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識產權保護對文化產業出口競爭力的影響

周榮軍

（信陽師范學院 商學院，河南 信陽 464000）

一、引言及文獻綜述

隨著全球化與信息化進程的加速，國際文化貿易已然成為全球貿易的重要組成部分。由于國際文化產品具有經濟與文化雙重屬性，所以國際文化產品貿易不僅僅表現為經濟活動，同時，它具有豐富的文化內涵，是經濟活動與文化交流的有機結合。世界主要國家在面臨經濟衰退、外交困境時，無一不是通過制定與執行相關文化戰略實現其經濟復蘇，出口促進以及改善國家形象的目標。無論英國“創意經濟”戰略，日本、韓國“文化立國戰略”還是美國好萊塢電影全球化戰略均是通過通向世界的對外文化貿易得以實現。文化貿易在國際經濟中地位的快速提升及其對文化影響力的不斷滲透使其成為國際競爭的前沿陣地。在此背景下，我國政府高度重視文化產業發展，十八大報告提出2020年將我國文化產業打造為國民支柱性行業的目標。其后，文化產業得到了快速發展，2012年我國文化產業增加值為18071億，2016年這一數值已增加為30254億，同期占GDP的比例亦由3.48%提升到4.07%。另一方面，現階段，我國仍然處于社會主義初級階段，技術水平發展相對滯后，經濟增長主要依靠高耗能、高污染、高排放的傳統行業，如何進一步促進文化產業的發展壯大，提升其在國民收入中的比例對于實現經濟轉型、提質增效，推動國民經濟的可持續發展將發揮重要作用。從文化產業的定義來看，它是指以產權保護為前提，文化所能提供的各種產品與服務，包括報紙、圖書、媒體內容，可見文化產業的發展與知識產權保護密切相關，文化產業是知識輸出與流通的行業。本文將重點考察知識產權保護對中國文化產業出口競爭力的影響，從而給出相關政策建議，促進文化產業的發展。

文化創意產品國際競爭力影響因素的相關研究。如路世昌（2016）考察了G20國家創意商品出口技術復雜度的影響因素，結果表明研發投入、FDI、貿易開放度均能促進創意產品出口技術復雜度，但是FDI的促進效應不明顯。[1]（p56-63)陳曉清（2008）等利用引力模型并結合美國與15個國家或地區的雙邊文化貿易數據考察了國際文化貿易的影響因素。結果表明同種語言體系、貿易優惠政策、對象國電腦普及率均能顯著影響美國文化貿易。[2](p90-94)蒙英華（2012）利用中國與23個國家或地區文化產品數據考察了中國文化貿易的決定因素，結果表明中國文化產品出口受出口國購買力水平、中國文化產品出口效率、自貿區協定與貿易伙伴國距離等因素影響顯著。中國文化產品進口受中國購買力水平、自貿區協定與貿易伙伴國距離等因素影響顯著。[3](p40-48)王洪濤（2014）重點考察了文化差異對中國創意產品出口的影響，結果表明文化差異總體上會阻礙中國創意產品出口，但是針對不同貿易對象國，其影響存在差異，文化差異對中國創意產品出口發展中經濟體存在阻礙作用，但是對出口發達經濟體有促進作用。原因在于“文化折扣效應”和“偏好強化”效應同時發生。[4](p51-62)劉楊（2013）基于2001—2010年11個OECD國家文化產品的出口數據，分析了文化產品貿易的影響因素，它認為與普通商品貿易不同，文化距離及文化產品具有的消費成癮性顯著文化產品貿易，地理距離的影響不顯著。[5](p72-81)許陳生（2013）同樣認為總體上文化距離會顯著阻礙對中國文化創意產品的出口，但針對不同特征進口國或地區，其影響存在差異，具體而言，在高收入地區和非儒家文化圈，文化距離對中國文化創意產業的影響為負，在低收入水平進口國地區，文化距離的影響為正。在儒家文化圈及文化國際化程度低的進口國地區，文化距離的影響不顯著。[6](p25-38)汪穎（2014）利用中國與35個貿易伙伴國2002—2011年的文化產品貿易數據考察了中國文化產品貿易的影響因素，其結論表明消費網絡外部性與文化親近是兩個重要的影響因素。文化產品消費網絡外部性可以通過消費偏好外溢、知識與文化外溢影響我國創意產品貿易；文化親近對文化產品貿易的影響因不同類別文化產品而有差異。[7](p98-107)方英（2018）以2011—2015年中國與一帶一路沿線64個國家的文化產品貿易數據為基礎并利用隨機前沿模型考察了中國文化產品出口的影響因素，研究表明經濟規模、人口規模等對文化貿易具有促進作用，地理距離以及文化距離對文化貿易具有阻礙作用。另外，關稅、自由貿易協定，進口清關時間均對文化出口效率產生影響。[8](p112-136)樊琦（2017）利用1996—2013中國文化產品貿易考察了文化特征對文化貿易出口二元邊際的影響，研究表明宗教信仰、中華文化圈和殖民史均能顯著提升文化貿易的二元邊際，但是文化距離對其具有抑制作用。[9](p108-116)高長春測度安徽省文化產業集聚水平，研究知識產權保護力度、科技創新水平、人力資本等因素對文化產業集聚的影響，說明知識產權保護力度對文化產業集聚的重要影響性。[10](p126-130)

如上所述，關于文化產業的研究成果較為豐碩，為后續研究奠定基礎，但以下研究仍有待加強：一是關于文化產業六類細分行業的研究有待進一步廓清；二是已有文獻鮮有提及知識產權保護對文化產業出口競爭力的影響，認為這一問題需要進一步明確；三是文化產業出口競爭力指標的選取有待進一步完善。

二、計量模型、指標的測算與數據來源

（一）計量模型。

從理論上講，一國（地區）知識產權保護水平的提升會通過市場擴張效應和市場壟斷效應兩方面影響東道國文化產品出口競爭力。由于上述兩種影響方向相反，所以無法確定知識產權保護對文化產品競爭力的影響。因此本文的研究重點在于定量分析知識產權保護對文化產業出口技術復雜的影響，其計量模型如下：

ETit=α+βIPRit+γXit

上式中i代表國家，t表示年份，ET代表文化產業出口技術復雜度，IPR代表知識產權保護水平，X代表相關控制變量如經濟發展水平、對外直接投資流入、物質資本、金融發展、研發投入、貿易開放度以及基礎設施投入。

（二）指標度量。

1.文化產品出口技術復雜度。本文對中國創意產品出口技術復雜度的測算借鑒Hausmand等[10](p1-25)方法，其基本思想源于以下兩方面：一是比較優勢，該理論認為開放條件下一國出口的產品種類取決于生產成本的比較優勢，工資水平較高的國家傾向于出口技術復雜度較高的產品，而低工資水平國家傾向于出口低技術復雜度產品；二是出口產品的技術復雜度與經濟發展水平相關，樣本國家的加權平均收入越高則產品技術復雜度越高。首先分別計算六類創意產品的出口技術復雜度。其公式如下：

然后，計算國家j創意產品的出口技術復雜度，其公式如下：

其中，TSIi表示第i類創意產品的技術復雜度指數，xji表示國家j對i類創意產品的出口額，Xj表示j國家創意產品的出口總額，Yj表示國家j的人均收入水平，ESj表示j國家創意產品的出口技術復雜度指數。表1為2016年39個樣本國際文化產業出口技術復雜度。由表中數據可知，2016年波蘭文化產品出口技術復雜度最高為33434.93國際元。排名第二位和第三位的分別是荷蘭和丹麥。中國排名第五，為33059.61國際元。

2.知識產權保護。已有研究大多將知識產權保護分為立法水平和執法水平兩個方面，然后將兩者相乘計算其知識產權保護指數，其中立法水平的度量通常參照G-P指數，考慮到G-P指數的間隔期長達5年，目前為止，G-P指數的更新到2005年，所以本文選取《全球競爭力報告》中知識產權保護指數作為各國知識產權保護水平。

3.經濟發展水平：一方面，文化產業屬于知識、資本密集型產業，該產業的發展需要大量人才儲備與資本積累，只有經濟發展水平發展到一定程度時，一國（地區）才具備這樣的條件。另一方面，由于文化產品的功能在于滿足人們的精神需求，只有一國（地區）經濟發展水平較高時，其消費需求才比較旺盛，所以綜合以上兩點，一國（地區）經濟發展水平會顯著影響該國（地區）文化產業出口競爭力（本文選取人均GDP作為經濟發展水平的代理變量。數據來源于2009—2017中國統計年鑒）。

表1 2016年39個樣本國家（地區）文化產品出口技術復雜度

表2 2016年39個樣本國家（地區）知識產權保護水平

4.對外直接投資流入。對外直接投資的流入能夠為東道國帶來大量的資本與先進的生產技術，促進東道國創新水平的提升，對于知識、資本密集型文化產業的影響尤為明顯。所以本文選取對外直接投資流入作為控制變量，以外直接投資流入/GDP的比例衡量該指標相關數據來源于WTO網站。

5.物質資本。要素稟賦理論表明物質資本充裕的國家（地區）在資本密集型行業的出口上具有比較優勢，因而能夠促進文化產業出口技術復雜度，提升其出口競爭力。本文以物質資本占GDP的比例作為代理變量。相關數據來源于世界銀行。

6.金融發展。金融發展水平較高的地區往往擁有較為完善的金融體系，企業能夠以較低的成本便捷地獲取自身發展所需要的資金，從而變革技術提升其生產效率。文化產業具有資本、技術密集型的特征，其發展壯大尤其需要資金支持，因此金融發展是文化產業競爭力提升的關鍵因素。本文選取私人信貸占GDP的比例作為金融發展指標，相關數據來源世界銀行。

7.研發投入。大量研究表明研發投入是影響技術創新的重要指標，研發投入較高的國家（地區）其創新水平較高，進而能夠提升該國（地區）產品出口的競爭力。本文選取研發投入作為控制變量，并以樣本國家（地區）研發支出占GDP的比重作為衡量指標。相關數據來源于世界銀行。

8.貿易開放度。一國（地區）貿易開放度的提升有利于該國（地區）文化產業參與國際分工，獲取先進的技術與管理經驗，提升文化產品的出口競爭力。本文選取該變量作為控制變量，以一國（地區）對外貿易總額占GDP的比例來衡量。相關數據來源于世界銀行。

表3 相關變量的統計性描述分析

9.基礎設施。大量研究表明一國（地區）基礎設施的完善能夠有效降低企業生產成本，提高企業生產效率水平。從而促進產品的出口競爭力。因此本文選取基礎設施指標作為控制變量，以每百人中因特網使用人數作為代理變量。相關數據來源于世界銀行。

表3揭示了2008—2016年相關變量的統計性描述分析，樣本數據表明39個樣本國家出口技術復雜指數存在較大差異，區分度較高。該指標均值為30374，最大值為33434.93，最小值為27210.43。樣本國家的知識產權保護水平同樣存在差異，其均值為4.71，最大值為6.6，最小值是2.5，前者是后者的2倍多。另外，各國在對外直接投資、物質資本、金融發展、研發投入、貿易開放度、基礎設施以及經濟發展等指標上也存在差異。

三、實證分析檢驗

（一）基本回歸結果。

表4模型（1）與模型（2）基于OLS估計方法考察了知識產權保護對文化產業出口技術復雜度的影響，前者將知識產權保護作為唯一解釋變量，后者加入了相關控制變量，其結果表明知識產權保護能夠顯著影響文化產品出口技術復雜度。考慮到OLS估計方法存在局限性，本文繼而以隨機效應模型與固定效應模型對上述結論進行驗證，其中模型（3）和模型（4）反映了隨機效應的回歸結果，模型（5）和模型（6）反映了固定效應的回歸結果，無論是運用固定效應還是隨機效應，其回歸結果均表明OLS方法估計的穩健性，即知識產權保護的加強能夠促進文化產業的出口技術復雜度。進一步考慮其他控制變量本文發現對外直接投資的流入、資本的積累、金融發展、研發投資、基礎設施投資以及經濟發展水平的提升均能顯著促進文化產業出口競爭力的提升。但是對外開放度對文化產業出口技術復雜度的影響不明顯。

表4 基本回歸結果

（二）工具變量回歸結果。

一國（地區）實施適度知識產權保護不但能夠營造良好的競爭環境提高創新水平實現出口技術復雜度的提升，而且能夠吸引高水平FDI、進口貿易從而達到依賴國外技術外溢優化出口結構的目的。所以，適度知識產權保護能夠提升出口技術復雜度。但與此同時，出口技術復雜度水平更高的地區更加重視知識產權保護，才會進一步完善知識產權保護體系。因此，知識產權保護與文化產品出口技術復雜度存在內生性問題。解決這一問題的有效方法是尋找一個工具變量，該變量與知識產權保護高度相關，但獨立于文化產業出口技術復雜度。本文參照Hausman與Taylor（1981）對工具變量的處理方法，將知識產權保護作為內生變量，并以知識產權保護與GDP的滯后項為工具變量。其計量結果如表5所示：

表5 IV估計回歸結果

由表5工具變量回歸結果可知，整體而言，知識產權保護水平的加強能夠顯著提升文化產業出口技術復雜度。進一步驗證了上述結論。針對六類細分行業，本文發現知識產權保護的影響存在較大差異。知識產權保護對文化和自然遺產等文化產品出口技術復雜度影響不顯著，可能的原因在于文化和自然遺產主要內容是古董，古董是為人所珍視的古代器物，具有不可再生性，因此知識產權保護的提高無法促進古董的出口技術復雜度。同樣，對外直接投資流入、物質資本、金融發展、研發投入、基礎設施與人均GDP等經濟指標對文化和自然遺產等文化產品的出口技術復雜度影響不顯著。知識產權保護對表演和慶祝活動、藝術和手工藝、書籍和報刊、音像和交互媒介、設計和創意服務等五類文化產品的出口技術復雜度均顯著為正，表明知識產權保護水平的加強有助于提升五類文化產品的出口競爭力。

（三）系統GMM回歸結果。

新新貿易理論表明微觀企業進入國外市場必須克服各種固定成本，隨著企業出口規模的擴大，對當地市場的認知程度會不斷增加，貿易障礙會隨之縮小，所以企業的出口決策行為具有一定程度的連續性。換言之，一國（地區）的出口行為會受到上一期出口行為的影響。因此，本文將文化產品出口技術復雜度的滯后項作為一個自變量引入回歸方程，但是這種做法會使回歸結果產生內生性問題，盡管運用工具變量能在一定程度上克服這一問題，但是由于工具變量的準確性存在不確定性，所以回歸結果的可靠性仍值得商榷，鑒于此，本文將進一步引入GMM回歸方法，大量研究表明當計量模型中出現自變量滯后項時，GMM回歸能夠有效地解決這一內生性問題。GMM方法包括一階差分GMM與系統GMM，相對于一階GMM方法，系統GMM方法能夠提供更多的樣本信息，所以本文選取系統GMM方法，其具體做法是以上述工具變量為基礎進行GMM估計。計量結果如表6所示。

表6系統GMM回歸結果表明知識產權保護水平的加強能夠顯著提升文化產業出口技術復雜度，與上述結論一致。另外，文化產品出口技術復雜度具有顯著的連續性特征，即本期文化產品的出口技術復雜度顯著影響下一期。進一步基于動態面板考察知識產權保護對六類細分文化產業出口技術復雜度，本文發現知識產權保護對文化和自然遺產等文化產品出口技術復雜度影響不顯著，其結論具有穩健性。知識產權保護水平的加強能夠顯著提升表演和慶祝活動、藝術和手工藝、書籍和報刊、音像和交互媒介、設計和創意服務等五類文化產品的出口技術復雜度。

表6 系統GMM估計回歸結果

四、結論及政策建議

（一）主要結論。

本文基于最小二乘法（OLS）、工具變量法以及系統GMM方法并運用2008—2018年Baci數據庫考察了知識產權保護對文化產業出口技術復雜度的影響。本文發現知識產權保護的加強能夠促進文化產業的出口技術復雜度。進一步考慮其他控制變量本文發現對外直接投資的流入、資本的積累、金融發展、研發投資、基礎設施投資以及經濟發展水平的提升均能顯著促進文化產業出口競爭力的提升。但是對外開放度對文化產業出口技術復雜度的影響不明顯。針對六類細分行業，本文發現知識產權保護的影響存在較大差異。知識產權保護對文化和自然遺產等文化產品出口技術復雜度影響不顯著，但是對表演和慶祝活動、藝術和手工藝、書籍和報刊、音像和交互媒介、設計和創意服務等五類文化產品的出口技術復雜度均顯著為正，表明知識產權保護水平的加強有助于提升五類文化產品的出口競爭力。

（二）政策建議。

1.完善文化產業的知識產權保護體系。本文實證部分表明知識產權保護力度的加強能夠促進文化產業創新水平，提升其出口競爭復雜度，所以應該完善文化產業知識產權保護體系。2.對不同文化產業實施差異化的知識產權保護體系。根據本文上述結論，知識產權保護對文化和自然遺產等文化產品出口技術復雜度影響不顯著，但是對表演和慶祝活動、藝術和手工藝、書籍和報刊、音像和交互媒介、設計和創意服務等五類文化產品的出口技術復雜度均顯著為正，所以應該加強五類文化產品的知識產權保護力度。3.完善文化產業的知識產權評估與質押體系。由于文化產業屬于知識密集型產業，該產業具有重創意但輕資產的特點，所以需要建立相關的評估及質押體系從而緩解文化產業的融資約束，促進其健康發展。4.本文實證部分表明外直接投資的流入、資本的積累、金融發展、研發投資、基礎設施投資以及經濟發展水平的提升均能顯著促進文化產業出口競爭力的提升，所以應該廣泛吸納外商直接投資，積極尋求資本積累的渠道，加大金融發展力度，促進研發與基礎設施投資，努力提升其經濟發展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