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月亮神話及其女性形象設計

汪晨虹

摘要：神話是人類文明的源頭，是探究民族文化的重要精神遺產。古往今來，月亮具有豐富的情感內涵和象征意義，中國的月亮神話故事中女性原型體現了文化進程的歷史性透視，更是具有鮮明的時代文化烙印。近年來陸續出現以《山海經》為題材創作的優秀文創產品，而以中國月亮神話中女性題材為主題的創新創作卻還較為空白。本文試通過分析月亮神話的象征意義以及其女性形象，來探討其現代設計意義的可能性。

關鍵詞：月亮神話 象征 女性形象

一、月亮的崇拜與象征意義

（一）月亮崇拜

月亮是無數遠古神話傳說誕生的源泉，在世界上許多民族都有豐富的關于月亮信仰的文獻資料，他們把月亮作為供給食物的保護神和豐收的施惠者。尤其是在熱帶地區，太陽灼熱的力量可以讓植被枯萎，而月亮則是豐收與賜予的來源。在原始社會人類內心無意識的認知里，種子就如同是石頭一樣無生命的存在，是月亮的影響使它們萌發，除此之外，他們堅信月亮具有可以讓植物生長，動物生產，守護嬰兒誕生等能量。因此，崇拜多產的威力，生命的繁衍與永恒，自然的創造等因素構成了初始意義上的月亮崇拜。

（二）月亮的象征意義

在原始社群中，月亮被視為是女性日常活動中的保衛者，還是賜予女性生育能力的守護神，每當女性生產之時，人們就會向月亮祈求援助。在《禮記·禮器》就記載著：“大明生于東，月生于西。此陰陽之別，夫婦之位也。”即中國人也認為，月亮與女性都是陰性的，且月亮是女性的象征。月亮有盈虧周期性變化的特質，整個社群的日?；顒佣家来税才拧．斣铝撂幱谛略聲r，人們會覺得幸運，當滿月時，田地里的作物都需要料理完畢，在虧缺期，人們認為月亮的能量消失，會帶來死亡和破壞力。原始社群認為，由于月亮的盈虧變化類似于女性的生理周期，月亮崇拜普遍被賦予繁衍與創造的威力，地球上的雌性借用了這種力量，因此月亮的主導象征是女性，即被視為女性的化身。最初的認知只是把月亮當作一種豐產感應，如“望月而孕”的習俗，人們認為月亮和女性都有‘膨脹”的趨勢，月亮崇拜的生殖崇拜因為此種繁衍的渴望得以不斷發展。人們把月亮日復一日的周期盈虧變化視作一個真實的存在，于是月亮也就披上了人格化的外衣，隨著時間推移，一些神話體現了月亮被賦予的原始意義，這些神話將月亮女神視作更為具象的女性形象。由此衍生出的月神也幾乎都是女性的形象，如日本的輝夜姬和古希臘神話中的塞勒涅，中國的嫦娥和西王母等。

月亮女神通常被賦予了復雜的象征，在美國學者M·艾瑟·哈婷的《月亮神話》中描述：“月亮女神便是生命的賜給者，是豐產的萬能之神。同時，她也是自然界破壞力量的統治者。不僅僅是風暴女神和豐產女神，即她不僅僅是外部世界的破壞神和創造神，而且還是發生在內心世界中破壞和創造活動的女神。

二、中外月神傳說及形象分析

（一）中國月神傳說

中國最早的月亮女神是常羲，是中國神話中的月亮之母，所以稱之為“月母”，她擔當著調和陰陽的重任，負責制定陰歷月份，因此在《山海經》中常羲也被稱為“女和月母”，但遺憾的是在《山海經》中并沒有對常羲形象的確切描述。除此之外，擁有至高地位的西王母也擁有月亮女神的身份。在中國的有關月亮的神話故事里，嫦娥奔月的故事是最為耳熟能詳的月亮神話，嫦娥和精衛、女丑、娥陵氏等女神都屬于巫術女神，巫術女神具有超自然能力，形象也較為容易讓人接受。月亮女神的形象受到月亮盈虧變化的影響，也發生著變化，在歷史的長河中，嫦娥形象就從被丑化至被美化，如《淮南子·覽冥訓》中記載：“羿請不死之藥于西王母，托與姮娥。逢蒙往而竊之，竊之不成，欲加害姮娥?！痹谶@嫦娥被描述為道德有損的婦人，因偷吃了她丈夫羿從西王母那里要來的不死藥，便飛進了月亮中從而化身為了蟾蜍。而后嫦娥奔月的故事經過了后世從《歸藏》衍化而來的加工、修飾，現如今嫦娥普遍給人以美麗柔美，寧靜而超逸的印象，且月兔、月桂樹、蟾蜍等意象普遍存在于嫦娥的大量漢代畫像石中。在常規認知里，女媧是創世女神，雖然沒有相關的文字傳說指出女媧與月亮的關系，但在一些現代的文獻研究里，認為嫦娥與女媧是同一人，即女媧也是月神，是一個女神形象的不同演繹，且在漢代圖像系統中出現了與女媧相關的大量畫像石。也就是說，常羲、嫦娥、女媧都是與月亮有關的幾個重要的神祗。

（二）古希臘月神傳說

阿爾忒彌斯是古老的女性生殖崇拜與月亮崇拜的集合體，代表彎月。她出生于阿斯特里島，是主神宙斯和女神勒托之女，古希臘神話中的月神和狩獵女神和奧林匹斯主神之一，她的容貌稚氣未脫，美麗高貴，眉心嵌有一個閃亮的月亮，傾斜30度，身材修長，通身皮膚閃耀著月亮圣潔的光芒。是奧林匹斯山上女眾多女神之中的拔尖者，身邊常伴隨著獵犬或鹿。她身穿閃爍著金光的銀灰色衣服，左手佩戴鮮血滴染的紅寶石戒指并持箭，右手持弓，右臂有一個閃耀銀光的月亮標志。阿爾忒彌斯有善良美麗的一面，活力四射，喜愛歌舞。也心胸狹窄、報復心強，有著混沌野性的一面。

塞勒涅是古希臘神話中最早的月亮女神，代表滿月，她戴著面紗以及新月冠，乘坐著兩匹白馬拉著的銀色月車在空中飛馳，從因而形成晝夜交替，正是因為有她的存在，夜間才會有皎潔的月光。塞勒涅尤以其與凡人恩底彌翁的愛情故事而家喻戶曉，因此后人會通過祭拜月亮女神塞勒涅以祈求生活的平安美滿。

（三）中國與古希臘月亮女神形象對比

中國的月亮神話發展脈絡并不像古希臘月亮神話那樣有一個完整系統的體系，而是一個從零散到融合的過程。中國和古希臘月亮女神形象存在許多共性，比如都具有生殖崇拜以及女性象征，她們之間也存在許多不同之處。中國的月亮女神如嫦娥，是溫柔的、和諧的、寧靜的，常被視為是中國古代女性的典型，受到封建社會倫理的觀念影響甚深，體現出古代女性地位的低下。且中國的月神與凡人有著明顯的階層界限，并不會與凡人產生接觸，如果打破階級則會受到嚴厲的懲處。古希臘人的生活方式是航海與探險，為了獲得更好的生活條件，古希臘人形成了推崇創新，擅于冒險的思維生活模式，因此希臘神話中的女神形象雖也有溫柔的象征之意，但大多如男性一樣驍勇善戰，體型健美，且具有獨立性，如阿爾忒彌斯會對冒犯她的人毫不留情地施予懲罰。且她會經常參與并干涉人間的各種活動，人神之間并沒有明顯的界限，體現了“神的人性”。因此可以看到，相較于古希臘月亮女神形象，中國月亮女神形象大多性格保守溫婉，遵從三綱五常，經常被視為男性的附庸，體現了舊時中國森嚴的尊卑等級制度。

三、中國月亮神話女性形象的現代設計思考

（一）近代中國動畫月亮神話女性形象設計變遷

隨著社會的不斷進步。在近些年，月亮神話女性形象設計的性格塑造、造型設計、人物故事脈絡都經歷了一系列的變化。以嫦娥為例，她早期的人物形象設計多是符合中國傳統教條思維下對于女性的規范，大多具有自我犧牲的精神。且外形設計，服飾搭配也比較單一和傳統。1998年央視版本動畫《西游記》中的嫦娥擁有秀美的容貌，細眉小嘴，身著淡紫色長裙。她端莊優雅，單純善良，具有不食人間煙火的神韻，且在故事情節里沒有激烈的情緒變化，她是溫和而恭敬、嚴苛和坦然的，這非常符合傳統神話原著月神的形象設計。2012年由江通動畫出品的首部動畫《天上掉下個豬八戒》中的嫦娥形象的外形不再端莊穩重（如圖1），反而在妝容及服飾上充滿了少女氣息，她細長靈動的眼睛，粉色的服裝和耳墜凸出了人物可愛活潑的性格，她的神態動作開朗活潑，頗有小女孩的天真爛漫，甚至會有吃醋這樣的舉動。此時的她打破了傳統月神人神之間明顯的階層界限，開始出現凡人的七情六欲。而《星游記》中出現的嫦娥形象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如圖2），她被大膽地塑造為了一位追求長生不老的反派角色，她的眉毛與鼻子以線性勾勒，妝容厚重，身著黑色旗袍，神情動作夸張，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不擇手段，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反派角色。

由此可見，現代創作月亮神話女性形象的方式多種多樣，女性角色的塑造可以使故事更加豐滿，情節更加精彩，形象設計也不受題材本身內容的限制。在人物造型設計方面，月亮神話女性形象的外形、服飾從起初的單一刻板到如今的更為豐富。從性格角度出發，早期中國設計的月亮女神形象多體現出溫柔善良的特質，而后在新的藝術作品里體現出了如古希臘月亮女神所擁有的冒險與探索精神，并不再遵循刻板的教條主義，勇敢地尋求自我價值。通過角色的重新塑造、情節設置等方式都體現出了人們的創新思維意識。

圖1 嫦娥角色

圖2 嫦娥角色圖片來源：動畫《天上掉下個豬八戒》，動畫《星游記》

（二）基于月亮文化品開發

近年來，文化創意產業推動著我國的經濟發展，人們都逐漸意識到了文化對于國家實力的重要作用，在《新文創消費趨勢報告》中顯示，圍繞歷史和文化IP進行的文創產業開發呈現出了井噴趨勢，故宮文創、大英博物館、敦煌研究院等文創商店的市場份額都在飛速增長，且文創IP與品牌跨界合作也是當下熱門的設計開發項目，如大英博物館與國貨美妝品牌完美日記聯名的美妝個護產品的熱賣，打開了文創跨界IP的新思路。目前，中國文化創意產業起步較晚，且缺乏原創性，因此從我國深厚的文化內涵人手，便能為文創產業的開發汲取充沛的養分。中國月亮神話中富含了天馬行空的想象力和取之不盡的設計靈感，且月亮對于中國人有著深厚的歷史文化意義。在中國許多設計也開始了相關的嘗試，“中國探月”文創IP正在積極開發中，在七夕節，糖果品牌Cmfted與“中國探月”跨界聯合推出的“星球棒棒糖”系列產品收到了市場的熱烈反饋，宜春·明月山舉辦的月亮文化旅游節·月文化商品設計大賽等。由此可見，月亮文化正日益受到人們的重視，月亮文化中的重要象征——女性形象便具有文創產業開發的無窮可能性。

四、總結

在中外神話故事里，人們賦予月亮以獨特的含義，認為月亮具有循環往復，盈虧變換，永生不死的能力，亦體現了中華民族生命不息的民族信仰。月亮意象的形成與其文化內涵是在長期社會歷史發展進程的演變中逐漸形成的。古今中外的月亮神話與其女性形象有著密不可分的關系，同時它蘊含了各民族多樣的思維模式，顯示了其文化根基與特征。隨著時代發展，在人們的創作中，月亮神話女性形象發生了一定的變化，由此體現出女性社會地位的轉變、社會觀念的改變。近年來，中國文化創意產業飛速發展，文化是一種世界通用的語言，它具有獨特的文化傳遞的功能，月亮神話或其他神話中女性形象也會繼續發生衍化。將月亮神話女性形象設計作為研究視角，在設計發展過程中，題材更加多元化，注重形象角色的多維創新和古典故事的改編，可以塑造出真正反映中國女性風貌，更加多元化的女性形象，弘揚優秀的民族文化，同時也可以促進動漫、影視、產品等產業的創新并賦予深厚的文化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