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 五味雜陳

趙江龍

我父親疫情期間一直奮戰(zhàn)在社區(qū)防疫一線。除夕夜得閑回家過年之時，他眼中的紅血絲讓我震驚。在我去廚房幫忙煮餃子、端飯的短短十幾分鐘時間里，他就已經躺在沙發(fā)上睡著了……

我不忍看父親勞累，也敬佩他的盡責。第二天，他要重返工作崗位之際，我主動請求去他所在的社區(qū)做一名志愿者。上“陣”之前，父母對我的安全百般叮嚀。

我每天8：20到達社區(qū)指定的卡點駐守，下午5：00休息，兩天輪崗一次。工作內容主要是在社區(qū)設置的卡點駐守，檢驗核查身份并進行出入登記等。起初，我覺得這個工作內容并不復雜，可不成想，在我上崗服務的第二天，就遇到了突發(fā)情況。

一名居民打來電話舉報，社區(qū)內一名肖姓女子有過武漢接觸史并出現發(fā)熱癥狀！接到這一消息，我們立即聯系了防疫站、醫(yī)院及派出所等。等待期間，我父親回想起，之前還經常見到這名女子的家人在社區(qū)內走動，我聽到后心頭一緊……

我當時最大的愿望便是這戶人家千萬不要被確診，否則將會有多少居民陷入危機之中。結果不遂人愿，肖姓女子被確診為新型冠狀病毒肺炎。社區(qū)被禁止出入，要居民每日向上匯報體溫，并對確診患者周邊人員及親屬進行隔離。還有更讓人悲痛的事，該患者前幾天去過其母親家，母親也出現了發(fā)熱癥狀并最終確診。八十多歲高齡的老人面對這場疾病，猶如站在死神面前一般。

之后的幾天，只要值崗，我便會打聽那位老人的狀況，我由衷地希望她能幸免于難。將近半個月后，輪到我在家休息的一天中午，父親忙里抽閑地給我打電話，告訴我，老人已經過世了。

聽到噩耗的那一刻，我心中五味雜陳……

有悲傷——

我一想到這位老人的孫子、孫女得知她去世的消息，心頭就生出一陣悲傷。我自己也經歷過爺爺的過世，當時我正高三，距離第一次模擬考試只有不到兩周時間。我心里都計劃好了，等到一模考完就回家去看爺爺奶奶，于是學習的勁頭也愈發(fā)地足。只是沒想到，我正坐在教室里上課的時候，老師告訴了我爺爺過世的消息。我不記得當時是怎么收拾書包出校門搭車回家的，只記得心里一直不愿相信這突如其來的噩耗，明明幾天前爺爺還很有精神的樣子。記得我當時回家看著靈堂里爺爺冰冷的尸體，內心的悲傷瞬間爆發(fā)，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我深知失去至親后心底的絕望與無奈，即使這位老人與我而言只是陌生人，但這場無妄之災帶來的絕望，仍讓我無比心痛。

有憤怒——

我一直搞不懂為什么會有人去過武漢還知情不報。社區(qū)工作人員每天都在宣傳疫情的危害和防疫的重要性，即使工作人員挨家挨戶統計社區(qū)居民的外出情況，她為何還是選擇隱瞞。新聞里，類似情況也有發(fā)生，比如有人選擇在武漢封城時出城，還有人驅車千里跑到內蒙古和西藏……為什么不考慮個人行為對整個疫情防治的影響。

有心酸——

如果沒有這場疫情，這位老婆婆也許還能繼續(xù)享受天倫之樂，看兒孫滿堂繞于膝下，卻沒成想被一場突如其來的疫情奪走生命。在這場疫情中最危險的便是高齡老人，他們免疫力低且其中很多老人都有隨著年齡出現的其他基礎性疾病。這位老婆婆，她也可能只是想見見自己的女兒吧，卻不幸被感染，可憐天下父母心啊。

也有感動——

我還想起了前兩天社區(qū)工作人員阻止我上門給居民送物資的事，內心忽然無限感動。當時我捐出了自己買的一部分口罩和藥物，還采購了蔬菜、水果等生活物資，想要送到居民家里，但工作人員對我說，這些工作存在危險性，特別是在一個出現了確診病例的社區(qū)，這些事由他們來做，不讓我以身犯險。此刻，我終于理解，社區(qū)工作者心里記掛的不僅有被隔離在家的老百姓，也有身邊相處的志愿者和同事。他們心中裝下了快樂和不快樂的事，裝下了勞累和苦澀，最終說出的都是凝聚著心意的關懷。

還有信心——

在身邊，居民們逐漸認識到了防疫的重要，越來越多人愿意遵守不出門、不串門原則。

我整理好情感，重新戴上繡章，拿起喇叭，這次上崗，我對工作更多了一份嚴謹。

我的工作仍是堅守在固定崗位，勸阻無特殊需求又想要出門的一般民眾，阻止外來人員進入社區(qū)，同時對必須出社區(qū)的人進行身份核查與登記。因為經歷了之前的事情，我更感受到自己志愿服務的這個崗位對整個社區(qū)的防疫安全意味著什么，也許我的一句成功的勸阻、一個善意的提醒、一條嚴謹的記錄，都會有意想不到的作用。

一天，我正值崗時，有一輛轎車開到街口停下，下來一個叔叔想要進社區(qū)，我當即走上去勸阻，告訴他社區(qū)有確診患者，不允許外人進入。隨他一同下車的人剛想對我說些什么便被他阻止了。他問我是不是大學生志愿者。隨后我才知道，他是副市長，下來視察防控疫情工作。他笑著對大家說：“這個孩子很盡責啊，對來往行人身份核查很嚴謹，做得挺不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