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心麻花的喜劇電影模式解讀

高美珊　左亞男

【摘 要】開心麻花自2015年創作電影《夏洛特煩惱》后名聲大震，之后其推出的《驢得水》《羞羞的鐵拳》《西虹市首富》和《李茶的姑媽》亦在票房或口碑上都獲得了良好的評價，使得開心麻花的電影成為熱點話題。開心麻花團隊一直在探索如何才能創作出大眾喜愛的喜劇電影模式。這種模式的成功得益于其“跨媒介生產”時對大IP的獨到目光，充分借助喜劇外殼根植于現實生活的黑色幽默以及卡通化的人物形象建構，為觀眾帶來耳目一新的電影盛宴。

【關鍵詞】模式;開心麻花;喜劇

中圖分類號：J905 文獻標志碼：A? ? ? ? ? ? ? 文章編號：1007-0125（2020）09-0080-03

近年來隨著大眾文化的興起，國產喜劇電影層出不窮，《大鬧天竺》《唐人街探案》《人在囧途》等影片進入了觀眾視野。在這樣的浪潮沖擊下，開心麻花團隊以精彩的故事和精美的制作獲得了廣大觀眾的青睞，贏得了票房和口碑的雙豐收。開心麻花的喜劇電影根植于社會現實，借助IP劇的“跨媒介生產”，以黑色幽默的喜劇內核，融合多種電影類型元素，通過卡通化和單純化的人物形象建構，為觀眾營造出超越現實的荒誕空間。這一喜劇模式對國產喜劇電影的創新和發展有著重要影響和意義。

一、IP基因：“跨媒介生產”下的文化狂歡

西格爾說過這樣一句話：“改編是影視業的命根子”。改編在一定程度上是根據時代和大眾進行的策略性調整，使影片符合觀眾的審美心理，更容易引起觀眾的關注和共鳴。多年來，電影憑借其“博采眾長”的優勢，創作出了大量優秀的作品，如根據話劇改編的《茶館》《驢得水》;根據小說改編的《辛德勒的名單》《活著》;根據音樂改編的《后來的我們》等。近年來開心麻花的異軍突起，使人們重新關注到IP改編電影這個“大池塘”。

從開心麻花電影創立之初，就執著于獲得好評的、有著一定觀眾基礎的IP作品，這源自開心麻花對自身努力的認可及對電影高質量的追求。開心麻花從成立后的十多年來，用話劇表演摸爬滾打打磨精品，后又通過春晚小品演出，在全國各地均有良好的觀眾群體。在積累了良好的觀眾口碑之后，2015年開心麻花團隊推出了第一部話劇改編電影《夏洛特煩惱》，一舉成名，從此開啟了開心麻花的喜劇電影時代。這部電影在2015年國慶檔猶如一匹黑馬獲得了累計票房14.41億的戰績，并且以單館收入達1.5萬美元的成績躋身北美周末票房排行前二十。2016年開心麻花乘勝追擊，制作了第二部電影作品《驢得水》，同樣是改編自開心麻花的同名話劇的這部小成本電影，它的收益率竟然高達476%，成功位于該年收益率榜首。2017年改編自開心麻花話劇劇本的《羞羞的鐵拳》以近15億的好成績占領國慶檔票房的半壁江山。而2018年的《西虹市首富》根據美國IP電影《布魯迪特的百萬橫財》改編，在上映一周內蟬聯周票房冠軍，累計票房突破了20多億。兩個月后，開心麻花推出了《李茶的姑媽》這部經歷了2000余次話劇表演和劇本的打磨的話劇IP作品，最終票房為23億，可謂是滿載而歸。一路走來，開心麻花創作團隊帶著笑聲和歡樂走進了觀眾的內心，也將其本身打造成了IP品牌。

我們今天所說的大眾文化是一個特定范疇，它主要是指隨著現代大眾社會的興起而形成的、與當代大工業生產密切相關，以大眾傳媒為主要傳播手段、進行大批量文化生產的當代文化形態。[1]。喜劇電影和喜劇話劇同樣作為大眾文化的一部分，最終都是通過圓滿的結局對正常的人生和美好的理想予以肯定。在話劇文化和影視文化的碰撞中，開心麻花巧妙地找到了兩者之間的共通點和不同點，通過“跨媒介生產”獲得一致好評。開心麻花自2003年成立以來陸續推出了20余部話劇作品，并且在之后的十多年的時間里，在全國各地上演了4000余場。每一次的演出都是對劇本和表演進行再創作的斟酌和推敲，不僅在劇本質量上不斷突破，而且也積累了一定的觀眾基礎，所創造出的品牌效應為開心麻花電影的發育提供了土壤。開心麻花影片中所涉及的市井文化、體育文化、語言文化等，與大眾認知產生著激烈的共鳴，從而受到大眾的青睞和肯定。但同時，話劇和電影又有著很大的區別.開心麻花在話劇與電影的轉換之間不斷適應著觀眾和時代的考驗， 不僅是對電影質量的自我要求，更是對觀眾和院線負責的時代表現。

二、喜劇外殼：根植現實的黑色幽默

新世紀的中國喜劇電影經歷過這樣幾個模式：周星馳的無厘頭喜劇電影——瘋癲喜劇背后思考人生的哲學;馮小剛的賀歲喜劇——以熱門話題引發觀眾共鳴;大鵬（董成鵬）的幽默喜劇電影——小人物對夢想的執著追尋;徐崢的“囧”式喜劇——喜劇片與公路片的結合。開心麻花的電影與以上幾種喜劇模式不同，其摒棄了無聊的惡搞和戲仿，源于多年的話劇經驗并根植于現實生活，貼近觀眾生活，在營造喜劇空間的同時使觀眾在歡笑中反思人性，批判社會。

魯迅說：“悲劇是將人生有價值的東西毀滅給人看，喜劇將那些無價值的撕破給人看。”[2]喜劇類型有諷刺喜劇、幽默喜劇、荒誕喜劇和鬧劇等，但不論是何種喜劇，它的目的都是表現人生的美好，或是諷刺某種事物或現象，透過喜劇外殼表現深層含義。對現實的展現和人性的揭示，是開心麻花喜劇的一貫作風。

開心麻花從早期的賀歲舞臺劇創作開始，就以辣手真情盤點社會的時事著稱。[3]《夏洛特煩惱》通過講述夏洛“黃粱一夢”返回高中時代的故事，表現了對學校教育方式、拜金主義和人性弱點的諷刺。一方面，影片以幽默的語言諷刺了人物的虛榮和虛偽。夏洛在秋雅的婚禮上為了給女神留下深刻的印象，花錢租衣服和豪車在老同學面前積極賣弄，最后卻被老同學嘲笑“只身赴宴雞毛裝，都是同學裝雞毛”，努力營造出來的“顏面”也被馬冬梅戳穿。另一方面，影片諷刺了人們對于權力的崇拜。當功成名就的夏洛再次讓袁華作詩時，袁華“功成名就雞毛裝，飛上枝頭變鳳凰”的詩句與之前在婚禮上形成了鮮明對比。還有王老師在課堂上對于袁華獲得全區作文比賽第一名的作文極力表揚，當念出作文題目《我的區長父親》時觀眾哄然大笑，其中的揶揄不言而喻。

《驢得水》電影上映時的宣傳語是“講個笑話，你可別哭”，幽默中有酸楚，荒誕中見現實。影片前半部分極盡荒唐搞笑，雖然情況艱苦，但三民小學的老師們其樂融融，為了給貧窮地區的孩子們爭取學習的機會不斷努力，孩子們馬上就可以換上新校服，修葺舊房屋，一切看起來都那么和諧。但是就在影片的后半部分我們看到了人性的自私與貪婪，原來深埋在人性深處的黑暗全部顯露出來，與前面形成鮮明對比，使觀眾的內心不經意間“被打了一拳”。這是一部通過喜劇外殼將現實赤裸裸扒光的影片，它讓我們看到在金錢和勢力面前人性的可笑，人們的自私和貪婪一覽無余。三民小學扎根于農村，試圖通過教育，改變中國農民的貪、愚、弱、私。但是影片中著力表現出來的卻是這些教師的貪、愚、弱、私。靠著一頭驢的名字吃教育局的空餉，是為“貪”;找來一個銅匠假扮“呂得水”老師試圖蒙混過關，是為“愚”;在上級領導的權利面前，幾乎所有人都改變了自己做教育的初衷，一起加入了這個彌天大謊的隊伍中，是為“弱”;他們在利益面前不惜傷害親人和朋友，是為“私”。人們常說“教師是太陽底下最光輝的職業”，教師承擔著教書育人的偉大使命，不僅是學生知識上的傳教者，更應該是道德上的引領者。林校長看起來一直在顧全大局，為了讓銅匠答應假扮呂得水老師裝成外國人，同意了剪掉一曼頭發的做法，卻也促成了一曼的變瘋。他默許了張一曼“睡服”銅匠的做法，又在銅匠媳婦上門鬧事時將一曼推出去解決，一曼為了讓銅匠回家和媳婦好好過日子而說了傷人的話，導致了銅匠后來的報復，林校長卻又成了操刀者……影片運用幽默的語調使觀眾在觀影過程中哈哈大笑，但在大笑之后冷靜下來思索的更應該是諷刺的黑色內核。

開心麻花的影片根植于現實，諷刺了現實。但如何才能走出這人性的陰霾，回歸人性的美好呢？影片的最后都給了觀眾圓滿的答復：《夏洛特煩惱》的夏洛最后明白了應該珍惜身邊深愛自己的馬冬梅;《驢得水》的三民小學恢復了往日平靜;《羞羞的鐵拳》以愛迪生事業愛情雙豐收畫上了圓滿的句號;《西虹市首富》也是以王多魚在金錢面前選擇了人性而獲得愛情和財富結尾。喜劇以其固有的模式在結局給觀眾美好的向往，但是開心麻花的喜劇不僅如此，影片中總是潛藏著更深層次的內涵，結尾處進行思想上的升華。《驢得水》的最后，孫佳去了延安;《西虹市首富》最后王多魚和夏竹打算將300億裸捐，卻算了一大筆關于孩子以后所需費用的賬目，最后沒有捐贈。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當你想做什么事情的時候，不得不考慮現實甚至屈從于現實環境，而且還從側面表現了當今社會“養兒難，育兒難”的難題。《驢得水》的結尾，人們雖然記了處分，但沒有人被開除，學校的一切照舊，馬上就要開學了，陰霾似乎已經煙消云散，但是一曼的自殺給了觀眾重重一擊，社會并沒有因此而改變，自私和人性的貪婪依然存在，現實依然殘酷……

電影以具有矛盾性的和反面性的角色揭示了人性中卑瑣可笑的一面，嘲弄這個世界的虛偽，同時又以一種超越意識為人們驅趕心靈的陰霾，給人以勇氣和信心，并以黑色幽默的方式提醒人們束縛依然存在。[4]開心麻花電影用喜劇內核建構了以主流價值觀為支撐的人性與現實的道德語境，用充滿荒誕色彩的表達表現對人性本質的反思和對社會的譏諷。

三、形象建構：卡通化與單純化的人物形象

人物是影視作品的主要表現對象，是影視創作的主體。塑造鮮明生動的人物形象是電影藝術的根本任務。人物形象受到觀眾的認可，那電影就成功了一半。開心麻花的電影和話劇之所以能受到廣大觀眾的追捧，重要的一點是其廣泛的受眾年齡定位。各個年齡段的觀眾都能理解并記住影片中的內容和人物，這就在于編劇在創作時對人物形象建構卡通化和單純化塑造。就像動畫片中的人物，一個動作、一句對白、一身服飾就可以迅速表現出人物的性格特點。

卡通片的重要一環就是人物造型的鮮明性。開心麻花影片中從人物的服飾和造型中就可以看出人物性格特點。例如《夏洛特煩惱》中的馬冬梅剛出場時頭上戴著防曬帽，胳膊上穿著防曬套袖，與婚禮上人們的穿著顯得格格不入，顯示出了她大大咧咧、不拘小節的人物性格;《驢得水》中性格大變后的裴魁山衣著和造型也有了很大變化，他在炎熱的夏天身披貂絨大衣，頭上打著厚厚的發蠟，走路姿勢昂首挺胸顯得十分自傲，和之前一身樸素服裝的他形成鮮明對比。由此不用人物張口說話，觀眾就可以察覺出裴魁山的內心也已經發生了巨大的改變。《羞羞的鐵拳》艾迪生的出場就是在拳擊場上比賽，印入觀眾腦中的形象他就是個職業的拳擊手。《李茶的姑媽》中李茶的臟辮和他搞笑的表情顯示出了他是一個做事不經大腦的樂天派。好的人物形象可以使觀眾過目不忘，是決定影片成敗的重要因素。就像說起“貓和老鼠”，人們想起的就是湯姆的神經大條和杰瑞的機智調皮，說起“名偵探柯南”，人們想起的就是柯南縝密的思維和探案技巧。開心麻花的電影就是在做這種卡通化的人物形象，每個人物的形象特點都是鮮明且突出的。

明確的人物行為舉止可以幫助觀眾迅速判斷人物性格和故事的走向。《夏洛特煩惱》中女主角馬冬梅在秋雅婚禮上對夏洛窮追猛打，使得婚禮現場烏煙瘴氣，從短短幾分鐘就刻畫出了馬冬梅敢愛敢恨的性格特點。孟特嬌即使沒有說話也能從他忸怩的舉止和儀態中看出他不同常人的性取向。《驢得水》的孫佳是唯一一個在驢棚著火的情況下義無反顧挑起剛走了20里山路打來的水的人，這里就表現出了她和其他人是不同的。她始終保持著內心的正義和純真，也是她最后獨自一人踏上了延安的道路。《羞羞的鐵拳》中馬小剛開始是一個非常“正義”的女記者，是對于打假拳和偷服禁藥的報道零容忍的“裁判者”，直到后來她意識到自己三年前錯誤的報道毀了愛迪生的生涯，于是幫助他重新一戰成名。王多魚說：“守門員，守的就是足球場上的底線。”事情證明，他真的守住了，他沒有同意用20萬買他丟三個球的主意，最后也沒有因為300億放棄救夏竹。他對人性的堅守與柳建南的見利忘義形成鮮明對比，這種正義與邪惡的人物形象對照也是卡通片慣常使用的手法。通過人物之間的對比更能突出對美好品德的頌揚和對丑陋德行的諷刺。

卡通化與單純化的人物形象使得開心麻花的電影更具有大眾性。通俗易懂、老少皆宜的劇作特點使開心麻花受到了更多觀眾的歡迎。

四、結語

開心麻花電影的成功不僅是其商業模式上的成功，更是在于其探索大眾文化的喜劇元素時的敏銳洞察力。開心麻花憑借喜劇風格在中國喜劇電影史上畫上了濃墨重彩的一筆，他們憑借十年如一日的打磨和練習在眾多電影中脫穎而出，將其對社會和人性的敏銳洞察融于喜劇表演，使觀眾笑中帶淚、笑中帶痛。喜劇電影是大眾喜聞樂見的一種電影類型，開心麻花在未來的道路上還有更多的發展空間，期待能夠創作出更深入人心的作品。

參考文獻：

[1]陶東風.大眾文化教程[M].桂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12：23.

[2]魯迅.魯迅文集[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56：267.

[3]李春.《夏洛特煩惱》：開心麻花的味道[J].當代電影，2015（11）：51.

[4]高武斌.《驢得水》的喜劇意識解讀[J].電影文學，2017（12）：9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