自然萬物為模仿對象進行描摹,但它僅僅是作為一種符號,記錄自然萬物現象,有著實用的目的。《說文解字》序曰:“倉頡之初作書,蓋依類象形,故謂之文。其后形聲相益,即謂之字……象形者,畫成其物,隨體詰詘……”[9]認為倉頡造字就是“依類象形”“畫成其物,隨體詰詘”,依照事物的“象”畫成事物的“狀”。這就是最初出現簡單的“象”,與人的視覺發生直接關聯,思維進行學習活動時簡單地傳模移寫,照搬刻畫,是對自然“模仿”。
在《韓非子·解勞》:“人希見生象也,而得死象之骨,案其圖而想其生也,故諸人之所以意想者皆謂之象也。今道雖不可得聞見,圣人執其見功處見其形。故曰:無狀之狀,無物之象。”[10]人們根據象的遺骨經人有目的有意識地在大腦形成虛擬圖像,根據虛擬圖像繪其形。開始與人知覺發生關系,離不開主體自身思維活動加工,這是象是一種觀念之象,思考之象。
《管子·君臣上》:“天有常象,地有常形。”[11]又《白心》言:“知其象,則索其形;緣其理,則知其情;索其瑞,則知其名。”[11]自然界中呈現出來的常規現象,人們根據其具體外形在其視知覺思維活動中繪畫出形狀,達到認識目的。其中“象”含有形象意思,涵蓋具體之物和抽象觀念兩層含義。
隨著象這種大型動物直接減少,日常生活事情也成為一種象征,人們根據其象肢體活動,隨之編排的娛樂項目漸漸產生。《漢書·禮樂志》:“常從象人四人。”“孟康曰:‘象人,若今戲蝦魚獅子者也。顏古曰:‘孟說是。”[12]象人,是扮演蝦魚、獅子的樂人,以自然界的動物衣飾為著裝,作滑稽行為,故是一種游戲的扮演者,用來取悅眾人。象人產生可以說是一種職業誕生。在郭若虛看來“象人”成為“以圣賢形象、往昔事實、含毫命素制為圖畫者”[13]即畫工也。象人由最初的對一些事物的仿效,經生活社會的變化,人們不滿足于對事物扮演,希望美好的事物能夠長久保存且能夠隨時看到,這就賦予了象的“想象”“象征”之意,轉為一種職稱的代名詞——畫工。
總之,先秦時期象是由具體之象這一固定含義演變而來的,可以看出“象”從對自然萬物的描摹、想象、形象到象征的變化,說明最初象來源于日常生活,始于客觀的物理世界,并在社會實踐中含義逐漸豐富。
三、“象”泛化對早期藝術影響
(一)創作主體
早期人類只是用口語和肢體語言進行傳播,人們最初制造的工藝是石斧等打磨出來工具,這些都是處于自然環境的制約,不得不進行生產工具制造。但這也和自然品有了最初區別,留下了人類主體意識活動的印記,是人們在接觸自然中得來的。隨著人類活動范圍進一步擴大,對周圍世界認知也逐步清晰起來,人們在勞動中產生的審美意識漸漸穩定下來,人們對工具形式與裝飾有了獨有的設內涵。早期龍經歷三種形式變換蛇形無足龍、獸形有足龍、螺旋形蟠龍。古代龍的基本形式就是蛇形。蛇在自然界是常見動物,先人們開始將審美因素注入物品中,突出某種觀念象征。這樣從開始工藝的制作過程與藝術品兩者之間有著密不可分的關系,以這些象征是陰陽太極的發展變化,是人們對自然和人文認識,是古人知識體系的建構。
(二)創作過程
人們在社會實踐中漸漸固定下來,并穩定持續流傳審美意識,成為情感的表達形式。原始社會的巫術儀式與圖騰歌舞所渲染的氛圍是情感得到滿足,在他們認為的科學體系中,也是藝術與人類情感的最好表達,而他們以簡易明了的符號來表達人類審美意識外化。藝術在創作過程中包含著復雜的觀念,需要“象”物來傳情達意。鼎是國家政治權力的象征,在制作過程中必然加入統治者思想意識形態,使祭天地人祖,別人倫秩序,雖然從“鑄鼎象物”使用目的來看,與藝術沒有絲毫關系,但在工藝制作過程中,與藝術每時每刻都有直接掛鉤。人們觀鼎時獲得圖像以及王權信仰,這種視覺傳達的社會等級意識無疑是封建時代一種文明且合法的舉措,這也體現了古人在俯察仰看之間對精神觀照的自我投射與自我約束。總之,藝術總是表現著人們生活態度與興趣愛好,作為反映現實一種特殊形式,在制作過程中總有著強烈主觀性。
在象含義泛化過程中,創作主體的主觀性與藝術品之間主體性產生了密切聯系,在創作過程中注入主體的思想情感。早期實踐活動使人們認識到:首先,藝術與現實生活關系,藝術是對生活反映,用藝術來達到某種實用與功利目的;其次,藝術的國家政治作用,使之政通人和,明忠奸善惡;最后認識到藝術作品與情感結合是“象”物更具有意義。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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