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知識圖譜的名醫經驗傳承模式探究＊

呂子畔，黃仲羽，劉鳳斌，候政昆

（1. 廣州中醫藥大學第一臨床醫學院 廣州 510000；2. 暨南大學中西醫結合博士后流動站 廣州 510632；3. 廣州中醫藥大學第一附屬醫院 廣州 510000）

中醫藥文化源遠流長，名醫學術經驗的傳承貫穿了整個中醫藥文化的發展歷程，形成了以家傳、師承、院校培養及組合傳承等中醫學術傳承和人才培養方式。各種傳承方式各具優勢，在不同的歷史時期為中醫人才的培養發揮了重要作用，其中師承及家傳作為兩種重要的傳承方式，更是培養出了大批的名醫名家，在中醫學的發展史上產生了重大影響[1]。

近幾十年來，在國家政策鼓勵及中醫藥領域學者的不懈努力下，名醫經驗傳承工作取得良好的進展。名醫學術思想整理、學術流派傳承、經驗傳承模式探究以及名醫經驗處方的開發轉化等方面取得一定的突破，產生了一批相關的研究成果。其中，遵循“臨床信息采集-挖掘提取經驗-臨床應用驗證-機理機制研究-理論指導臨床”的工作模式[2]已被廣泛接受并應用到名醫經驗傳承研究工作當中。數據挖掘、定性分析、流行病學分析及分子生物學研究等多學科技術方法的應用，為名醫臨床經驗和學術思想的深度挖掘和闡發提供了重要支持[3]。胡雪琴等[4]通過對肖魯偉學術思想的歷史源流，臨床診療規律及其生物學基礎進行總結，描繪了“髓系骨病”理論的傳承和創新路徑。葉曉憲等[5]提出了依托于互聯網大數據平臺的名醫工作室服務創新模式構想，利用互聯網在互動性和開放性的優勢，推動名醫傳承的模式創新。

然而，由于名醫經驗傳承是一項內涵復雜的系統性工程，名醫臨床經驗和學術思想的全面整理和深度剖析是名醫經驗傳承創新的核心問題。近年來，基于數據挖掘的醫案和處方規律分析平臺的開發與應用[6-9]，為文獻和臨床資源整合提供了技術支撐。然而，由于數據整理的系統性及規范化不足，難以全面地反映名醫學術思想的本質內涵[10]。忽視名醫經驗傳承的社會屬性和人文屬性，僅通過定量分析的方法難以實現名老中醫學術思想的深度闡發[11]。同時，學術思想的形成和發展，與其特定的歷史環境密切關聯，脫離流派發展及時代背景的基本脈絡，難以體現名醫學術思想的深層內涵。因此，如何利用多學科的先進技術成果，結合名醫經驗傳承的核心需求，建立全面闡發名醫學術思想的系統化方法，是推進中醫藥學術思想傳承創新的關鍵問題。

因此，本文嘗試總結當前名醫經驗傳承的相關成果，通過對學術源流分析、學術思想整理、臨床經驗總結等多個環節的研究方法學進行探析，進一步提出基于知識圖譜的名醫經驗傳承模式構想。結合知識圖譜在海量異構知識整理的優勢，探討名醫學術經驗傳承系統化、規范化建設的新思路。

1 學術淵源梳理

學術流派是中醫藥文化傳承和發展的重要載體，其發展歷程與名醫學術思想、臨床經驗及診療方法的傳承和演化息息相關[12]。追溯中醫理論形成和發展的歷史，無論是以家學傳承為典型模式的齊魯徐氏醫派，還是以師承授受為基本模式的易水學派，抑或是以地域聚集為特點的孟河醫派，學派內外人物關系的明晰脈絡和其間診療理念的潛在關聯，均為名醫學術思想的整理和挖掘提供了線索。而學派間學術思想和診療特色的橫向比對，則為深化疾病的系統化認識，豐富臨床診療手段，乃至于特色理論創新提供了有效支撐。因此，學術淵源和傳承脈絡的梳理是名醫學術思想的傳承和發展的重要環節，對于中醫理論和診療創新有重要意義。

然而，無論是學術繼承脈絡的縱向梳理，還是跨學派間的橫向比對，對流派傳承的文獻資料進行有效整理，是實現名醫學術思想系統薈萃的關鍵前提。而由于名醫傳承歷史悠遠，來源廣泛且形式各異的文獻資料對于系統化知識的整理造成了巨大考驗。

近年來，文獻計量學及社會網絡分析等方法為名醫學術經驗傳播路徑的推演和知識發現提供有效支持[13，14]。但是，僅僅從合作網絡和文獻計量的角度進行流派傳承研究難以實現學術傳承脈絡的深入挖掘。如何在學術流派傳承的脈絡框架下，建立學術思想和特色診療技術的深度探析方法，是推進名醫經驗傳承系統化建設的重要問題。

2 診療經驗挖掘

臨床診療經驗是名醫經驗傳承的關鍵內容，從當前中醫傳承的相關文獻報道[1,15，16]分析可得知，信息采集不全面、資料整理系統性不強以及學術思想把握不準確是傳統師承方式普遍存在的問題。傳統的口傳心授及經驗著述等方法在經驗描述的全面性及臨床應用的靈活性等方面均有較大的不足，一方一藥的應用論述不能全面反映名老中醫的臨床思維模式。中醫臨床個性化診療的特征導致臨床診療經驗的整理和傳承存在一定的困難。

近年來，定量分析方法的應用為中醫臨床診療規律的發現提供了有效的技術支持。數據挖掘方法等技術的應用以及信息平臺的構建[9]為推動中醫臨床診療經驗的整理和應用提供了重要基礎。

然而，由于中醫辨證邏輯具有非線性、模糊性、復雜性、非定量等特征，選擇契合臨床數據特征的分析方法對研究人員的知識儲備提出了一定要求[17，18]。并且，從大量的數理統計結果中提取有臨床價值的研究證據，是中醫理論創新研究的重大挑戰。因此，亟需建立與中醫臨床定量化分析相適應的臨床解釋和應用機制，形成與名醫診療經驗傳承相契合的研究方法學，實現名醫經驗的傳承和轉化的實踐模式創新。

3 思想內涵剖析

學術思想整理是名醫學術傳承的核心環節。從臨床診療經驗整理出發，挖掘名醫處方規律中潛藏的學術思想內涵是近年來名醫學術思想研究的常見模式。數據挖掘和復雜網絡分析等方法的應用在一定程度上為名醫學術思想的剖析提供了基本線索和技術支撐。然而，由于名醫學術思想具有典型的人文屬性和社會屬性，定量分析方法在深度剖析和系統解釋方面的不足，難以實現學術思想內涵的深度闡釋。

扎根理論等定性研究方法[19，20]的引入為完善名醫學術傳承知識體系提供了重要補充。通過訪談、論證等定性方法進行研究資料的采集和主觀化內涵闡釋，與定量化客觀分析結果相結合，為名醫經驗的系統化整理和傳承提供了有效的實踐模式。

當前，名醫學術經驗傳承和技術應用和知識體系構建方法尚未完整建立。在系統資料和客觀模式發現的基礎上，形成涵蓋名老中醫學術理念和思想內涵的深度剖析方法，建立起系統的學術思想架構及理論體系，是實現名醫學術思想傳承，推動中醫理論創新重要途徑。

4 基于知識圖譜的名醫經驗傳承模式構想

圖1 基于知識圖譜的名醫經驗傳承研究技術流程圖

知識圖譜是結構化的語義知識庫，用于以符號形式描述物理世界中的概念及其相互關系。其基本組成單位是“實體-關系-實體”三元組，以及實體及其相關“屬性-值”對。實體間通過關系相互聯結，構成網狀的知識結構。知識圖譜的構建使得概念化、語義化的知識管理模式的形成成為可能。借助知識圖譜，可以實現準確和深度知識獲取[21]。

基于名醫經驗系統化整理與傳承的核心需求，以及當前學術源流梳理、診療經驗挖掘和學術思想內涵剖析等環節中的關鍵問題，本文提出基于知識圖譜的名醫學術經驗傳承模式構想。通過多主題、多層次的知識網絡構建，為名醫學術經驗傳承的系統化、規范化建設提供新的工作思路。

基于知識圖譜的名醫經驗傳承模式涵蓋資源整合，模式挖掘及理論薈萃3個主要方面內容（圖1）。

首先，通過對文獻資料、臨床資源以及個人論著等不同來源數據資源的收集與整合，形成統一的名醫經驗傳承數據資源庫。在多源異構數據資源整合的基礎上，通過本體映射及實體關系提取，完成知識圖譜架構的初步構建。針對處方規律等客觀化數據及個人訪談等定性資料分別采用定量及定性研究方法，通過語義相似度計算及網絡模塊分析等進行模式提取，實現名醫臨床診療規律與學術思想內涵的深層剖析。以圖譜關系演算為基本方法，從橫向社會網絡關系推演學術思想形成和發展的歷史脈絡，從定量數據與定性資料中整理名醫臨床診療的基本規律及其核心思想內涵，并從診療經驗及學術思想的系統化證據中提取核心理論和科學內涵，實現名醫學術經驗傳承的系統框架構建和思想內涵的深度分析。最后，結合多層次的系統化論證，對知識體系進行迭代優化，從而實現名醫學術經驗的理論薈萃和創新。

4.1 資源整合

名醫學術傳承資源整合主要包括學術傳承脈絡梳理、臨床診療數據整理、以及定性資料整理3 個方面。

學術傳承脈絡的整理是名醫傳承知識圖譜的構建結構基礎。以專著及文獻合著為線索，建立名醫經驗傳承的學術資源網絡，有助于實現學術流派傳承脈絡的整理和推演。通過對相關的論著、文獻及專利材料的有效采集和整理，建立名醫學術脈絡知識庫。通過對傳承網絡中的的關鍵節點進行分析，找出學術網絡中的核心人物及傳承路徑。運用文本分析法，對資源庫主題進行提取，并通過橫向及縱向的比較分析，推演出學術網絡構建的次序以及學術理論發展的歷程，為推演名醫學術思想的形成和發展歷程提供客觀的證據支持，也為名醫經驗整理提供基礎架構支撐。

臨床診療資源是名醫經驗傳承的重要基礎，也是構建知識圖譜的重要素材。針對不同的數據類型，采取針對性的采集和管理方式，通過對格式化、半格式化的臨床診療數據進行整理，實現名醫論著、醫案以及電子病歷數據等多源異構數據的有效整合，形成名醫臨床診療知識庫。在此基礎上，運用文本分析[22，23]、數據挖掘[24]等方法，進行異構知識的連接和圖譜化構建，為名醫臨床經驗資源的管理、分析、應用及推廣提供基礎支持。

定性資源是凝練名醫學術思想的重要材料，也是名醫學術傳承知識圖譜的重要板塊。通過引進扎根理論、框架分析、主題分析及內容分析等定性研究方法[3,19]，系統整理傳承體系所覆蓋的學術理念、臨床體會，乃至于個人情操和治學方法，從而提取醫師學術思想的核心內涵。通過定性資源與臨床診療知識庫的整合，運用語義相似度計算、網絡模塊分析等定性定量方法，建立起系統化的學術思想架構及理論體系資源庫，從而為名醫學術診療經驗的內涵闡釋提供指引，也為名醫學術思想的系統薈萃及理論創新提供必要的知識積淀。

4.2 模式發現與圖譜繪制

采取自底向上及自頂向下2 種模式相結合，通過內部數據串聯和外部數據融合，實現涵蓋名醫學術經驗傳承個人知識體系以及橫向知識關聯體系的知識圖譜繪制。

在數據資源整合的基礎上，通過對名老中醫臨床處方數據的分析和挖掘，探索其潛在規律及應用模式，從而從方藥的角度推演名老中醫對病證發生、發展、轉歸和診治方法的認識。從臨床診療角度出發，引入經典統計、復雜網絡分析、數據挖掘及機器學習等方法[24-26]，建立涵蓋疾病診斷、演化規律及診療決策的系列數學模型，實現多維度知識的整理與規則發現。一方面，通過縱向研究名老中醫學術思想及臨床診療模式的形成和發展歷程，完成對名醫學術思想傳承模式的探索。另一方面，通過多維度模型的系統整合及可視化應用[27]，實現名醫經驗傳承領域知識圖譜平臺化構建，為名醫臨床診療經驗潛在模式的挖掘和提取提供可視化、定量化、平臺化的系統支撐。

4.3 知識薈萃與理論創新

在名醫學術經驗圖譜的基礎上，結合流派傳承脈絡，通過學術思想沿革以及跨時域知識演繹，實現名醫學術經驗的橫向比對和縱向挖掘。通過名醫學術思想形成的歷史背景分析，診療規律、其思想內涵闡發及學術經驗的科學論證，形成系統化的知識薈萃。以知識圖譜為基本框架，實現多維度的橫向比對和多層次的深度演繹，從而建立起可持續性的知識傳承和發展模式，為中醫學術經驗的傳承和技術理論創新提供科學、可靠的體系支撐。

5 小結

名醫經驗傳承不應局限于一方一藥之效用。研究名醫學術思想，需依循學術流派傳承脈絡，理清醫家對于病證診治的系統認識，形成對學術思想的總體認知。結合診療規律發現及醫家對于疾病認知的深度闡釋，才能形成名醫學術經驗和學術思想的深刻理解。

在現代技術的支持下，以多學科技術融合為支撐，基于知識圖譜推動名醫經驗傳承模式的研究創新，通過對名醫學術思想、臨床經驗和學術影響等多層面、深層次的挖掘分析，完成多主題、多層次的知識網絡構建，為名醫學術經驗傳承的系統化、規范化建設提供新的工作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