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澤平
2019年各界對經濟下行還是企穩、通縮還是通脹、降息還是加息等問題爭議較大。面對2019年認識的大混亂,我們旗幟鮮明地提出“要充分估計當前經濟形勢的嚴峻性”、“是通縮不是通脹”、“拿掉豬以后都是通縮”、“不能為了一頭豬犧牲國民經濟”、“該降息了”、“用改革的辦法穩增長”。
經過2019年初短暫的“小陽春”,經濟于二季度再度進入下行通道,十年來經濟波動下行尋底路漫漫。當前中國經濟持續下行主要不是外部因素(世界經濟周期下行和中美貿易摩擦),而是內部因素,比如民營企業家被誤傷被歧視信心不足、地方政府約束多激勵少積極性不夠、國企改革涉及的深層次基本理論和認識問題與1998年前后差距較大方向不同、部分改革雷聲大雨點小、有些政策一刀切不能實事求是因地制宜、對外開放進入行政壟斷和意識形態的深水區、傳統增長動力正在衰減而新增長動力尚待培育。
預計中國經濟將在2020年前后再下臺階,步入“5”時代。每個階段的宏觀經濟形勢都有一個主要矛盾,要抓主要矛盾,當前宏觀經濟形勢的關鍵是經濟下行壓力持續加大,“拿掉豬以后都是通縮”,“不能為了一頭豬犧牲整個國民經濟”,要把穩增長放在更加重要的位置,財政優于貨幣,貨幣政策的關鍵是寬信用,長期通過市場化導向的改革開放釋放微觀主體活力,重振中國經濟信心。
用改革的辦法穩增長,財政優于貨幣
當前宏觀政策選擇,財政優于貨幣,貨幣優于匯率。2009年以來,地方政府、企業、居民三大部門不斷加杠桿,杠桿率較高,再加杠桿空間有限,我們處在金融周期和債務周期的高點,防化風險重要性凸顯。財政政策是結構性政策,減稅降費、基建等有助于擴內需、降成本、調結構,不同于總量的貨幣政策。匯率政策目前更多是市場化,且受中美貿易談判的制約。
建議2020年財政政策更積極,平衡財政轉向功能財政,上調赤字率和專項債發行規模,支持減稅和基建。
1)適當擴大赤字,赤字率突破3%,赤字總額3萬億,為減稅降費和增加基建支出騰出空間。增加中央赤字,增加對地方的轉移支付。
2)增加專項債額度,建議從2019年的2.15萬億上調至3萬億。盡快修改地方債務終身追責,允許人口流入的都市圈和區域中心城市進行適度超前的基礎設施投資。
3)優化減稅降費方式,從當前主要針對增值稅的減稅格局轉為降低社保繳費率和企業所得稅稅率,提升企業獲得感。
4)增加國有資產利潤上繳比例,避免稅收增速下行導致“亂收費”等惡化營商環境行為。
5)削減民生社保之外的開支,精簡機構人員,優化支出結構,提高財政支出效率。
6)改革財政體制,給地方放權,穩定增值稅中央和地方五五分成,落實消費稅逐步下劃地方。
建議2020年貨幣政策進行正常的逆周期調節,不大水漫灌,該降息降息,通過小幅、高頻、改革方式降息,引導實際利率下行。疏通利率的傳導機制,改善流動性分層,消除所有制歧視,糾偏房地產融資過緊,對剛需和改善型需求給予重點保障,從寬貨幣轉向寬信用。
建議2020年房地產政策從過度收緊回歸中性穩定,中央的定調是“三穩”,不是“三松”也不是“三緊”。一方面要防止貨幣放水刺激資產泡沫,另一方面也要防止過度收緊主動刺破引發重大金融風險。過度遏制房地產合理的融資不僅加重經濟下滑,而且加重經濟金融風險。房地產一半是金融,一半是實體經濟,是制造業,帶動的上下游產業鏈條較長,有必要推動改革更多地發揮其實體經濟的功能,回歸居住屬性和制造業屬性。不要從一個極端走向另一個極端,從放水刺激到過度收緊。穩地價、穩房價、穩預期,利用時間窗口推動住房制度改革和長效機制,關鍵是金融穩定和人地掛鉤,促進房地產市場平穩健康發展。
建議2020年供給側改革因地制宜實事求是,糾偏部分地方部分部門一刀切運動式做法。2016年以來,供給側改革、三大攻堅戰成效顯著,對外開放水平明顯提高,營商環境大幅改善,政令暢通。供給側改革的大方向是對的,成績是主要的,但改革方式需完善,部分領域改革不徹底,需要更好地把握好政策的“度”,防止運動式、一刀切,誤傷民營和中小企業。執行層面需要實事求是、因地制宜、又紅又專。自2017年9月起,全國規模以上工業企業主營業務收入和利潤總額的累計同比(官方公布值)與累計值同比(計算值)之間大幅背離,幸存者偏差主要由民營企業貢獻。受去產能、環保限產、金融去杠桿、稅收社保加強征繳、中美貿易摩擦升級、流動性分層等影響,2017年以來民營企業經營困難增加,遭遇融資困境、信用債違約潮、股權質押風險等。“民營經濟離場”、“新公私合營”沉渣泛起,沖擊民營企業家信心,增加經濟下行壓力。
以六大改革開啟新時代新周期
面對中美貿易摩擦、經濟下行壓力加大、改革開放處在攻堅期等內外部復雜嚴峻形勢,短期通過財政貨幣政策逆周期調節促進經濟平穩運行,長期通過改革開放提升全要素生產率:
一是放開汽車、金融、能源、電信、電力等基礎領域及醫療教育等服務業市場準入,培育新的經濟增長點。
二是深化國企改革,以黑貓白貓的實用主義標準,落實競爭中性和所有制中性,消除所有制歧視。
三是建立居住導向的新住房制度和長效機制,關鍵是人地掛鉤和金融穩定。
四是中央政府加杠桿、轉移杠桿,讓微觀主體輕裝上陣,大規模減稅,基礎設施建設。
五是大力發展多層次資本市場,從間接融資到直接融資,發展PE、VC等。
六是當務之急是調動地方政府和企業家積極性,給地方官員新的激勵機制,給民營企業家吃定心丸,事業都是人干的。
如果能夠推動新一輪改革開放,中國經濟潛力巨大,最好的投機機會就在中國:
2018年中國人均GDP為9700美元,不到美國的1/6,發展潛力巨大;2018年中國城鎮化率59.6%,發達經濟體大部分超過80%,城鎮化還有20個百分點空間;中國GDP增速6%以上,是美國的3倍;中國14億人,擁有全球最大的市場和最大的中等收入群體(4億人群),美國3.2億人,日本1.3億人,德國8000萬人,全球77億人;中國的勞動力資源近9億人,就業人員7億多,受過高等教育和職業教育的高素質人才有1.7億,每年大學畢業生有800多萬,人口紅利轉向人才紅利;中國創新創業十分活躍,新經濟獨角獸企業數僅次于美國,中美獨角獸企業占全球70%;新一輪改革開放將釋放新紅利,開啟新周期。
(作者現任恒大集團首席經濟學家兼恒大經濟研究院院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