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倩
摘 ? 要: 《幽明錄》中的兩篇“人狐戀”《費升》與《淳于矜》,擺脫了傳統除怪故事的窠臼,在狐形象的塑造上減弱妖性,凸顯人性,顯得親切可人。《費升》把女狐與凡男的相遇描繪得綺麗動人,可謂后世狐女妓化的先導,《淳于矜》將物欲引入“人狐戀”故事中,狐女通過與凡人成親的方式,在參與世俗生活的同時幫助男子追求現實物欲。這一敘事模式被后世“人狐戀”故事廣泛借鑒,具有先導意義。
關鍵詞: 《幽明錄》 ? 人狐戀 ? 狐故事
魏晉六朝是古代狐精故事全面萌芽的時期,這一時期志怪小說中的狐精擁有了幻化為人的能力,以人的身份作祟人間,被賦予“媚”的特質,以此媚惑凡人,如郭璞《玄中記》有云:“狐五十歲,能變化為婦人。百歲為美女,為神巫;或為丈夫,與女人交接;能知千里外事,善蠱魅,使人迷惑失智。”①(51)《幽明錄》中《費升》與《淳于矜》這兩則講述“人狐戀”的故事,一改同時期志怪小說中對狐精以色惑人的形象刻畫,轉而描摹人狐之間的情感交流,使得狐精形象變得親切可人,并開創了新的情節模式,對后世“人狐戀”故事具有先導性意義。
一
我們先來看《費升》這則故事。
吳縣費升為九里亭吏,向暮,見一女從郭中來,素衣哭,入埭,向一新冢哭,日暮,不得入門,便寄亭宿。升作酒食,至夜,升彈琵琶令歌,女云:“有喪儀,勿笑人也。”歌音甚媚,云:“精氣感冥昧,所降若有緣,嗟我遘良契,寄忻霄夢閑。”中曲云:“成公從儀起,蘭香降張碩,茍云冥分結,纏綿在今夕。”下曲云:“佇我風云會,正俟今夕游,神交雖未久,中心已綢繆。”寢處向明,升去,顧謂曰:“且至御亭。”女便驚怖。獵人至,郡狗入屋,于床咬死,成大貍②(76)。
六朝志怪時期,狐與貍經常被認為是同一種動物,如《晉書·韓友傳》中劉世剛女為貍所祟,韓友治其病根卻是二斤狐毛。本文將貍精視作狐故事的一種。
《費升》中的狐精故事應屬于古代“亭妖”故事的一個分支。亭,在漢魏六朝時期類似驛站,“蓋行旅宿會之所館”,可供行旅之人暫宿,六朝時期戰亂頻繁,男子遠游在外,夜半時分,留宿亭中,難免會發生意外。李劍國、張玉蓮在《漢魏六朝志怪小說中的亭故事》中認為,由于戰亂,鄉亭所處之地人煙稀少,亭的封閉性結構及亭中治安人員監守自盜,導致亭中命案頻發③(51)。當時的人們遵循著“事出反常必有妖”的心理認知,將亭中發生的慘劇歸咎于妖鬼作祟。
狐精作亂在亭中的故事可以從早期的《風俗通義》中的《鄭奇》《郅伯夷》兩則故事中窺見一斑,兩則故事都發生在“汝陽西門亭”,《鄭奇》故事中說汝陽西門亭有鬼魅,留宿在此的賓客“皆亡發失精”。鄭奇路遇一端正婦人,將之載入亭中,與婦人棲宿,第二天發現婦人是個女鬼,鄭奇也失去了頭發,不久后離奇死去,《郅伯夷》作為《鄭奇》故事的續篇,說的是作怪的貍精最后被郅伯夷除去,第二天,人們在亭中發現“髡人結百余”。《鄭奇》與《郅伯夷》仍然遵循“事出反常必有妖”的思維方式,將亭中留宿的旅客突發身亡歸結為狐鬼作祟。故事中狐魅好截人發髻的情節可能是受到了中國古代房中術的影響,按照傳統中醫理論,頭發與精血關聯,“截發”就相當于“取精”,那些“亡發失精”的受害者其實是因為與鬼魅交歡而丟掉了性命。《列異傳·劉伯夷》講述劉伯夷發現狐精所截人發數百枚的故事后,說:“舊說貍髡千人得為神也。”截發是狐妖修煉的一種特殊方式。韋鳳娟《另類的修煉:六朝狐精故事與魏晉神仙道教》認為這一修煉法門來自魏晉神仙道教的修煉觀念,正是這種修煉給狐妖貼上了“性”標簽,決定了狐妖故事的基本模式和基本品格④(46-56)。經過《風俗通義》的渲染,亭中有女妖作亂的事件深入人心,到了《異苑·孫乞》的故事中,人們對待狐精所化美人的態度已經從《風俗通義》中對災禍妖異的解釋和消除轉變為對狐精媚人的深層恐懼。《異苑·孫乞》中有描寫:
晉義熙中,烏傷人孫乞赍父書到郡,達石亭,天雨日暮,顧見一女戴青傘,年可十六七,姿容豐艷,通身紫衣。爾夕電光照室,乃是大貍,乞因抽刀斫殺,傘是荷葉⑤(442)。
相較于《郅伯夷》中徒有黑影的貍精,《異苑·孫乞》中貍精不但具有了能夠幻化美女的能力,而且《鄭奇》中女鬼的性誘惑轉移到了貍的身上。亭中精怪化作美女,利用美色傷人害人仿佛已然成為一種不言自明的共識,使得孫乞一見貍精現形便毫不猶豫地將其斬殺。
《幽明錄》中的《費升》雖是從“亭妖”故事發展而來,已有所不同。其一,是故事主人公的身份。《郅伯夷》中的郅伯夷所充當的其實是一個方士性質的角色,年三十,有大才,他來到樓上本就是抱著除怪的目的,并且“整服坐誦《六甲》《孝經》《易本》”,可見是早有準備。《費升》中的費升只是九里亭吏,且沒有任何識別妖怪的能力,只是一個普通人。其二,情節設置。《郅伯夷》《孫乞》重在描述人類除怪的過程,《郅伯夷》甚至開始之前就已借前篇《鄭奇》介紹了亭中鬼魅作祟之事,《郅伯夷》作為續篇的目的便是除怪,并在故事結束時強調精怪斷發之事,從此遂絕。《費升》的故事卻是側重于描寫貍精與費升的露水姻緣,最終的除怪并非費升有意為之,完全是一場意外,強行終結了費升與貍精之間的關系。其三,在狐精形象的塑造上。從《郅伯夷》到《費升》是一個由簡到繁的過程。《郅伯夷》中的貍怪只是一個高四五尺黑影,“正赤,略無衣毛”尚且未能化為人形,《孫乞》中的貍精已然幻化為一名妙齡少女。到《費升》的故事中,貍精不但能夠化為人形,而且有了明顯的世俗化、人性化的發展。她從郭中來,身著素衣,向新冢哭喪,儼然人間服喪女子的形象。她進入亭中后以歌傳情,非但歌音甚媚,且所唱曲中還含有“成公智瓊”和“杜蘭香”的典故,這兩個典故都出自魏晉時期,講述的是人間男子與神女相戀的故事。“忻”是江南民歌中對情人的代稱,這些歌詩在形式和遣詞上都受到了江南民歌的影響。這一段貍精與費升的互動充滿文人趣味,貍精身上令人可怖的妖媚氣息蕩然無存,反而有著江南歌女的身影。其四,在對待狐精的態度上。《郅伯夷》強調的是鬼魅作亂給外出旅人帶來的人身威脅,突出的是方士除怪的作用。《孫乞》中突出男子孤身一人在外面臨的生存危機所帶來的精神上的緊張感,所以見到雨中有美女突然出現,孫乞內心充滿了緊張和畏懼,以至于一見貍精顯出真身,便毫不猶豫地將其斬殺。《費升》的故事中,關注的實際上是遠行男子孤身在外、飄零孤寂的心情。貍精化作美女以神女自喻,自薦枕席,為漂泊在外的男子編織一場溫柔綺麗的幻夢。
《費升》不像《郅伯夷》《孫乞》這類除魅故事那樣充滿殺機和危險,《費升》故事中的男主人公不但安然無恙,反而享受到了女子的溫柔與安慰。在本質上,《費升》這則故事作為“亭妖”故事的分支,雖然脫胎于現實災禍和傳統除魅故事,卻是一個經過了文人加工和再創造的作品,將原本民間一個女妖魅惑人間男子。吸其精血的精怪作祟故事改編成了民間男子與美女的一場艷遇。《費升》相較于魏晉時期流行的精怪故事,更加接近當時“人神戀”“人鬼戀”中自薦枕席的神女或女鬼。正如神女或女鬼在與凡男一夜春宵之后便翩然遠去,《費升》中的女貍必須在天明時離去,這時在民間思維中,對女妖一貫的畏懼和驅逐心理便起了作用,女貍被犬咬死后直接現出原形。
二
再來看《幽明錄》中的另一則“人狐戀”故事——《淳于矜》。
晉太元中,瓦官寺佛圖前淳于矜,年少潔白,送客至石頭城南,逢一女子,美姿容,矜悅之,因訪問;二情既和,將入城北角,共盡欣好,便各分別。期更克集,便欲結為伉儷。女曰:“得婿如君,死何恨?我兄弟多,父母并在,當問我父母。”矜便令女婢問其父母,父母亦懸許之。女因敕婢取銀百斤,絹百匹,助矜成婚。經久,養兩兒,當作秘書監;明果騶卒來召,車馬導從前后部鼓吹。經少日,有獵者過,覓矜,將數十狗,徑突入,咋婦及兒,并成貍;絹帛金銀并是草及死人骨蛇魅等②(76)。
六朝時期,相較于“人神戀”“人鬼戀”“人狐戀”中狐類的人化程度遠不如“人神戀”“人鬼戀”中的神女和女鬼,畢竟狐精作為低等的異類,一直遭到人類的驅逐與回避,狐精魅人作祟的觀念在當時可謂深入人心。先比較六朝時期其他志怪小說中人與狐之間的情感狀態。“人狐戀”又可分為“男狐女人式”和“女狐男人式”兩種模式。當狐精為男性時,凡人女性往往是被掠奪的對象,如《搜神記》中的《倪彥思家魅》,《搜神后記》中的《古冢老狐》,《幽明錄》中的《鼉怪》《貍中郎》,《齊諧記》中的《呂思》。這些故事中的狐精或是幻化為女子熟知之人的樣貌調戲女子或直接擄人妻子、奸淫婦女。這些故事反映的實際上是當時動亂的時勢下,流寇強盜奸淫擄掠,貴族豪強仗勢欺人的真實事件。《神仙傳》中《欒巴》故事稍有不同,講的是欒巴因追捕鬼魅來到齊郡,發現齊郡太守的女婿是狐精所化,將其鏟除的故事。故事中的狐精飽讀詩書,好學上進,與太守之女恩愛不疑,最后只是因為身份暴露招來殺身之禍。這個故事的重心是欒巴除怪的過程,本質上仍然延續方士除魅的傳統。當狐精為女性時,強調的卻是狐精媚人的屬性。如《搜神記》中《句容貍婦》與《阿紫》,尤其以《阿紫》為典型,故事中男主人公“士靈孝”被狐妖阿紫迷惑離家,與阿紫居于空冢之中,連樣子都變得與狐類似。據“士靈孝”后來口述,一開始是狐妖主動上門挑逗,“狐始來時,于屋曲角雞棲間,作好婦形,自稱‘阿紫,招我。如此非一,忽然便隨去。即為妻,暮輒與共還其家”⑥(311),強調的是狐精化為美女引誘男子,給人帶來的災禍。側面反映的男子對自身性欲的恐懼與回避。《述異記》中的《梁瑩》中的貍精化作男主人公的心上人,與男主人公一夜春宵之后便現出原形消失不見。貍精的出現似乎只是為了滿足男主人公對心上人的思慕。《洛陽伽藍記》中《孫巖》講述的是孫巖之妻被孫巖發現狐尾,現出真身之后逃逸,截了城中數人之發,引發了社會恐慌。以上這些故事中的人與狐精之間很難談得上有真正感情,化作美女的狐精更多只是男子欲望的象征,往往之后還要因此背負淫亂的罵名。
而《淳于矜》故事的獨特性在于以下三點:一是由“性”轉“情”。故事的開端一反傳統狐故事中狐女主動登門,魅惑男子的模式,而是講淳于矜送客至城南,無意間與一女子相遇,故而主動追求,二人兩情相悅,共盡歡好。貍精既不利用男女媾和進行采補,又不是單純滿足男子的“美人幻夢”,而是真心實意與淳于矜結為夫妻,說出了“得婿如君,死何恨?”這樣的愛情宣言。當愛情遭遇阻礙——貍精的父母不同意這門婚事時,這位在婚姻之事上不敢自專的貍精不惜違抗父母之命,也要捍衛自己的愛情,與淳于矜私訂終身。有趣的是,《淳于矜》中還罕見地提到淳于矜的長相——“年少潔白”是一名美少年。對于凡人男子的容貌長相的描寫在狐故事中十分少見,狐故事重在述異記怪,往往描述的都是狐精所化之人的相貌,尤其在凡男狐女的模式下,男子作為整個故事的觀察者和遭遇者只是交代身份背景,專門的容貌描寫可謂少之又少。對淳于矜“年少潔白”的樣貌的描寫可能是受到當時時代風氣的感染,當時社會各個階層皆有尚美之風,女子對男子的美貌有著熱烈的追捧。《世說新語·容止》載:“潘岳妙有姿容,好神情。少時挾彈出洛陽道,婦人遇者,莫不連手共索之。左太沖絕丑,亦復效岳游遨,于是群嫗齊共亂唾之,委頓而返。”⑦(241)潘安貌美,時人則擲果盈車,而左思形丑,竟致群婦齊唾奔。不僅女子,男子也追求姿容修飾,其時男女皆傅粉白面。在愛情中,容貌是雙方一見鐘情的基礎,一次偶然的相遇,少男少女彼此一見傾心,很快墜入愛河,“共盡欣好”,故事一洗當時狐女媚人故事中詭異幽森的氛圍,頗有《詩經》中青年男女自由戀愛、率直奔放的氣息。
其二,體現出情欲與物欲并重的傾向。《淳于矜》不僅對人與狐之間的感情進行了升華,而且出現了由情欲向物欲過渡的傾向。人與狐的愛情當中夾雜了世俗欲望的滿足,貍精由于與凡人締結了婚姻,以此為媒介參與到世俗生活中,為男主人公解決從愛情到生活的種種難題。情欲與物欲糾葛難斷,且情欲明顯退居二線,物欲的滿足升格為人狐愛情的關鍵。對于淳于矜來說,貍精的到來不僅給他帶來了一段美滿幸福的婚姻,更給他帶來了前所未有的巨額財富,使他實現了階級跨越。非但如此,貍精為淳于矜誕下的兩個兒子也身居高位,當上秘書監這種士族才能當的俸祿優厚而職位清閑的官。可以說,當時男人的夢想,淳于矜通過與貍精的婚姻全都實現了。
其三,是“人生如夢”的幻滅感。狐妖化作人形混跡人間,最終現出原形,遭到人類的驅逐打殺。魏晉時期大部分志怪小說在描述狐精現形時,往往表現出的是一種對異類的厭憎和劫后余生的慶幸。如《異苑·孫乞》中孫乞見到貍精化成美女之后“爾夕電光照室,乃是大貍,乞因抽刀斫殺,傘是荷葉”。貍精死后,傘是荷葉,突出的是幻術消失后事物呈現的本來面目,表達的原有世界秩序的失常與恢復。《淳于矜》中淳于矜作為一個身無長物的普通人,卻因為與貍精的邂逅,獲得了命運之神的眷顧,先后收獲了愛情、婚姻、財富、子嗣,兩個兒子做了秘書監使得整個家庭實現了階級跨越。就在所有事態向上發展,當淳于矜的人生持續走向巔峰時,在多日的“車馬導從”“前后部鼓吹”的喧嘩熱鬧中,突然有獵犬闖入,咬死了貍精及淳于矜與貍精所生的兩個兒子。那一瞬后,所有的功名富貴、志得意滿都化作泡影,連實實在在的“絹帛金銀”,也不過是“草及死人骨蛇魅等”而已。故事以鮮明的對比,展現出如夢醒般沉痛的幻滅感,前半生的富貴榮華如過眼煙云,頃刻消散,揭示出浮生若夢、人生無常的主旨。這樣的主旨無疑是受到了佛教思想的影響,《宋書》本傳云:“義慶‘唯晚年奉養沙門,頗致費損失。”⑧(51)可見劉義慶晚年的思想是與佛教密切相關的。他的作品涉及大量佛教內容,《世說新語》記載了大量名僧的言行,《幽明錄》記載了各種佛教故事,《宣驗記》則以宣揚佛教為最終目的。佛教的“空”觀學說中認為“三界皆空”,夫有等無,萬物若幻,一生一滅,猶若水泡。故而現世的名利不值得追尋,終究只是夢幻泡影。《淳于矜》的故事正是佛教思想影響下的產物,在編織出普通男性所追逐的娶美貌賢妻、子孫富貴的美夢后,又清醒地指出欲望追逐的虛妄。這種清醒即便是在后世的人狐戀小說中也十分罕見,后世的人狐戀更多的還是借與狐女的姻緣表達對世俗成功的狂熱追逐。如唐代《廣異記》“李參軍與狐精”“賀蘭進明與狐婦”“王溶與狐精”,凡男都因為和狐女的姻緣獲益,《廣異記》“李參軍與狐精”故事中,李參軍不僅與江南世族蕭家聯姻,而且獲得了大量的車馬奴仆服玩,甚至到了“見者謂是王妃公主之流,莫不健羨”的地步。
三
《幽明錄》中對《費升》故事中的女貍進行了文人化的改造,女貍一改六朝時期女狐以色害人的形象,反而效仿神女自薦枕席,以歌傳情,頗似青樓歌妓,可謂后世狐精娼妓化的先聲。如《聊齋志異》中《汾州狐》《胡四姐》《狐女》《犬燈》《狐諧》等都遵循了男子夜間獨身在外——女狐自薦枕席——短暫歡好——女狐離去或死亡的情節模式。《淳于矜》中的女貍非但盡褪妖性,而且展露出了年輕女子自由追求所愛的人性光輝。故事以女貍與凡男結婚為媒介,使女貍順利介入凡男所處的世俗世界,幫助凡男實現了對世俗名利的追逐。這一故事模式對后世狐故事影響深遠,如沈既濟《任氏傳》中的任氏遇暴而不失節,幫助丈夫守家致富,《聊齋志異》中《辛十四娘》《小梅》《褚遂良》等故事中,狐女不僅與凡男相愛,而且通過婚姻給凡男帶來了許多好處。
總之,《幽明錄》中的兩篇“人狐戀”故事已經擺脫六朝以來對異界神怪和神秘主義的迷信與恐懼,認識到神秘力量的唯心本質,轉而采取為我所用的態度,開始有意識地借人狐戀故事表達個人意緒,使這個故事煥發出自信和浪漫的主體精神。作者的趣味并不在于證明神明的存在,而是把一段男女關系寫得迷離恍惚,充滿文人趣味。這一小說類型顯然非常符合當時文人的文化心理,并且對后世“人狐戀”類故事具有先導意義。
注釋:
①陳文新.六朝小說[M].北京:文化藝術出版社,1997.
②劉義慶.幽明錄[M].北京:文化藝術出版社,1988.
③李劍國,張玉蓮.漢魏六朝志怪小說中的亭故事[J].南開學報,2008.
④韋鳳娟.另類的“修煉”——六朝狐精故事與魏晉神仙道教[J].文學遺產,2006.
⑤劉敬叔.異苑[M].北京:中華書局,1996.
⑥干寶.搜神記[M].南京:鳳凰出版社,2012.
⑦劉義慶.世說新語箋疏[M].北京:中華書局,2011.
⑧沈約.宋書[M].北京:中華書局,197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