觸摸未央宮

◎文/李亞軍

長安西漢未央宮，

風雨塵煙過眼空。

寶殿龍庭難再見，

后妃宮院也無蹤。

昔年富貴成丘土，

今世荒涼嘆彎弓。

殘夢遺存留古恨，

后人評說各西東。

一首詩，說盡了未央宮的衰敗和凋零。

誰能想得到，腳下的這一片黃土，竟是大漢帝國的龍庭所在。就是這個地理坐標，使得整個漢人、漢族、漢文化有了自己固化的印記，并深深鐫刻在了民族的骨血之中。

漢長安城未央宮遺址位于西安未央區漢長安城遺址西南部，因在長樂宮之西，漢時稱西宮。

未央宮是西漢帝國的大朝正宮，漢朝的政治中心和國家象征，建于漢高祖七年（前200年），由劉邦重臣蕭何監造，是在秦章臺的基礎上修建而成。自未央宮建成之后，西漢歷任皇帝都居住在這里，成為西漢帝國200余年間的政令中心，所以在后世人的詩詞中，未央宮成為漢宮的代名詞。此外，未央宮還是新莽、西晉、前趙、前秦、后秦、西魏、北周、隋、唐等朝代的理政之地和禁苑，存世1041年，是中國歷史上使用朝代最多、存在時間最長的皇宮。

然而，一個承載了千年歷史變遷的瑰麗宮殿，最終扛不住風霜雨雪和連天人禍的浸淫，還是轟然倒下了！

曾經那么偉岸壯麗的宮墻，那么曲婉瑩轉的廊庭，還有那些演繹了太多太多悲壯蒼涼金戈鐵馬史詩和宮斗大戲，也與這大殿一樣，化作了一縷青煙，湮沒在歷史的長河之中。

那日，我游走在未央宮遺址，上前和閑坐樹蔭下的老漢問話：未央宮前殿咋走？老漢抬手一指，說：“端走，路盡頭，右拐！”秦地口音純正，我想這口音在漢代可能就是官話了。看這老漢的神情，我突然冒出個奇怪的念頭，他該不會是當年未央宮里的宮女或者侍衛，再或是皇親國戚的后人吧？如同當年劉備出道前，把自己混成個織履賣席的破落戶，問起身世，卻是中山靖王的多少代子孫，也不知真假。老漢自言自語說：“幾個村子都遷走咧，這么多地不種糧食怪可惜的！光往里投錢，是個無底洞！”老漢用一個樸實農民的算法在計算這片土地的收益得失。老漢沒有錯，他知道土地和糧食對于農民有多重要，但他卻不能理解這片土地曾經對于漢民族之重要！這里曾是大漢帝國的中央，政令從這里發出，鐵騎從這里揮師北上，進擊匈奴。遙想當年，“金山西見煙塵飛，漢家大將西出師”的場景似乎可以伸手觸摸。西漢的歷史波瀾壯闊，它第一次從真正意義上解除了北方游牧民族的威脅，將強大的匈奴趕離了東亞土地。這里也是漢文化最重要的地理坐標，有多少耳熟能詳的歷史人物在這里演繹過流傳千古的歷史大劇！

順著老漢指示的路線走，可以看出這里正在大興土木，偌大的遺址上，修起筆直寬敞的馬路，種植了樹木和草坪，但遺憾的是，馬路是用柏油鋪成，這和遺址的格調格格不入。如果修建遺址是為了讓人瞻仰漢代歷史或文化，應該秉承修舊如舊的理念去處理地表的設施，最簡單的道理就是漢代不可能有柏油路，現代人走在上面，會有煞風景的感覺。

未央宮前殿，曾是漢朝皇帝大臣理政議事的殿堂，雖然現在僅是區區一土丘，但當年可是漢家天子發號施令的辦公場所，從這里進進出出的皇帝和大臣，許多人的名字到了兩千多年后的今天依然讓人耳熟能詳，依然是電視劇中的熟客。漢高祖劉邦“大風起兮云飛揚，安得猛士兮守四方”，字句中透出的豪情，震裂山谷；漢文帝、漢景帝，休養生息，創造了歷史上的“文景之治”；漢武帝更是刀兵所指，匈奴灰飛煙滅，一掃前世送女和親的晦氣屈辱。

在前殿的北面不遠處，則是皇家生活的中心椒房殿，雖然也是萋萋荒草，并有少量遺留下來的磚塊，但你只要閉上眼睛，展開你的想象，眼前便會浮現出那個烏鴉變鳳凰的呂后，還有那個被呂后砍去手腳，做成人彘的戚夫人；竇太后的專橫，王美人的心機，衛子夫的冤屈，無不在現今的文學或影視劇中展現，都是當今的網紅。

我在想，如果當年的未央宮歷經兩千多年保存到現在該是個什么樣啊？古羅馬城比漢代久遠，依然有建筑存留到現在。有人說羅馬的建筑是積累起來的，而我們的建筑是拆出來的，不僅現在興拆，古時候也興拆，許多次改朝換代的戰爭，首先焚毀的都是前朝的宮殿。未央宮真算是幸運的，經上千年，歷十一個朝代才轟然倒下，這在中國的宮殿建筑史上也算是奇跡了！

未央宮第一次慘遭破壞是在王莽新朝末年，起義軍攻入長安后曾火燒未央宮，經赤眉軍洗劫之后，漢長安城總體上已破敗不堪。

東漢立國后，雖以洛陽為都，但長安城仍是東漢時期除洛陽外最重要的都市，光武帝劉秀還對長安城內一些宮殿進行了修葺，未央宮也在其中。

東漢末年，漢獻帝被董卓脅迫，遷都長安，當時獻帝在長安城內的居所正是未央宮。

后來因為群雄圍殲董卓，引發了在長安城內的激烈戰爭，長安城所遭受破壞的嚴重程度可想而知。

自隋朝遷都起，漢長安城就被包括在皇家禁苑內，成為供皇室專用的風景游覽區，在有關唐代的文獻記載中還多次提到未央宮。

晚唐時期戰亂頻繁，政局不穩，未央宮最終也伴隨著唐朝的命運，成為歷史陳跡。

我始終覺得國家應該出手恢復未央宮原貌，就像俄國人將二戰時期被德國人焚毀的冬宮修葺一新那樣，把未央宮再修復起來，讓后人看看兩千多年前的中國建筑到底有多宏偉博大，這會讓古城西安更加熠熠生輝！

未央宮不應該僅僅是個讓人思緒萬千，哀嘆不已的土丘，更應該是個有血有肉，恢宏壯麗的歷史畫卷，當然是立體的畫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