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小毅,孫 晶
(1.湖北中醫藥大學 管理學院,湖北 武漢 430065;2.湖北省中醫藥發展研究中心,湖北 武漢 430065;3.湖北大學 圖書館,湖北 武漢 430062)
表征是文化實踐中產生的價值觀念和文化意義在符號領域流通的途徑,是社會個體形成認同的符號資源[1]。中醫作為一種實踐醫學,其文化是中醫藥發展過程中創造并積累的物質財富和精神財富的總和,文化意義重大、價值影響深遠。而這種文化價值和意義怎樣才能于新時代下被更有效地挖掘、闡釋、傳播和分享是中醫藥事業持續發展面臨的突出問題。中醫藥文化的表征及效果對構建和提升中醫藥文化認同具有重要的影響。
斯圖爾特·霍爾在其一系列的文化研究中以“representation”(表征)概念為核心,吸收借鑒了結構主義語言學、文化符號學及權利話語理論等,進而形成了系統的文化表征理論。至今,該理論在文化研究領域內仍具有重要影響和地位,有學者甚至指出文化研究所涉及的一系列問題都可以圍繞“表征”概念及其理論進行論述和表達[2]。
文化表征理論對表征的界定和理解突破了哲學認識論范疇中的“表象”“代表”“再現”等單一概念,其更加強調表征所扮演的文化建構作用。自此,文化表征所關注的就遠非是現實表象問題,而更注重的是對表象的深層意義進行表征闡釋,始終關注文化意義是怎樣被建構、流通和認同的[3]。關于事物文化意義的來源,霍爾強調事物本身沒有意義,其意義是經由語言的運作而產生和建構的。因此,作為一種文化實踐活動,文化表征所建構的意義并非僅存在于事物之中,而是取決于表征實踐者對兩個系統的運用,即用以表征歷史人、物、事的概念系統和廣義語言符號系統的運用。在第一個系統中,客觀對象即人、物、事經過心理表象成為人們頭腦中的概念圖;在第二個系統中,這些概念圖經過符號系統產生可以溝通和分享的意義,符號系統既包括文字符號,又包括語言符號、視覺符號等。
故此,我們可以將文化表征理解為:是一個將事物、概念、符號相互連接,實現文化價值及意義的生產、流通的過程,其具有表意實踐和文化認同構建之功能。文化表征實踐既包括歷史敘事,又包含了媒介的文化表征活動,見圖1。其中,歷史敘事屬于一種基于時間、地點、人物、事件的事實反映,從而形成一系列概念體系,其更加偏向于representation的“再現”含義;媒介文化表征則是將歷史敘事形成的內容或所謂的概念體系借助媒介系統與一系列符號相結合,通過再符號化完成概念到意義的過程,其多作representation的“表征”理解。從文化表征過程的兩個系統看,我們認為歷史敘事同樣生產意義,是文化表征的方法。此外,由于媒介作為現代社會最重要的符號系統,故媒介文化表征則是文化表征的方式或途徑。

圖1 文化表征的過程
在霍爾的文化表征理論中,文化亦被視作一種實踐、一個過程,它涉及意義的給予與獲得[4],即意義的生產和流通。文化表征實踐一貫強調對現實記號、符號和敘事的分析利用,而正是由于現代社會所擁有的各種文化表征媒介,尤其是大眾媒介、網絡媒介,表征實踐者才能把在歷史中創造和積累的各種文化意義和價值觀念通過符號發掘與敘事創新等表征實踐進行再生產、再表達和再流通。在本文中,媒介文化表征是指通過媒介實現文化的表征的活動。它把“此時”已經具有文化意義的事物(已經過歷史敘事的內容)通過媒介符號的作用“轉換”(再符號化)到文化文本之中,從而在符號領域重新產生、創造和流通來自歷史生活的文化意義與價值觀念[1]。如果說中醫藥歷史文化敘事解決的是如何將中醫藥文化的特征和事項“真實”“客觀”“恰當”地傳承、整理和記錄,那么,媒介的中醫藥文化表征則解決的是通過什么樣的媒介,采用什么樣的方式對中醫藥文化歷史敘事內容進行再呈現。
由于一方面相關研究已經證實了中國傳統文化的社會表征與中華民族認同具有顯著的正相關關系[5]。另一方面,國內外現有研究又普遍缺乏文化表征的測量量表,加之中醫藥文化表征測量的復雜性和難度,以下將主要通過文獻研究法,基于文化循環論模型來分析媒介文化表征對中醫藥文化認同的影響過程和機制。
文化循環是由霍爾等人[6]在研究文化實踐于社會生活中是怎樣發揮重要作用時提出,其是指文化在生產流通的過程中經歷了五個階段,即規范(Regulation)、表征(Representation)、生產(Production)、消費(Consumption)和認同(Identity),各個階段和環節間相互作用而構成一個循環的封閉回路[7]。隨后霍爾又用一個索尼隨身聽的案例展示了文化表征是如何貫穿于這五個環節中的。霍爾通過案例分析發現,索尼隨身聽成功利用視覺符號如廣告將自身表征為時尚、健康、互動、前衛的物品,努力建立與年輕人生活方式和觀念的共鳴以尋求價值的認同。這一表征實踐一方面反映了彼時社會中已經形成的某種亞文化認同,另一方面也在利用表征的形式來構建或強化這類文化認同。值得注意的是,由于媒介的中醫藥文化表征實踐涉及中醫藥文化意義的生產、流通和效果產生,根據文化循環模型,這一文化表征實踐對中醫藥文化認同的影響同樣可能表現在規范、表征、生產、消費和認同五個方面或環節之中(見圖2)。

圖2 基于文化循環的媒介表征對中醫藥文化認同的影響過程
作為文化表征的方法,歷史敘事經由還原式敘事與擬情式敘事呈現中醫藥歷史面貌和情節,形成其文化事實和價值規范(規范階段);而媒介表征作為文化表征的主要途徑或方式,通過各種媒介形式的再符號化處理實現中醫藥文化歷史敘事內容的轉化(表征階段);這種轉化再呈現、再生產的是符合時代特征和發展要求的中醫藥文化意義和價值觀念(生產階段),其能與受眾共情互動,易于受眾接受及理解(消費階段);在意義與價值被受眾解碼之后轉化為他們的意識(認知、情感)和行為,促成互相間的分享及參與實踐,最后實現中醫藥文化認同(認同階段)。在后兩個階段中,受眾具有解碼者和編碼者雙重身份,其解碼后的再編碼使得中醫藥文化空間的層次更加豐富。尤其是憑借著近年來新媒體以及移動媒介技術對人們生活的廣泛滲透和活動空間的深度嵌入,代表著中醫藥文化意義和價值觀念的相關內容可被輕易嵌入到民眾生活實踐中,同時人們又能夠以媒介為中介力量,通過中醫藥文化實踐創造更為豐富的中醫藥文化敘事,并最終也會為未來中醫藥歷史文化敘事提供最佳素材[8]。至此即由認同階段回到規范階段,完成了中醫藥文化的媒介表征循環對中醫藥文化認同的影響。
綜上,媒介文化表征通過廣義語言符號系統言說或代表中醫藥文化事實和價值規范,采取系統的信碼或符碼,生產或增值與這些事實和規范相關,且易于受眾接受理解的文化意義和價值觀念,促進受眾對中醫藥文化的共鳴互動、流通分享,構建和增強中醫藥文化認同水平。在新時代媒介文化表征過程中,如果說通過大眾媒介的中醫藥文化表征實踐遵循的是“推式”邏輯下的“歷史敘事-媒介表征”路徑,展現的是一種“真實-再現”的框架,那么借助新媒體的中醫藥文化表征實踐則遵循的是“推拉結合”邏輯下的“媒介表征-互動分享”路徑,呈現的是另一種“再現-參與”的框架。這兩個框架最終構成了中醫藥文化媒介表征實踐的全景。在此全景框架下,中醫藥文化表征實踐應該正確處理歷史敘事(概念圖)、媒體媒介系統(廣義語言系統),以及符碼溝通規則(信碼或符碼)等。其中,歷史敘事應同時取道于理性知識立場和共情理解立場,通過還原式敘事與擬情式敘事呈現中醫藥歷史面貌和情節,形成其文化事實和價值規范;媒體媒介系統的應用宜基于媒體融合理念,整合利用多類型媒體媒介,包括傳統媒體、網絡媒體、自媒體等;符碼的生產、溝通應在準確分析分層受眾的溝通偏好及各種屬性基礎上,建立一套簡潔易懂、生動有效的,并有利于促進互動、分享和傳播的規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