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宇
【摘要】在西方民主社會中,大眾傳媒起到了監督政府和權力機關的作用,能夠改善國家的決策和政策走向。因此,大眾傳播媒介制定公共議程,同時也影響著輿論。從20世紀80年代至今,媒體技術的發展與革新讓全球新聞可以不間斷且高速流動,幾乎在事件發生的同時,就可以傳達到受眾眼前。但是,大眾傳播媒介可以在嚴重的政治、社會和經濟問題上限制公眾獲得信息或誤導公眾。近年來,正是媒體的這種潛在力量促使著英國政府加強了審查制度和監督手段,其中,對共鳴的審查和監視有所增加。英國也出現了越來越多的基于政府監視所導致的互聯網活動的起訴行為。所以,選取社交媒體活動的特定案例,探索英國的審查和監視是如何影響其數字媒體及其社會活動的。
【關鍵詞】英國;媒體;監管制度;社會活動
一、英國的審查制度
關于英國對政治和社會進行監管的歷史可以追溯到第一次世界大戰時期。在一戰期間,英國出現了信息部,并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中,對其進行了改良,以促進戰爭的最終勝利。該部門的職責是在第一次和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向社會公眾公開大量戰爭相關信息。然而,因為這些信息被認為對公眾士氣有害,所以在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后,政府就解散了信息部。
在整個20世紀到21世紀,審查制度和監管繼續用于保護英國的國家安全利益,因此,英國議會通過了幾項法案,以保護官方信息安全,其中大部分與國家安全有關。目前,根據《普通法》,英國公民享有表達自我的消極權利。根據1998年的《人權法》第10條第2款,這意味著:“行使這些自由,伴隨著其義務和責任,可能會受到法律所規定的條件限制或處罰,在民主社會中,這是為了國家安全,領土完整的利益或公共安全,預防混亂或犯罪,保護健康或道德,保護他人的名譽或權利,防止泄露機密信息,或維護公眾的權威和公正性的司法機構。”
因此,很顯然,在英國,言論自由是個人權利的一部分,但不代表這種自由可以對公眾安全和國家安全造成負面影響。而且,近年來英國對言論自由的限制與保護國家安全和公共利益關系不大,但對于國家公眾的調查活動日漸增多。例如,《1989年官方保密法》的最新修訂通過廢除《1911年官方保密法》第二節而更新了公共利益保護。因此,這項法令廢除了《1911年官方保密法》第二節,代之以新的規定,限制未經許可而泄露官方資料的刑事犯罪(除間諜活動以外)。[1]但是,根據《官方保密法》的其他規定,新聞媒體仍然負有責任。此外,《2000年恐怖主義法》表明,收集或持有可能被恐怖分子或恐怖組織使用的信息即為犯罪行為。此外,《2006年恐怖主義法》表明,“美化”恐怖主義也是一種犯罪行為。這一類立法的后果之一是,有人擔心它可能會限制言論自由,也是國家對普通民眾進行監控的授權。
二、媒體的規章制度
對社交媒體的監管也涉及整個媒體行業的監管。雖然媒體有可能影響政府的政策,但政府也有可能通過干預來限制媒體的自由。這是因為,即使在西方民主社會,媒體也受政府管制,盡管西方民主社會相對會給予媒體一定程度上的自由,讓它們獨立運作。但政府依舊可以通過多種方式操縱媒體以達到自己的目的。[2]最主要的一種方式是對媒體征稅和收取其他相關費用。此外,還有通過渠道所有權控制媒體;通過獲取媒體基礎設施所有權間接控制媒體;利用財務壓力間接控制媒體;利用準入規制間接控制媒體。另外,在西方民主社會中,媒體被控制的另一種表現形式為,被一個相對較小的群體或者具有商業利益的組織所控制。因此,基于上述原因,很明顯,在西方民主社會媒體依舊有可能會受到政府或商業機構的利益支配,政府也很有可能會影響到媒體的具體新聞報道情況和方向選擇。
其他需要考慮的媒體監管類別有結構監管、行為監管和內容監管。行為監管和內容監管是本次研究中最重要的媒體監管類型。這是因為,行為監管試圖通過限制媒體可能發布的潛在有害內容,如暴力或者色情相關內容,并以此來控制媒體的一種規章制度。除此之外,行為監管還能確保媒體會去發布某些特定類型的內容,例如公共事務、新聞和教育類節目。政府強加這些內容的原因是為了保護受眾,或讓他們了解某些特定信息。而關于這三種監管制度,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內容監管。內容監管是由政府制定標準并由相關機構進行運作,以確保提供某些固定內容的發布,排除一些政府不愿公布的信息并阻止其發布。因此,實施內容監管是為了確保媒體提供特定的媒體內容,同時對其他類型的媒體內容進行監管和審查。[3]這一制度表明,國家政府經常對私營媒體施加規章條例,以達到控制大眾媒體向公眾提供內容的效果。
最后,暴力色情等有害內容,可以通過積極或消極的媒體監管方式被政府機構進行審查。其中,積極的媒體監管方式是為了促進內容生產的發展,消除有害公眾尤其是青少年的內容。而消極的媒體監管方式則是出于審查和控制媒體的目的對其進行監管。消極的媒體監管的問題在于,這種審查制度有可能是通過限制個人權利來實現的,比如個人言論自由,而其之所以成為問題的表現在于,它將媒體的內容進行分類并增加了層層審查。[4]
三、英國媒體的監管制度
根據英國媒體監管制度的性質,以及這些監管制度在幫助政府審查和監控媒體的手段上來看,英國絕大多數媒體監管制度的目的,是為了限制媒體在運行當中所有可能造成的犯罪和對他人的傷害。《2003年通信法案》引入了“危害和犯罪”一詞。類似法案也直接導致了Ofcom的成立,這一機構的職能便是監管包括紙媒和互聯網媒體在內的所有媒體。此外,自2017年以來,線下和線上的廣告也受到了廣告標準署的監管。1998年《人權法案》的敲定,媒體監管制度也被納入英國司法系統內,同時也將《歐洲人權公約》納入英國法律之中,所以,任何媒體內容,如果會影響到個人的人權,就會受到非常嚴格的審查。因此,這些法規與Ofcom實施的準則一起,用于控制和規范媒體內容。[5]而上述這些案例也表明了,在英國任何媒體若存在法案中所謂的犯罪傾向,就會受到相關機構的嚴厲審查。
另外,英國將《歐洲人權公約》納入司法體系中,其目的是為了強調新聞自由。但其中也有一些例外,例如,當發生可能造成破壞和平的騷亂,或具有相應的煽動行為,抑或該活動是恐怖主義活動或美化恐怖主義活動時,允許相關機構對媒體進行監管和審查。《每日電訊報》于2015年發布的一份報告顯示,由于社交媒體使用的增加,以及相應的對媒體的監管需求的增加,在2004年至2014年這10年間,因《2003年通信法案》而被定罪的人相較以前增加了10倍。其中,2014年一年間,平均每天都會有5起互聯網相關罪行。2014年一整年,共計有1290人被判有罪,而2004年只有143人被判有罪。[6]根據《通信法案》,通過公共電子通信網絡,發送任何具有嚴重冒犯性或猥褻、淫穢或具有威脅性質的信息,均屬于犯罪行為。司法部表示,在同一時期,根據《惡意通信法案》定罪的案件數量也出現了類似的增長。該法規規定,發送攻擊性、威脅性或不雅的信件、電子郵件或文章,且這些信件的目的是對受害者造成焦慮、恐慌或者痛苦,那么這些行為均屬于犯罪行為。值得注意的是,2014年,平均每天2人,全年共計694人被判處犯有《惡意通信法案》所包含的罪行,這是自該法案頒布十多年來犯罪值的巔峰。相比之下,2004年被判處犯有《惡意通信法案》所包含的罪行的罪犯僅64人。
四、網絡犯罪是國家審查和監管的助力
所謂網絡犯罪,其范圍包括從對他人人身攻擊,到抗議活動,再到民族國家之間的戰爭。而近年來,影響和推動國家審查和監管行為的一大因素,便是網絡犯罪。20世紀80年代以來,通信技術在不斷進步,使得其越來越廣泛地被大眾所接受,但伴隨著的,便是網絡犯罪案件數量的增加。其原因在于,互聯網可以用來促進與他人的交流,也增加了犯罪分子發掘受害者的機會。網絡犯罪對社會造成了嚴重的影響,它破壞了互聯網企業的信譽,對個人和組織也造成了嚴重的經濟和人身等方面的傷害。其中網絡犯罪最為主要的一種便是信用卡詐騙,這給網絡交易者造成了相當大的經濟損失。例如,2012年,歐盟公民因借記卡和信用卡詐騙共損失15億歐元。這類網絡犯罪在英國也造成了重大影響,網絡詐騙給英國當局造成了平均每年6.7億英鎊的經濟損失。
由于網絡犯罪所帶來的巨大的經濟財產等方面的損失,它也被用作使國家審查和監管制度合法化的一種手段。所以,網絡犯罪也為政府提供了機會,通過利用相關法律為自己謀取利益來加強自己的權力。由于網絡犯罪通常由某些內容或者言論作為依據來定罪,所以,這也體現著審查和監管的重要性,因此,西方國家的政府可以通過對網絡犯罪的立法來將審查和監管合法化。2012年發布的《網絡自由》引發了人們的擔憂,報告指出,對互聯網自由的限制越來越模糊,網絡灰色地帶的存在逐年增加。這一報告的直接效果便是讓人們對互聯網的安全性產生擔憂,間接性地為國家審查和監管給予了充分的理由,所以網絡犯罪是國家審查和監管的助力。
五、社會活動及其影響
因為社交媒體的出現,一種新型的社會活動應運而生,社交媒體允許一部分持有小眾觀點的人可以相互溝通,以支持和協調他們日常的社會活動。這一類社會活動得益于臉書、Instagram、推特等社交媒體的出現,這些平臺允許用戶獨立于媒體公司以外,單獨行事,但也有弊端,就是有可能規避審查的風險。社交媒體的另一個優點就是,它可以讓記者和公眾進行雙向且直接的溝通。因此,社交媒體可以被理解為一個雙向渠道,允許利益集團和公眾彼此溝通。這意味著社交媒體鼓勵公眾對報道內容作出回應。所以,自社交媒體出現以來,利用其傳播潛力增加與利益集團和他們希望作為代表的公民的直接接觸成為可能。
有一個案例可以解釋社會活動如何通過社交媒體進行運作的,它便是“點擊主義”現象。這種現象的典型特征是它具有不同于任何一種集體行動的表現。點擊主義的目的是利用社交媒體增加公眾的參與度,鼓勵人們參與政治和公益活動。[7]然而,人們注意到,低質量的在線動員形式,其影響力遠遠不如計劃周密的有組織的公眾示威。但是,在線精選和網絡社會動員活動確實能鼓勵公眾參與到政治活動中去。同樣,YouTube、推特和臉書等社交媒體在促進短期內的抗議活動方面也發揮了積極作用。這是因為抗議者可以使用特定的關鍵詞,并將其轉化為推特等社交媒體上的“標簽”,讓那些同情或者感興趣的人實時關注他們的活動。[8]因此,社交媒體尤其是推特,在幫助相關機構和警方獲取信息方面發揮了重要作用。
包括社交媒體在內的數字媒體在推動社會活動包括占領華爾街、雨傘革命、阿拉伯之春和伊朗綠色運動中都發揮了重要作用。利用互聯網和社交媒體來促進社會活動似乎是成功的,因為很明顯,社交媒體運動在影響公眾輿論方面有相當大的潛力。例如,美國著名的電子社會活動組織“MoveOn”,這是一個通過互聯網發起討論、募捐和集會的組織,他們通過這一平臺與傳統的財閥組織進行抗衡,而這一平臺已經成為當代最為成功的宣傳活動平臺之一。[9]因為,MoveOn有相當大的潛力去影響公眾輿論,由此也得出,互聯網促進了社會活動,因為它增加了社會活動傳播信息的能力,增加了社會活動的參與度。
六、社會活動:審查和監管
由于社會活動需要依靠頻繁使用社交媒體來協調,因此,避免它們造成相應的麻煩的方式便是進行有針對性的監管活動。美國國家安全局前承包商雇員愛德華·斯諾登就曾揭露過英國情報機構對于社會的監控行為。在斯諾登泄露的美國國家安全局文件中,顯示該機構進行了廣泛的監視活動。與此同時,斯諾登還透露,英國公民也受到了其情報機構的類似監視。而英國法律允許政府通信總部收集所有英國居民的數據,政府通信總部的監視能力沒有受到任何限制。斯諾登在接受采訪時解釋道:“在英國……是一個無所不在的監管體系。他們收集一切可能有趣的東西。這取決于政府來證明它為什么需要這個……證據正在收集,但我們沒有機會在法庭上質疑。它破壞了整個司法系統。”[10]
而這些證據,也證明了英國政府可以在沒有明顯原因或目的的情況下收集其公民的信息。事實上,一個普遍認知是“社交媒體數據對執法機構和國家有利”。政府通信總部可以收集通過互聯網秘密發送的任何信息,然后通過組合、過濾和分析這些信息,來找出可能對保護國家安全有用的任何信息,而這種結果,也是通過大規模監控行為來實現的。例子包括“顳颥”計劃,即通過散裝儲存所有的互聯網流量,供政府通信總部隨時收集可利用的信息。“卡爾瑪警察”這一計劃指的是英國政府對全部的網絡用戶的瀏覽習慣進行搜集的一項計劃。“黑洞”這一計劃的最終結果是:英國政府建立了一個數字圖書館,里面存放了超過一萬億條互聯網“信息”,其中包括大量私人信息。研究發現,政府通信總部還可以從美國的合作伙伴以及谷歌、臉書和蘋果等私人公司獲取數據信息。而在2013年斯諾登披露的這種在英國廣泛存在的國家互聯網監管活動,于五年后,即2018年9月被歐洲人權法院認定為非法行為。
此類英國政府的行為對于追蹤和監管社會活動起到有利的作用。例如臉書就是一個典型的資本主義監控社會的案例,有證據顯示臉書會收取一定的費用來調查其用戶,在英國政府和其他利益集團的要求下提取個人信息和數據軌跡。[11]這意味著,用戶臉書上發布的任何信息,無論是個人資料頁面公開發布的信息,還是通過該平臺的聊天應用等發送的私人信息,都有可能被移交給政府或者任何愿意為這些數據付費的第三方。
這一類付費收集數據的服務也特別受歡迎,原因在于,它可以及時得到甚至制止任何對公共事務有害的行為。從2010年開始,社交媒體對于那些對當前政治存在不滿的人來說,是進行社會活動宣傳和組織的完美平臺。2011年8月的倫敦騷亂就是通過社交媒體組織起來的。后來,許多暴徒也傾向于用推特等社交媒體在網上動員力量。基于這種情況,英國警方意識到加強對社交媒體的監管是至關重要的。《倫敦警察廳臨時報告2011》的一個重要發現是,警察將社交媒體既作為一種參與工具,也作為一種情報工具。因此,從這一點上可以證實,社交媒體監管被視為緩解英國國內動亂和恐怖活動的關鍵一環。
社交媒體,也成為英國警方進行調查的重要工具。例如,在倫敦騷亂發生后,倫敦警察廳利用社交媒體照片共享網站建立了大量騷亂期間拍攝的照片相冊,以便公眾幫助警察識別潛在的嫌疑犯。倫敦警察廳之所以能夠如此迅速地建立起這項服務,是因為英國擁有“世界上最大的閉路電視攝像機網絡之一”即覆蓋全國的監控網絡——閉路電視系統。[12]一項研究發現,英國有185萬個閉路電視攝像頭,而且倫敦每14個公民就會被一個攝像頭監視。因此,倫敦騷亂的例子說明了為什么英國政府開始相信社交媒體監控是打擊犯罪的一種重要手段,也說明了對普通公眾的監管和審查在很大程度上是司空見慣的。
七、結語
綜上所述,英國的國家審查和監管活動影響著人們生活的方方面面。盡管歐洲人權法庭發現了這一事實并判定其為非法行為,政府通信總部等英國安全機構為非法部門,但英國的國家立法和相關法律條文依舊默許這種在互聯網上審查和監管行為的存在。以愛德華·斯諾登泄密事件和2011年倫敦騷亂為例,很明顯,英國當局利用此類監管行為來識別任何可能威脅國家安全的行為和意圖,已成為一種普遍現象。[13]近年來,英國政府利用互聯網審查和監管,使得他們對于不利于國家安全穩定的社會活動,處理起來更加高效率;但這種大面積審查和監管卻嚴重損害了英國公民的人權,也與英國政府所宣揚的新聞自由、言論自由等口號背道而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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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為英國倫敦政治經濟學院媒體與傳播系碩士生)
編校:董方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