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實
“不知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10月15日,IMF在最新的經濟展望中將2019年全球經濟增速從4月預期的3.3%調降至3%,為2008年以來的最低水平。筆者認為,過去十年來,前四大經濟體(G4)始終扮演著全球經濟主動輪的角色,2020年核心經濟體的增速下行將令新興市場難以獨善其身,全球經濟增速或將維持在與2019年相仿的周期低位。
主動輪降速,全球經濟反彈缺乏根基。10月15日,IMF將2020年的經濟增速調降0.2個百分點至3.4%,并將其高于2019年增速的主要動力歸因為以印度和大宗商品出口國為代表的新興市場重新復蘇,其中阿根廷、伊朗、利比亞、蘇丹、土耳其、委內瑞拉等在近兩年遭遇經濟高壓的六國將從2018、2019年兩年分別拖累全球經濟增速邊際變化0.24、0.12個百分點轉為貢獻0.2個百分點。但筆者認為,該預期顯得過于樂觀,2020年的全球經濟增速或仍將維持在十年來的低位附近。事實上,自2014年歐債危機度過尖峰以來,GDP占比約54%的四個最大經濟體——歐元區、美國、中國、日本(G4)歷年的整體經濟增速均高于其他經濟體,年均增速差達0.55個百分點,是全球經濟名副其實的主動輪。但2019年以來,包括美國在內的核心經濟體全面降速,據IMF預測,G4在2020年將迎來歐債危機以來的最低增速(3.3%)。這也意味著要想實現3.4%的全球經濟增長,其他經濟體的增速需要從2.5%躍升至3.6%??紤]到G4的消費、投資、政策走向在過去十年是全球經濟周期的主要驅動因素,而2019年三季度,對全球經濟增長貢獻約三成的中國經濟增速降至27年來的低位(6%),新興市場觸底反彈帶動全球經濟增速回升的邏輯似乎并不穩固。
貿易摩擦重心輪轉,發達經濟體面臨更強邊際沖擊。當前,中美貿易摩擦仍是全球經貿爭端的風暴眼。在最新的《全球經濟展望》中,IMF預計2019年、2020年、2021年關稅制裁對中國經濟增速最大拖累可達1.02%、1.97%、1.55%,而對美國則為0.33%、0.58%、0.60%。雖然貿易摩擦對中國經濟的影響總體大于美國,但2020年美國經濟在繼續減速的過程中還將面臨接近翻倍的沖擊,且自2021年起貿易摩擦對中國的影響邊際轉弱,相反對美國的影響邊際增強。更加值得關注的是,隨著沖擊重心和時序的動態演進,中美雙邊貿易摩擦呈現出趨緩的勢頭,然而美國與其他發達經濟體的貿易爭端或有抬頭的可能。IMF曾在2018年指出,發達經濟體受汽車及其零部件的貿易摩擦沖擊極大,若美國對價值3500億美元的該類進口商品加征關稅并遭到相應反制,發達經濟體受到的長期增長拖累或將大于新興市場經濟體,也將對全球經濟產生極大沖擊。
作為新興市場主引擎,“金磚五國”進入乏力期。2000-2018年,“金磚五國”對新興市場GDP增加值的貢獻率約為59%。在此期間,“金磚五國”GDP增速與新興市場整體增速的相關系數高達0.93。在2002、2008、2011、2016年等年份,雖然其他新興經濟體增速出現大起大落,但是新興市場的總體表現依然趨同于“金磚五國”。因此,金磚國家的走勢直接決定了新興市場的起落,金磚國家的集體乏力亦將構成新興市場的增長拐點。展望2020年,這一拐點正在到來。作為新興市場的舊引擎,當前中國經濟的“減速增質”趨勢延續,未來的合意經濟增速料將穩步下調,對其他新興經濟體的需求拉動亦將減弱。而作為新興市場的新引擎,印度經濟短期內或難以平滑接棒。除印度外,受制于低投資、高失業、高政策不確定性以及地緣政治沖突,2020年南非、巴西、俄羅斯的經濟增速雖然可能小幅修復,但是反彈空間狹窄。總體而言,2020年將是“金磚五國”延續疲態的一年。在此背景下,寄希望于其他新興經濟體帶動新興市場強勁復蘇的猜想并不現實,新興市場的未來增速或將弱于市場預期。
2020年是一個承上啟下的年份,從9到0,在貿易摩擦懸而未決、地緣政治風險激化、制造業持續低迷、通縮威脅仍在加劇的情形下,全球經濟正經歷金融危機以來的至暗時刻。而從局部來看,發達經濟體正邁入內外因素交織的困境,而新興市場國家主引擎進入乏力期,引致全球經濟的復蘇缺乏動力,全球經濟增速仍將在低位徘徊。但是,從另一個角度看,從0到1,一元復始,站在下一個十年的新起點,創造性毀滅的動力或將在存量博弈的背景下醞釀升維競爭的新開始。
(作者為工銀國際首席經濟學家、董事總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