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航 楊旸
蘋果公司創始人史蒂芬·喬布斯在與比爾·蓋茨討論教育與未來學校問題時提出:“為什么計算機改變了幾乎所有領域,卻對學校教育的影響小得令人吃驚?”這句著名的“喬布斯之問”,引發我國教育者多年來反復思考和探討。近期,疫情導致的“停課不停學”更催生了全社會對教育技術的關注。
此前,筆者曾在文章中提到“目前的教育已經開始走向思維的3.0狀態,而在線教育還處于標準化的1.0層面”,這本身就是對“喬布斯之問”的質疑。實際上,喬布斯只是技術的代表者,對于他的問題,教育者為何“慌”?只有一個原因:教育者本身對教育的本質缺乏深刻理解和自信。
在技術萬聯的時代,對教育自信不應摒棄技術,而要在堅守教育初心、促進學習者深度學習(深度學習即主動、積極、促進問題解決并提升創造力地學習)的基礎上,辯證看待技術與教育的關系,從而按照學與教的規律有序推進教育改革。技術在教育中所發揮的作用是由教育需求和教育基本規律決定的,是事物發展的內在規律。我們必須堅守這樣的規律:技術一直在變,但人文精神不變;未來的教育離不開技術,但是教育不會任由技術支配;未來的社會更加智慧化,但是人才是智慧的主體。
技術之維:促進教育走向深度
在技術和社會的引領下,教育在不斷變革與提升。教育是一種由生產力決定的上層建筑,而教育生產力是教育技術的主要組成部分,教育的變革最終取決于教育技術的革命。信息技術的每一次升級與變革,無不引領著教育走向現代化。然而,教育現代化最終所體現的是人的現代化,最終價值判斷是人的發展和人在學習實踐中獲得能力的自由。從對“喬布斯之問”的探究中可以看出,大部分教學研究者都希望利用信息技術解決教育教學中的問題,期待在技術的支撐下改變傳統的學習范式,卻忽略了探究變革的目的,即在技術之維,為什么能夠引領教育的發展。
技術的變革推動教育管理的變化。技術給教育管理帶來的變革最為深刻。未來的教育管理制度,以大數據、人工智能等技術作為支撐,實現各教育部門和單位的協同發展。現代的教育管理制度是大工業時代的產物,在信息技術的影響下,未來的教育會將單一化的管理模式、經驗化的制度下達、獨立的制度執行,轉化為泛在、融合和互聯的教育管理體系。學校、區域、城市間都將搭建互聯互通的橋梁,重設教育管理空間,加速技術與教育的融合。
技術的變革推動教師角色的變化。教師的角色,由曾經單向的課堂教學,轉向正式與非正式、線上與線下融合的教師發展共同體,即通過共同的實踐活動,給其中的成員以適當的角色,讓共同體內的成員在協商、合作中獲取共同的意義與實踐,從而獲得各自的發展。這種改變的積極作用在于,能夠較強地提升學習與教學活動的效率、效果和效益,使教師在集中培訓的基礎上擁有更多的情境性、復雜性和實踐性的學習機會,更充分地考慮到地域、年齡等個體差異,發揮共同體內部成員的個體優勢。
技術的變革推動教學形態的變化。技術的變革將通過師生的思維模式和行為習慣等,改變教育中所有個體與教育之間的關系,重塑人們對教育的認知。在互聯互通的智慧時代,教育的發展不再只為謀求生存技能與途徑,教育和知識將被視為全球的共同利益。在促進區域和校區之間教育管理、隊伍建設、教學質量、課題研究等多方面聯動發展的同時,增強智慧教育生態體系內部的事業共謀、信息互通、資源共享、師資融合和文化濡染,推進優質教育資源覆蓋率,促進教育優質、均衡發展。
技術的變革推動教育資源的變化。從文字到印刷術,到廣播電視,再到互聯網等多媒體,技術的變革,無不引領著教育資源的變化。傳統的教學形態和資源單一,教師幾乎是學生獲取知識的唯一途徑。隨著技術的發展,視頻、音頻使得教學資源變得生動多樣,資源的傳播變為主流。目前校區之間點對點的資源共享機制和運營辦法,已不能滿足多校區、跨區域的應用需求,這將使得資源的共享方式、共享類型、平臺搭建方式和運營方式發生變化。在未來的智慧時代,隨著大數據、虛擬現實、人工智能等先進技術的普及,教育資源將在時間和空間上加以延伸。
技術對教育的影響,主要體現在以上四個層次的不同形式變革上。教育形式的改變是“喬布斯之問”的由來,但僅僅是教育變革的基礎。作為教育工作者,需要注意,技術對于教育而言是工具,而不是手段。討論在教學中用不用技術,在目前來看已毫無意義,怎樣正確地使用技術才是我們應重點關注的問題。
生命之維:深度學習堅守人的本質
回看信息技術在教育教學活動中的滲透過程,我們總能看到廣大教師在運用信息技術的過程中,表現出的被動與被迫。很多信息化技術,如虛擬現實、人工智能等,總是伴著技術的可有可無、捉襟見肘等情況。在當下的信息化教育實踐中,信息技術的供給方往往自信滿滿,但是需求方卻不愿嘗試。從教育研究者的角度來看,未來的信息技術需要全面服務于教學和生活,符合基本教育規律和人類行為習慣,不應讓人去適應工具,而應讓技術適應人類生活的方方面面。
此次疫情中,學生、教師、家長在在線教育中所體現出的無助和慌亂,正是技術對人類“霸凌”的體現,忽略了馬克思教育思想中所強調的對人的解放。學生在課堂中獲得教師鼓勵、學生與學生在學校中嬉戲、家長睡前給孩子講故事等,這些親密、溫馨的行為,是人工智能、大數據和虛擬現實技術無法取代的,至少目前很難。在筆者看來,教育應該是從生命之維,探尋教育的本真,即在教育與信息化的融合中,實現深度學習。
綜上所述,技術與教育的橋梁已經搭建,而如何“暢通行駛”,是我們應重點思考的問題。教育應更加關注個體的生命成長,所有技術的應用與變革都將以個體生命質量的提高為前提,為教師、學生、家長、學校、社會等多元教育主體提供協同發展的條件。
教育的應然路向:深度學習下工具與價值統一
華東師范大學網絡教育學院院長祝智庭強調,教育信息化的發展不再只是技術上的建設與應用,將更側重于教育技術與人的關系,構建教育信息化生態系統,促進技術、人、社會和諧發展,建設具有創新意義的信息化教育文化。實際上,“喬布斯之問”僅僅是從“技術唯大”的角度,看待技術與教育的關系,而忽略了技術與教育的內在價值。基于此,技術與教育的融合應體現工具與價值的統一,具體從以下幾個方面思考:
技術的選取不是堆砌,而是滿足主體的需要。教育與技術的融合,應主張根據教育需求,主動選取和進步,而不是被動適應。教育技術,應能減少師生負擔,提高教師教學的效能,從內部需求出發,深入教育主體的價值取向,讓他們自由地選擇和使用技術。這樣的技術與教育融合,才能真正彰顯技術的價值。
技術的運用不是統一,而是具有“個性化”與“適應性”。新興技術對教育的影響具有兩面性,它既可能壓抑人類的進步,也可能為教育教學提供蓬勃發展的機會。從這個意義上看,若要求所有的教師和學生使用統一的技術工具,則違反客觀現實與教育規律。因此,技術在教育中的應用,應更加注重教育的人文性。通過恰當的技術手段,教育會更加注重人的個性發展,教師是教學活動中的指引者與協作者,學生是學習活動中的聯接者與創造者,技術是給予實現教育現代化發展的硬件支撐。
技術的效率不是重點,要更加注重效益。如果人們更加注重技術能否加快教育的效率、能否在更短的時間內完成預期目標,其所強調的就是技術的效率,而不是效益。標準化的教育模式是工業革命時代的產物,以此為基礎的技術“效率觀”更重視技術本身的表現,忽視人的價值。面向未來的教育,呼喚著創新、獨立、自主的特性。毋庸置疑,只有牢固樹立以人為核心的內在價值,才能更好地沖破技術與教育間的壁壘,直達教育與生命的本質,使技術真正服務于生命的發展,按照人的發展為現代化建設服務。
深度學習追問“喬布斯之問”是對教育信息化建設的反思,從而反對盲目的“唯技術論”;是對“教育本應為何”的吶喊,從而糾正被技術帶偏的教育之路。技術與教育的融合,是復雜、動態、多維的,需要轉變盲目的觀念,回歸教育本體,明確深度學習正努力架通腦、心理、教育與信息技術的橋梁。
(作者單位:西南大學教育技術學院、智慧教育研究院)
責任編輯:孫雨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