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泰語親屬稱謂異同及其文化內涵探究

李華維

（池州學院文學與傳媒學院，安徽池州 247100）

一 引言

稱謂是“人們由于親屬和別方面的相互關系，以及由于身份、職業等而得來的名稱，如父親、師傅、支書等”。[1]親屬稱謂則是“以本人為中心確定親屬成員和本人關系的名稱。”[2]血緣系統決定了親屬系統，是劃分親屬稱謂的基礎，親屬關系在不同社會中的表現大致相同，但不同語言文化中的親屬稱謂具有異同現象。親屬稱謂作為一個完整嚴謹的系統，看似簡單，實則包含著豐富深刻的文化內涵。漢泰語親屬稱謂的異同，不僅與漢泰語語言系統有關，而且與各自的社會文化有著緊密的聯系。布龍菲爾德曾在其《語言論》中說過：“人們的親屬關系看上去似乎是一件簡單的事情。其實，不同語言中所用的親屬名稱極難分析。”[3]本文試圖梳理現代漢語和現代泰語親屬稱謂，分析兩種語言的親屬稱謂異同現象，對其反映的兩種社會倫理文化、家庭文化、歷史文化及宗教信仰等方面進行探究，以期從親屬稱謂文化視角對兩種社會語言和社會文化進行認識和了解。

二 漢泰語親屬稱謂概述

親屬稱謂主要有兩個方面：一是血親和姻親。前者指有血緣關系或法律規定有血緣關系的親屬，包括直系血親和旁系血親，本文主要探究有血緣關系的親屬。后者是指血親的配偶，包括直系、旁系血親的配偶。二是直稱和間稱，面對面交談時所使用的稱謂稱作直稱，在交談時提到的第三方稱謂稱作間稱。為方便比較，我們以表格形式從以上兩個方面對漢泰語親屬稱謂進行描述。（注：用“----”表示無相應稱謂。）

表1 漢泰語親屬稱謂對比

（續表）

通過表1，我們發現，漢語親屬稱謂是一個較復雜的系統，其親屬稱謂關系縱橫交錯，直系血親是其主干，旁系血親是其枝葉，姻親為其補充。而泰語親屬稱謂包括血親和姻親，但是對直系和旁系血親區分并不明顯。

三 漢泰語親屬稱謂的異同

（一）漢泰語親屬稱謂的共同點

不同的文化習俗以及社會發展等因素都會形成不同的親屬稱謂系統，但血緣關系是各個民族形成親屬稱謂文化的基礎。通過對比，可以看出，漢泰語親屬稱謂的不同點多于共同點。其共同點主要有：

一是均以血親和姻親為基礎建立起來的稱謂文化。以血親為基礎的如“祖父”“祖母”“外祖父”“外祖母”“兒子”“孫子”等，以姻親為基礎的如“伯母”“姑父”等。

二是均由核心家庭關系而形成的親屬稱謂文化，如“父親”“母親”“哥哥”“姐姐”“弟弟”“妹妹”等親屬稱謂。

三是按輩分層級而形成的親屬稱謂文化。根據核心家族輩分區分上下層級，如“祖父”“祖母”“外祖父”“外祖母”等上一輩稱謂和“孫子”“孫女”下一輩稱謂文化，均強調同輩之間的長幼差異，對此具有較為嚴格的區分，如漢語“伯父”指父之兄，泰語[lu?33]統指父母之兄，漢語“叔叔”指父之弟，泰語[?a:33]亦指父之弟。

四是均具有語義對稱的特征。漢泰語親屬稱謂文化基本是相對的，幾乎每個稱謂都以另一個稱謂的存在為前提，兩者形成互補關系。如“祖父”[pu:22]與“祖母”[ya:41]、“父親”[bi22da:33]、“母親”[ma:n33da:33]等。

五是均以直呼其名或小名來稱呼晚輩。漢語中晚輩親屬稱謂幾乎沒有相應面稱形式，如“孫子、孫女、外孫、外孫女、兒子、女兒、侄子、侄女、內侄”等均沒有相應的面稱，因此與泰語一樣，長輩會直呼小輩的其名或小名，或以“寶貝”“孩子”等來昵稱。

六是均從子稱、借子稱、從妻稱或從夫稱的特殊形式。從子稱是指降低輩分站在孩子的角度同孩子使用相同的稱謂，如漢泰語中“媽媽”稱呼孩子爸爸為“爸爸”[ph?:41]，“爸爸”稱呼孩子媽媽為[m?:41]，稱孩子之兄為“哥哥”[phi:41]等。借子稱是指將親屬稱謂與自己孩子名字相結合來稱呼部分親屬，漢泰語都有借子稱的文化現象，只是在表現形式上略有差異，漢語中通常是以“他/她+親屬稱謂”“孩子+他/她+親屬稱謂”以及“孩子之名+他/她+親屬稱謂”等形式出現。在泰語中則是以“親屬稱謂+孩子之名”出現，并且通常只有“爸爸/媽媽+孩子之名（小名）”形式。從妻稱是指夫隨妻稱岳父母為“爸爸”“媽媽”；從夫稱是指妻隨夫稱公婆為“爸爸”“媽媽”。漢泰語中都反映這一文化現象。

七是均可泛化。以親屬稱謂來指稱擬親屬關系的人，通常把擬親屬稱謂看作是親屬稱謂的泛化。如漢語中稱呼與自己祖輩年齡相當者為“大爺”“大娘”“老大爺”“老爺子”等，泰語中稱呼與自己祖輩相當年齡者為[ta:33]（親屬稱謂中為“外公”）和 [ya:i33]（親屬稱謂中為“外婆”）。漢語中稱呼與自己父輩相當年齡者為“大媽”“大叔”等，泰語中稱呼與自己父輩相當年齡者為[lu?33]（親屬稱謂中為“大伯”“姑爺”等）。

（二）漢泰語親屬稱謂的不同點

漢泰民族雖歷史淵源極深，但是由于民族文化傳統、社會制度等多方面的原因，以及受到其他民族文化和心理特征的影響，兩者親屬稱謂呈現出較大差異，主要包括：

一是漢語親屬稱謂文化系統而豐富，而泰語親屬稱謂文化則相反。從輩分來看，泰語親屬稱謂較之漢語親屬稱謂文化少得多，如漢語上推四輩和下推四輩都有不同稱謂，但在泰語中，上推三輩都稱一種，下推四輩也不豐富。從具體稱謂來看，漢語稱謂分類較為細致，泰語從曾祖父母輩往上都統稱為[thua:t41]，曾孫輩統一稱 [le:?24]，玄孫輩則統一稱為[l?:24]。

二是漢語父系和母系親屬稱謂文化涇渭分明，泰語父系和母系稱謂基本不分。如漢語父之兄稱為“伯父”、母之兄稱為“舅父”，而泰語均稱為[lu?33]；漢語父之姐稱為“姑姑”、母之姐稱為“姨母”，而泰語統稱為[pa:41]；漢語父之妹稱為“姑姑”、母之妹稱為“姨媽”，而泰語統稱為[na:453]。

三是漢語親屬稱謂文化對性別具有嚴格區分，但泰語親屬稱謂中基本不分男女性別同稱現象。如泰語可將“孫子”“孫女”“外孫子”“外孫女”統稱為[la:n24]；漢語母之弟稱為“舅舅”、父之妹稱為“姑姑”、母之妹稱為“姨媽”，而泰語不分性別統稱為[na:453]；漢語父系親屬與自己同輩者按年齡長幼、性別分為“堂哥”“堂弟”等，母系親屬與自己同輩者按年齡長幼、性別分為“表哥”、“表弟”等，而泰語不分男女性別，把年齡長于自己者稱[phi:41]和，年齡小于自己者稱[n?:?453]，只區別年齡大小。

四是漢語親屬稱謂中直稱和間稱是一個較為重要的分水嶺，泰語除了父母分直稱與間稱外，其余稱謂基本不分直稱與間稱。如漢語中“祖父祖母”等是間稱，“爺爺奶奶”等是直稱，而泰語中[bi22da:33]（父親）、[ma:n33da:33]（母親）是間稱，[ph?:41]（爸爸）、[m?:41]（媽媽）是間稱，其余稱謂基本不分直稱和間稱。在漢語中還有一種情況，如有些稱謂語既可作間稱，又可作直稱，如“爺爺奶奶”等本是間稱，但也可用作直稱，“姑父姑母”等本是直稱，有時也可用作間稱。

五是漢語親屬稱謂文化有從孫稱，可泰語卻沒有。從孫稱是指降低輩分站在孫輩的角度同孫輩使用相同的稱謂，如爺爺稱呼自己孫輩的母親為“媽媽”，稱呼孫輩父親為“爸爸”，稱呼孫輩小姨為“小姨”等，在漢語中諸如此類的情況很多。泰語中卻沒有這種稱呼。

六是泰語親屬稱謂有王室稱謂文化系統，漢語卻沒有。其主要包括兩個方面：皇室口語和正式皇語。皇室口語親屬稱謂主要是在普通親屬稱謂前加[som24det22]，如：[som24det22ph?:41]（父王）、[som24det22m?:41]（母后）、[som24det22lu?33]（父王、母后的兄長）等。

七是泰語親屬稱謂文化中有部分親屬借詞，漢語卻沒有。泰語親屬稱謂中包含著不少外語借詞，主要包括漢語借詞和柬埔寨語借詞。泰語中漢語親屬借詞主要是借用漢語方言詞，如[?a:33jek22]（叔）、[?a:33k?:33]（哥）、[hi:a33]（哥）等，這類親屬稱謂主要用于泰國華人家族口語交際之中，在本土泰族中較少使用。泰語中皇語大多是從柬埔寨語借來使用，因此皇家親屬稱謂主要來自柬埔寨語借詞，如[phra453tsha453nok453]（父王）中的[tsha453nok453]是柬埔寨語。漢語親屬稱謂一直以來維持著較為嚴密的系統性，較少受到其他民族語言和文化的影響，并幾乎沒有出現借用現象。

八是漢泰親屬稱謂泛化的范圍略有差異。漢語中能夠產生泛化的親屬稱謂有16個，其中主要是“爺、奶奶、伯、叔、伯母、媽、娘、嬸、姨、哥/兄、嫂、姐、兄弟、弟、妹、姑娘”等，其泛化的主要特點：零標記、“阿”+親屬稱謂、“大”+親屬稱謂、“老”+親屬稱謂等。而泰語親屬稱謂泛化的范圍及方式只有11個：如 [ta:33]（敬稱祖父輩且年齡與自己外祖父相當的男性）、[ja:i33]（敬稱祖父輩且年齡與自己外祖母相當的已婚女性）、[lu?33]（敬稱父親輩且年齡比父親大的男性）、[ph?:41]（敬稱父親輩且年齡與父親相當的男性）、[phi:41]（敬稱同輩且年齡比自己大的男女）、[?a:33]（敬稱父親輩且年齡比父親小的男性）、[pa:41]（敬稱母親輩且年齡比母親大的女性）、[m?:41]（敬稱母親輩且年齡與母親相當的已婚女性）、[na:453]（敬稱母親輩且年齡與母親相當的女性）、[n?:?453]（稱呼同輩且年齡比自己小的男女）、[lu:k41]（稱呼年齡與自己子女相當的晚輩）。其泛化的主要特點：零標記、親屬稱謂+小名、親屬稱謂+名字、敬詞+親屬稱謂等。一句話，漢語能夠發生泛化的親屬稱謂比泰語多得多，并漢語親屬稱謂泛化重視父系親屬稱謂，在這16個發生泛化的親屬稱謂中，除了一個母系親屬稱謂外，其余均是父系親屬稱謂。泰語中除[ja:i33]（外婆）和[ta:33]（外公）是母系親屬外，其余的均對父系、母系親屬沒有區分。同時，漢語親屬稱謂泛化的特點也比泰語更豐富。

四 漢泰語親屬稱謂文化內涵

（一）漢泰語親屬稱謂文化內涵相同點

第一，注重長幼有序。漢泰民族對“長”“幼”的界定基本一致，如在親屬關系中，首先以輩分為標準，長輩是“長”，晚輩則為“幼”；其次以年齡為標準，年齡偏長者為“長”，年齡少者則為“幼”；非親屬關系的一般從年齡上進行區分。漢泰語親屬稱謂，無論是異輩之間，如“兒子、父親、祖父、太爺爺”，還是同輩之間，如“哥哥、姐姐、妹妹”等，都嚴格區分長幼之序，并在漢泰民族家庭禮俗中均體現了這一文化規約，如走路時晚輩應讓長輩先行，進餐時請長輩上座，長輩前小輩不能說粗話。漢泰民族從古至今都遵循“序長幼、順少長”秩序，晚輩對長輩不能直呼其名，晚輩給長輩遞東西時須雙手奉上，與長輩同坐同桌時須注意舉止言行。

在漢泰傳統社會中，年齡是確定人們身份地位、構建社會秩序的重要條件。不言而喻，年齡具有生物性特點，世世代代血緣交替是在生物學方面客觀存在的事實。同時，年齡也具有一定的社會屬性特點，在亞洲社會中，普遍存在著子女生命是由父母創造的觀點，父母在前，子女在后，上一輩比下一輩在知識經驗、社會基礎以及經濟能力等方面具有明顯的優勢，這也導致父子關系具有先天的不平等性，進而都十分強調“尊老”的觀念，認為上一輩具有較深的文化閱歷，他們的思想和行為理應成為年輕人的楷模，他們大部分人具有強壯的身體、充沛的精神以及犀利的目光，他們延續家庭的生命，傳承家庭的文化，為社會做出較大的貢獻。年輕一代有義務和責任維持這種完整的生活模式，其基礎要素就是認可長幼有序，身體力行地實現、完善這一觀念。這是異輩之間的不平等。

第二，強調地位有異。如前述，漢泰親屬稱謂具有明顯的次序、順從的特點。在漢泰民族社會中，親屬關系在各種關系中置于比較核心的地位，而前述的長幼有序反映了倫常差別，倫常差別又在社會生活中的等級秩序得到對應，作為社會個體的人也就具有明顯的地位、等級方面的差異。如漢語中對直稱和間稱較為嚴格而明確的區分，也就說明和反映了漢族社會中十分注重因場合而轉換稱呼。泰語中雖沒有直稱與間稱方面不那么嚴格，但也根據親屬身份地位的不同來決定是否使用敬詞，如對上一輩親屬加[khun33]和[tha:n41]，對同輩親屬則不加。

（二）漢泰語親屬稱謂文化內涵不同點

第一，漢族親屬稱謂體現濃重的宗法制文化。宗法制度是漢族古代維持家族繼承特權的典型性制度，對漢族產生了十分重大的影響。具體地說，漢族以崇拜祖先為宗旨，以親情血緣為基礎，在家族內部按輩分和年齡分化出長幼尊卑，宗族內不同地位的成員所享有的權利和義務不同，嫡長子繼承制是宗法制度的核心，歷經三千多年的歷史變遷，宗法制度對漢族的基本文化體系和社會人際關系產生了滲透性的影響，因此親屬關系十分清晰明確，親屬稱謂分類極為細化，同時漢語親屬稱謂上推四輩和下推四輩，而且由于嫡長子繼承制的影響，導致宗族男子在宗族政治、經濟等方面都具有絕對的話語權，因此也就使親屬稱謂不遺余力地區分父系和母系親屬以及血親和姻親、不同輩分和不同年齡的親屬，不同宗族親屬關系不如同宗族關系密切，如把父親之父母稱為“祖父”“祖母”，把母親之父母則稱為“外祖父”“外祖母”，多加一個“外”字以示區別，用“堂”“表”表示血親和姻親關系以及遠近親疏關系，這無一不體現了漢族強烈的宗族觀念。相較而言，泰語親屬稱謂也受到了宗法制度的影響，但遠不如漢語所受的影響那么大，并不那么豐富龐雜。

第二，漢族受儒家文化影響較大，泰族受佛教影響較大。中國封建社會中諸多朝代都以儒家思想為正統思想，并以儒家思想為指導，對漢族的價值觀念有著很深遠的影響。儒家思想的核心是“仁”，在《禮記·中庸》中有述：“仁者，人也”，在《論語·里仁》中記載：“君子無終食之間違仁，造次必于是，顛沛必于是。”在《論語·述而》中記載：“求仁而得仁，又何怨。”儒家思想要求人們要有一顆仁愛之心，需要關愛自己，更需要關愛別人，需要立身從而立人，在儒家思想的影響下，“仁者”成為眾人修身之目標，仁愛之心也首先在家庭中得到滋養，并在日常社會生活中進行培育和發揚光大，這種傳統造就了中國人“視天下為一家”的情懷，也是親屬稱謂產生的一個重要原因。

第三，泰族親屬稱謂體現和反映深邃的佛教文化。自公元前3世紀佛教從古印度傳入到現泰國以來，在還沒有形成統一的泰族國家以前，從扶南國到墮羅缽底國時期，從又從室利佛逝王國時期到蒲甘王朝時期，佛教一直是以無序或客體傳播的方式進入到泰國，小乘佛教和大乘佛教交替發揮著重要作用，自13世紀以后，泰族正式建立中央集權制封建國家素可泰王朝，經過漫長的歷史發展，逐漸形成了一種別具一格的小乘佛教文化，這其中融合了大乘佛教和地方原始宗教文化，還蘊含著一定的婆羅門教文化，這種富有特色的宗教文化對泰國產生了深遠的影響，包括文學、藝術、歷史、生活等各個方面，如在泰國，無論是民間還是政府的許多場域都遵從佛教禮儀，人們把出家削發為僧看作是一種人生必備的修行和社會資歷，反映在稱謂方面，也表現出與佛教相關的稱謂語，如到七歲要出家時稱[lu:k41k?:w41]（寶子），已出家的孩子稱為[sa:m24ma453ne:n33]（沙彌），年近20歲削發準備受戒為僧者稱為[na:k41]（那伽），還俗稱為[thit453]，出家的丈夫被妻子稱為[lu:a?24phi:41]，出家的父親被稱為[lu:a?24ph?:41]等等。

除此，泰語親屬稱謂中對男性、女性區分不如漢語明顯。如把哥、姐統稱為[phi:41]，把弟、妹統稱為[n?:?453]。雖然國內介紹泰國國情的書籍普遍認為，泰國是一個男尊女卑的社會，泰國國內也較少有關于泰民族史前的記載，這方面多記載于中國史料，因此通過史料我們發現，泰國和中國一樣，都曾經歷過女權時代，但是女性地位都有所下降，并泰國女性地位不像中國那么明顯，這是因為泰國深受印度吠陀文明的影響，吠陀文明中有一位女神被看作是最古老的女神，名叫阿底提（Aditi），在印度最古老的詩歌集《梨俱吠陀》中出現了近80次，但這個名字很少單獨出現，總是與她的兒子們同時出現。《梨俱吠陀》中還記載，她是眾生的守護者，賜予人們安康和幸福，雖然后來阿底提的地位不如以往，但是我們仍然可以發現到吠陀前期文明中彰顯的女權主義思想，這種思想對泰族影響深遠，所以即便是后來男權思想占了上風，但女尊思想在泰族心目中仍有較強的影響力，尤其是在下層社會中，女性的地位仍然受到重視。

第四，泰族親屬稱謂還體現皇室文化。漢泰民族都經歷了長時期的封建君主專制制度，漢族自1911年辛亥革命推翻了封建制度后先建立中華民國，后又于1949年成立了中華人民共和國，因而不存在皇室親屬稱謂，與漢族不同的是，泰族現今仍保留著君主立憲體制，因此對語言也產生了較大的影響，反映在親屬稱謂語上則表現還保留有王室親屬稱謂語。泰國自公元1世紀起開始出現王國，1238年建立素可泰王國，后歷經大城王朝、吞武里王朝和曼谷王朝。在泰族封建社會中，社會等級森嚴，各等級之間的地位相對穩定，統治階級借用親屬稱謂來表明自己的崇高地位和至尊血統，皇室用語也被看作是有別于普通用語的高雅語言，皇室親屬稱謂也是專屬于皇室成員的用語，與普通老百姓的親屬稱謂千差萬別，后經歷1932年革命成為君主立憲制國家，但泰國王室在泰國仍享有崇高的地位，受到全民的尊敬和愛戴，如2016年過世的拉瑪九世國王，就深受全國的崇敬，其離世后，泰國政府下令全國守國喪一年，政府部門及學校相關單位工作人員須著黑、白服裝一年，以表悼念，民間也自發悼念活動，皇室親屬稱謂得以完好保存并沿用。

第五，泰族親屬稱謂還受漢文化的影響。邢福義曾說過，“人類社會的各種文化群體之間盡管有著各種各樣的時空阻隔，以民族、國家、地域等等為區別特征的各個文化仍在種種條件下處于不可避免的相互接觸之中，從而不斷地相互影響，相互交融。……作為文化載體同樣也是文化的表現之一的語言，當然也是在這種文化接觸和交融的背景中受到影響。”[4]在各民族交往和接觸中，一個民族語言被另一個民族語言所吸收和借用，是語言發展過程中的普遍現象。據史料記載，自西漢平帝時期，中泰就有交往歷史，在政治和經濟上都有接觸，泰國南部曾有中國使者的足跡。后到南北朝時期，泰國也有使者來訪中國。元朝至清朝的560多年間，兩國交往關系密于以往，無論是經濟方面還是文化方面都有著較密切的聯系，而且在東亞區域中，漢語一直是影響力較大的語言，對周遭鄰國語言都有不同程度的影響，在泰族未南下以前，就已有大量的借詞被泰族即原始侗臺語所吸收。近兩個世紀以來，又有大批的華人從中國南方地區遷移到泰國定居，在遷移華人中，又以潮汕、海南地區的華人為主，與泰族人民共同勞動，和睦相處，還有不少華人與當地民眾通婚，因此又有大量的漢語閩方言詞吸收到泰語中。因此，潮州話對現代泰語有方方面面的影響，并文學創作到媒介語言中都有一些影響，但主要反映在口語方面，對親屬稱謂也產生了影響。

五 結語

民族親屬稱謂作為一個較為嚴密的文化系統，折射出相應民族的社會歷史、文化傳統、風俗習慣以及相應的親屬制度、家庭婚姻等各方面。正如摩爾根曾說：“任何一種親屬制度，在我們尚未對它熟悉以前，是會令人感到錯綜復雜、困惑難明的……足以體驗到親屬制所包涵的證據有何等的價值和分量。”[5]赫爾德也曾說過：“我們的語言也就是我們的歷史。”[6]因此，我們認為，通過探討漢泰語親屬稱謂的異同，是可以揭示兩個民族文化內涵的異同，希冀通過本文的研究，能夠起到拋磚引玉之作用，促進學界對此問題的進一步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