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州漆器的可持續發展思路探討

趙雨晨

〔摘 要〕揚州漆器是一種兼具歷史、地域、人文等多元素特色的民間工藝美術，是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但現今面臨工藝傳承斷檔、產品陳舊、營銷薄弱等問題。通過實地調研，提出揚州漆器在工藝水平、產品結構及營銷模式三個方面的可持續發展思路，以期為揚州漆器的可持續發展提供參考。

〔關鍵詞〕揚州漆器；非物質遺產；工藝美術

揚州漆器是一門從歷史中傳承而來的民間工藝美術，與福州的脫胎漆器、貴州的大方漆器及四川漆器并稱為中國四大漆器，其歷史可追溯至戰國時期。揚州是中國木胎漆器的發源地，其表面生漆不僅可使胎器表面色澤平滑靚麗，也可避免其在潮濕的江南地帶受潮變質。揚州漆器發展到明清時期已具有幾百種物件門類，如餐飲器皿、屏風隔斷、御案榻幾、箱籠寶格等。然發展至今，卻逐步出現了工藝傳承斷檔、產品與日常生活脫節、營銷薄弱等一系列問題。本文通過實地調研，提出揚州漆器在工藝水平、產品結構、營銷模式方面的可持續發展思路，以期為揚州漆器的可持續發展提供參考。

一、揚州漆器的現狀調查

清代揚州漆器世家盧映之、盧葵生祖孫二人將揚州的傳統漆器工藝技法如雕漆、點螺、螺鈿等進行傳承并加以創新，為后來髹漆技藝的發展夯實了基礎。但隨著社會形態的轉變，諸多世代承襲的技藝逐漸流散于民間，特別是工業化的進一步發展，揚州漆器領域內的專業技術人員出現了斷檔，且設計產品多為重裝飾的傳統器物，設計題材陳舊，大眾接受度低，市場逐漸萎縮，導致揚州漆器作為非物質文化遺產無法實現有效的產業文化保護。

（一）工藝傳承斷檔

揚州漆器發展至今，工藝傳承斷檔問題較為嚴重。高等院校培養出來的高層次人才，對審美有較深厚的理解，但其傳統手藝往往偏弱，因此需要制作者輔助來實現產品，這個環節如果不能實現有效銜接，產品落地時就不能貫徹初心。這里的制作者可分為個體手工藝者與機械化生產兩種方式。

1.個體手工藝者 在揚州漆器非遺文化展館里陳列著許多漆器作品，幾乎每件作品的作者標注格式都為：“設計者” “作者”（如圖1）。即設計者與制作者分離，這也是目前漆器市場的常態。這一點和雕塑制作過程不同：雕塑是通過設計者制作，工廠成比例縮放制模后形成成品，其設計者與制作者分離所產生的問題相對較輕。

圖2為設計者與制作者分離的較為典型的漆器作品：設計者與制作者在審美表達、作品意蘊等方面的理解差異，導致馬匹、鴿子的骨石鑲嵌皆給人以一種形似而神不在的感覺。漆器成品對設計者及制作者的要求都是極高的，如果制作者缺乏藝術修養與手工技藝，將導致漆藝作品的全盤失敗。

2.機械化生產 在機械化生產以及市場經濟的大環境下，揚州漆器在制作上集中體現為漆工、木工工藝機械化，漆器材料化工化。如果機械化生產時過度追求短期利益，會導致產品粗糙、缺少靈動、工藝感下降（如圖3）。再與產品高價格相疊加時，會因性價比偏低導致消費者流失，并最終造成市場萎縮。

（二） 產品與市場脫節

揚州漆器是淮揚一帶蘊養千年的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具有極高的工藝美術價值與人文追求，對亞洲其他地區都有深遠的影響。但當下揚州漆器在產品方面普遍存在脫離日常生活，忽視實用功能，即重裝飾而輕實用的問題（見圖4），使揚州漆器難以走進尋常百姓家，這在很大程度上抑制了漆器產品在民間的普及推廣。

（三）營銷薄弱

與其他傳統工藝類似，目前揚州漆器的發展普遍存在生產者以小作坊為主，管理模式、營銷模式相對落后，缺乏行業組織統一引領的問題。

揚州漆器多由匠師制作，在批量生產的市場經濟沖擊下，這種散漫的營銷方式造成經營者大多經營不善，主要依靠定量采購或財政撥款支持。這反過來又限制了工藝美術的普及和發展。

產品與日常生活脫節，加之缺乏以政府作為主導的宣傳推廣，致使普通百姓甚至揚州本地居民對揚州漆器了解甚少，漆器產品推廣缺乏群眾基礎。

二、揚州漆器的可持續發展思路

當前，隨著我國綜合實力的不斷加強以及國家對傳統文化的逐步重視，工藝美術發展遇到了極為有利的時機：政策層面，黨和政府提出的“一帶一路”國家戰略規劃以及“文化自信”理念，讓文化走出去的聲音越來越強大。政府部門對“非遺”的大力推廣，將工藝美術列為工業文化產業，均從政策層面給工藝美術發展創造了極為有利的條件。經濟層面，隨著百姓生活的逐步改善，國人對自身文化的認同及對收藏領域的偏愛愈加明顯，為揚州漆器從源頭開始發展創造了良好基礎。上述發展機遇的大背景，給揚州漆器從“器”成為“藝”的轉換提供了良好契機。揚州漆器的可持續發展，需從提高工藝制作水平、增強產品實用性、優化營銷模式幾個方面著手。

（一）提高工藝水平

缺乏文化藝術支撐的工藝美術是沒有靈魂的，而文化藝術需要通過良好的工藝制作水平來體現，因此工藝美術發展的核心是技術素養與制作水平的高度融合。

1.加強人才培養 加強對工藝美術行業的人才培養是提高工藝水平的基礎，即加大對手工技藝人才及文化藝術人才的培養，為行業的可持續發展引入有生力量。

當前漆器行業設計者與制作者分離的現狀，很大程度上導致產品在創造過程中的不確定性。因此在人才培養過程中，要重視培養理論與實踐結合的高素質漆器手工藝從業者，即要高度重視手工技藝與文化藝術相結合的復合型人才的培養，讓設計者不再“紙上談兵”，制作者不再玩“看圖填色”的工匠式游戲。

另外，在人才培養過程中要加強高等院校與漆器工廠的產、學、研有效融合，這在很大程度上可以避免設計者與制作者分離，為揚州漆器市場提前培養、輸送與市場需求貼合的高素質人才。

2.加強漆器文化的跨畫種融合 如果說國畫是詩書畫印的融合，那么作為“非遺”文化的揚州漆器，所需要的文化底蘊則更為廣泛，僅市面上常見的揚州漆器種類就有：可以融匯油畫技法的平面彩繪、需要有版畫技法的刻漆技藝、需要有雕刻技法的骨石門類以及需要有鑲嵌技術的點螺、螺鈿工藝。有些美術門類雖然不在漆器部門分類上普遍體現，卻可以在漆器作品中自由調用，例如書法與雕漆及骨石的結合（如圖5左），國畫中的皴法與雕漆相結合（如圖5右）。

揚州漆器的工藝技術方面對跨美術門類融合的需求是十分龐雜的，因此對于從業的手工藝人員的培養也應當更加多元化，應當打開視野的局限，加強揚州漆器的工藝技術與各學科門類的交流與融合，以此提高揚州漆器的工藝美術境界。

3.加強漆藝的地域技術互通 在漆藝推光、上色等方面，借鑒不同地域的漆藝技術特色，是提高揚州漆器工藝水平行之有效的方法。

福州的脫胎漆器的漆藝推光重在對漆器制品前期的大漆材料處理上，為了使漆器達到只需幾遍平涂不經推光而光亮可鑒的效果，操作師傅會把通常過濾3遍左右的底漆在漆料制作過程中將其次數增加到7次。福州提莊漆是一種透明揩擦的工藝，這種生漆的精制漆，在揩漆、擦漆以及在配合其他色漆、透明漆的使用方面都會形成成膜效果，使漆器表面平滑如鏡。而揚州的快干漆主要靠漆性生取的快干效果，不重視攪拌工夫。因此揚州漆器在推光工藝方面可適當借鑒福州的經驗。山西平遙漆器重在對漆器的材質推光處理上，其主要的漆藝特色為手掌推光及描金彩繪。平遙推光漆器的推光手法類似于臺灣地區，即為作品的反復著色過程中，每次顏色重新覆蓋后就隨即蘸取推光媒介用手推光。上述兩者的做法是針對大漆的“里”與“表”的兩種不同體現，在漆器的推光效果上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除此之外，山西平遙的彩繪技術可以為揚州的平面彩繪技藝提供借鑒：平遙漆器的彩繪多以三金三彩與堆鼓工藝搭配繪制，并視需要輔以擦色、罩色等工藝。三金三彩是用赤金、黃金、銀三種金屬按一定純度比例制成的金箔——三金，在漆胎上交替粘貼使用，同時輔以彩繪——三彩，即為用三種原色的彩繪輔以金箔拼貼進行漆器的繪制，這是一種類似于拼貼畫的彩繪技藝。而堆鼓工藝則是通過堆鼓液在堆積出厚度感后再施以三金三彩進行漆器的彩繪創作。將山西平遙的彩繪技術帶入揚州平面彩繪漆器，會給揚州漆器帶來更多的民間工藝美術氣息。

4.生產方式調整 揚州漆器要想拓展市場，從業者在生產方式上不能局限于手工藝或者家族式，而要根據揚州漆器不同產品的特點，有選擇地與機器工業相結合，同時，生產者應當摒除偷工減料、快買快消的商業模式，以及丟棄特色、照搬照抄的方式，讓漆器產品的消費點從價格轉向品質。

（二）調整產品結構

在產品設計上，從業者應調研不同年齡層次的需求差異，有區別地進行產品定位與創新。比如對于貼近大眾、貼近百姓生活的文創類漆器產品，應有針對性地適當弱化產品的裝飾性，增加產品的實用性，以此逐步打開消費者對漆器產品的認知與熱情。

1.產品定位與創新 第一，產品要做一個消費人群的劃分，不同社會階層、不同年齡層段的人群有不同的消費熱點與消費觀念，在做漆器產品的時候要貼近人們的消費習慣與生活用度。第二，漆器產品要做好市場調研，對于不同市場層面的需求要開發有針對性的漆器產品。漆器產品主要分為放置在酒店、機關、單位大堂的大型公共漆器藝術品及用于人情往來的禮品、紀念品兩類。在漆器產品的開發方面，要注意漆器產品定位的多樣化、多元化，讓漆器產品脫離與當下生活實際“慢半拍”的節奏，要將它的生產與制作全方位地貼合到現代生活當中去，以滿足社會更多層次的需要。

2.實用與審美兼備的文創產品發展方向 產品在做好買方市場定位的同時，也需要在產品的外觀設計、實用功能上做到審美與實用的結合，讓漆器產品推陳出新，使產品在市場上呈現出“實用的文創產品”風貌。

當前，文化創意產業作為國家產業政策和戰略理念已被列入國家規劃，日本、韓國也提出兼顧“工藝創意”與“產業發展”，以文化創意帶動美術學經濟的理念，帶動了當地傳統工藝產業的較快發展，活化了工藝文化的生態環境。因此，將文創經濟的理念、方法和經驗運用到揚州漆器的轉型發展中，可為揚州漆器的可持續發展帶來新的思路和方向。

藝術結合產品的成功范例有來自瑞典的全球知名家居零售商宜家。宜家自引入中國以來，因其種類繁多的奇巧設計而廣受歡迎，以致成為大眾日常休閑的場所。宜家的“為大眾創造更美好日常生活”的理念，與工藝美術“物質生活與美的創造相結合”的目標有相似之處。這可作為揚州漆器市場拓展的有益借鑒。

（三） 優化營銷模式

良好的營銷模式是揚州漆器得以生存發展的重要推動力。在政府主管部門及行業組織的統一規劃引領下，營銷模式可以初步分為提高大眾認識度、創造品牌兩個階段。

1.提高認知度 提高大眾認知度的方式比較多，舉辦活動、賽事或者結合旅游進行推廣，都可以很好地推動大眾對揚州漆器的認知，為打開市場創造良好的條件。

基于當下揚州漆器的發展定位及大眾認知程度的不同，所采取的方式也會有區別：對大眾認知度不高的區域，這種活動可以在學校、社區級別進行推廣宣傳；揚州漆器為大眾所廣泛熟知之后，可視需要逐步舉辦大型活動或賽事。與此同時，可視條件建立網上或線下行業藝術品交易平臺，逐步完善管理及營銷模式。

在2016年的G20峰會上，由揚州漆器廠所帶來的四幅大型壁畫《富春山居圖》《花家勝境》《西湖攬勝》以及《水仙》，因做工精良、技藝精湛取得了良好的展示效果。類似的公眾場合的宣傳將會為揚州漆器帶來行之有效的產品認同感及銷售業績的上漲。

2.創造品牌 揚州漆器是與市場結合度很高的一門藝術類型，品牌意識的建立對揚州漆器的發展至關重要，它的建立需要綜合考慮經營模式、產品定位、研發營銷等環節，是一個長期發展的過程。該工藝品牌形成一定知名度后，所帶來的收益可以反過來對該漆器門類形成較好的支撐及傳承作用，形成良性循環。

結 語

揚州漆器是與大眾生活休戚相關的一門工藝類型，發展至今既面臨從業者流失、產品陳舊、營銷薄弱的現狀，也存在國家戰略層面的良好發展機遇。在此背景下，揚州漆器可借鑒國內外的成功案例，加快市場轉型，從提高從業者工藝水平、調整產品結構、優化營銷模式三方面入手，將創意融入生活，以創新激活揚州漆器這種工藝美術門類的社會生態環境，確保揚州漆器的可持續發展。

（責任編輯：尹雨）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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