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賽獎”中的新聞專業主義的呈現
——基于2008—2018年突發新聞類獲獎作品的量化分析

馮卓文，于一應

在新聞報道中，災難性事件的報道以其自身所帶有的突發性、公共性、危害性以及危機性而備受媒體的關注[1]。突發事件，是指因自然或人為因素導致的災禍，它造成大量人員受傷死亡、財產損失，因此災難也被稱為天災人禍。具體來說，戰爭、暴力、疾病、貧困、自然災害、犯罪都屬災難的范疇。新聞攝影是一種視覺新聞，它是記者用照相機在新聞現場實錄的新聞形象的瞬間精華，經過編輯處理后，以附有文字說明的圖片（照片）發布新聞或信息[2]。與文字報道相比，圖片報道能夠傳達出更多的信息，以一種更為直觀的方式向受眾呈現新聞現場。

隨著視覺新聞的不斷發展，生動、清晰和高質量的照片在傳播新聞信息方面的優勢得到了越來越多人的認可，國際攝影賽事諸如普利策獎、“荷賽獎”、“華賽獎”的關注熱度不斷上升。本文以“荷賽獎”作為研究的對象，“荷賽”全稱世界新聞攝影比賽基金會（World Press Photo Foundation），從1957 年開始已經舉辦了61 屆。自“荷賽獎”誕生開始，每年的“最佳年度新聞獎獲獎作品”的評選便離不開災難類報道主題，突發新聞一直以來在“荷賽獎”中占據重要地位，題材涵蓋了恐怖襲擊、礦難、車禍、暴力、自然災害等各種類型的災難。

新聞專業主義的研究最早來源西方，是西方新聞學研究的核心概念之一。新聞專業發展至今，其內涵逐漸演化為媒體要擁有獨立、客觀、批判、公正的報道的立場，不依附于政府以及任何形式的利益集團。以服務受眾為根本目標，準確的報道客觀事實，告知受眾真相。同時，新聞專業主義還應該包括如下幾個關鍵性的內容，即客觀性的理念，強調報道事實的真相，自由與責任的觀念，服務公眾的意識，自律和他律的原則等等[3]。

本文采用內容分析法和案例分析法，收集2008年至2018 年的荷賽獎突發新聞類獲獎作品。根據災難類型的不同，將樣本大致劃分戰爭、自然災害以及環境污染三類。對具體的獲獎作品從主題、角度、景別以及圖片性質四個方面對樣本進行編碼，對“荷賽獎”中呈現出的客觀性、真實性兩個角度進行分析，進一步探討新聞專業主義的呈現。

1 研究方法與樣本選取

“荷賽獎”突發類新聞獲獎作品共分為單幅和組幅，每個類別分別設立一、二、三等獎。鑒于組幅的照片主要是圍繞同一個主題，因而將多幅作品視為一個主題。隨著時代的不斷演變，“荷賽獎”中的獎項設置也會存在一定的調整。但總體來說，突發類新聞在獎項的設置與數量上一直沒有發生太大的變化。本文以自然災害、戰爭與沖突以及恐怖襲擊作為主要劃分的依據，得到有效樣本60 份。

研究方法采用數據統計和內容分析法以及框架理論，以《中國日報》和《華盛頓郵報》2017 年3月至2017 年12 月期間關于索馬里干旱事件的新聞圖片報道作為研究對象進行分析。對于內容的描述，必須要建立在客觀、系統和定量描述的基礎上。保證客觀的前提是要在最大程度上降低研究者的偏見和刻板印象[4]。

2 “荷賽獎”突發新聞類作品類別劃分

2.1 主題類別

近10 年來，在“荷賽獎”突發新聞類作品中，戰爭與沖突類的作品遠比其他題材要多，國家和地區、宗教之間的沖突也一直成為新聞攝影記者的重點關注領域。戰爭和沖突類作品在2011 年和2017年甚至以超過半數的頻率出現在獎項的評選中。其次，恐怖襲擊類題材的作品出現的頻次僅次于戰爭與沖突，如今，恐怖襲擊迅速躍升成為影響地區安全和穩定的重要破壞因素。相比而言，自然災害類的獲獎作品獲獎幾率較小（圖1）。

圖1 歷屆“荷賽獎”突發新聞類獲獎作品的主題呈現頻率

2.2 拍攝角度

大部分突發新聞類獲獎作品的拍攝角度總體而言并無明顯的偏好，俯角拍攝相比平角拍攝和仰角拍攝而言數量更多（圖2）。

圖2 歷屆“荷賽獎”突發新聞類獲獎作品拍攝角度呈現頻率

2.3 景別

圖3 歷屆“荷賽獎”突發新聞類獲獎作品的景別呈現頻率

通過對景別的統計可以發現，遠景和全景的數量占據了突發新聞類獲獎作品很大一部分。其次，近景角度的運用也占據了很大一部分。相比而言，大遠景、中景、特寫角度的使用較少。（圖3）

2.4 圖片性質

“荷賽獎”突發新聞類作品以負面作品為主，共38 幅，占63.3%。其次為中性作品，共21 幅，35%。正面性質的作品較少，為7 幅，占11.6%（圖4）。

圖4 歷屆“荷賽獎”突發新聞類獲獎作品圖片性質的呈現頻率

3 新聞專業主義視角下的“荷賽獎”

3.1 “荷賽獎”中災難性新聞專業主義呈現特點

總體來看，獲獎作品符合“荷賽獎”評選的五大標準：題材重大、瞬間動人、技術完美、拍攝艱難、效果顯著[5]。新聞專業主義發展至今最突出的特征之一是新聞內容的客觀性以及真實性。縱觀近10 年“荷賽獎”的突發新聞類報道，可以肯定，幾乎所有的報道都是從客觀的角度進行拍攝。中國社會主義新聞理論認為，客觀性是揭示社會的基本性質或宏觀現實，而不僅僅是報道事實和抽象分析[6]。報道事實真實性的建構離不開對新聞專業主義的追求。“荷賽獎”突發新聞類作品其“鏡頭”后的記者無一不是擁有良好的新聞素養和精湛的拍攝技術，將災難事件現場真實的一面展現給讀者，進而保障受眾的知情權。

3.2 從獲獎作品的主題類別看真實性的呈現

從宏觀的角度來看，“荷賽獎”突發新聞類作品的內容，主要可以分為三個方面，純粹的自然場景類、人物紀實類以及人物在特定場景中的活動。純粹的自然場景多是指自然災害發生給人類生活以及環境造成的巨大破壞，反映災難的巨大破壞力（圖5）。人物紀實類主要以突發事件、戰爭以及災難中的個體為主，通過被攝主體的外形、肢體動作、表情等，反映個體在災難中的渺小、無助（圖6）。人物在特定場景中的活動指的是特定的人物或人群在面臨在災難時所遭受的磨難和痛苦。與單純的人物紀實類相比，后者更側重于反映在災難大環境的發生背景下人群所做出的反應（圖7）。

圖5 第59屆“荷賽獎”突發新聞類組圖二等獎《雪崩》

圖6 第60屆“荷賽獎”突發新聞類組照一等獎《土耳其暗殺》

圖7 第59屆“荷賽突”發新聞類組圖三等獎《破碎的邊境》

從作品的主題來看，“荷賽獎”突發新聞類獲獎作品中的主題主要可以分為自然災害、戰爭與沖突、恐怖襲擊。這三類作品的選題方向與社會熱點緊密結合。相比之下，戰爭與沖突類題材的獲獎數量要凌駕于其他兩類之上。“荷賽獎”自舉辦以來，一直堅守的核心價值：永遠對那些正在發生的現實問題保持直接、逼近、尖銳的反映和揭示；永遠對那些備受煎熬的命運保持真實的痛感——新聞攝影；永遠要對人類自身的困境發出聲音[5]。根據對近10 年以來樣本的篩選，戰爭與沖突類的主題主要包括國家與地區之間的沖突，不同宗教之間的糾紛，以及幫派戰爭等。由此而引發一系列事件，例如國家和地區間的游行示威、難民潮等。在這類事件的報道中，攝影記者需要深入到災難以及戰爭的一線進行工作。身處在危險的環境中還要冷靜地對所處環境進行判斷并拍攝出客觀、精細的照片對于攝影記者來說無疑是巨大的考驗。在極端環境下，捕捉能夠折射整個事件的瞬間影像成為新聞作品拍攝時最重要也是最難把握的關鍵環節。因為災難性事件的突發性，對這一類新聞事件拍攝更是難上加難[7]。因此，“荷賽獎”突發新聞類作品主題的選取大部分都為這些極端環境下拍攝出的“珍貴的畫面”（圖8）。

圖8 第59屆“荷賽獎”突發新聞類單幅三等獎《幫派暴力》

3.3 從獲獎作品的拍攝角度看客觀性的呈現

在新聞攝影中，正確的拍攝角度往往是決定圖片內容客觀真實的重要因素。災難類事件的發生伴隨著突發性以及瞬時性都為新聞圖片拍攝增加了巨大的難度。通過對“荷賽獎”突發新聞類獲獎作品進行比較和分析，可以發現，大部分攝影師對于俯角的拍攝情有獨鐘。這種拍攝角度大多是用在展現大型的新聞場景，其畫面傳達給人的現場感和真實感會更強。俯視所呈現的圖片人物給人渺小、無助、受壓迫等弱勢地位的形象，同時也能表示拍攝者所引領的受眾在視線上處于一種強勢地位，對俯拍的拍攝對象有輕蔑、同情的含義[8]。

以第59 屆突發新聞類組圖二等獎《雪崩》（圖9）為例。整個畫面采用俯角的拍攝，將背后高聳的山峰與雪崩現場的正在搬運遇難者同胞的人們相對比，體現人群在自然災害面前的渺小與無助。除此之外，作者使用三分法構圖，將整個災難發生的原貌客觀的展現給讀者，受眾透過俯角的畫面能夠直觀的感受到畫面傳來的壓迫感。

圖9 第59屆突發新聞類組圖二等獎《雪崩》

3.4 從獲獎作品的景別看新聞素養的呈現

景別指攝影機和被攝主體之間的距離，可以劃分為大遠景、遠景、全景、中景、近景、特寫六種鏡頭。不同景別的運用造成不同的畫面人數。遠景離被攝人物的距離較遠因而畫面能夠包含更多的人物。全景側重于展示人與環境之間的關系。“荷賽獎”突發類新聞獲獎作品大多數都選取遠景和大遠景作為取景的角度。這些角度能夠較為全面的囊括新聞場景，充分展現新聞人物與場景之間的關系，畫面中的視覺元素十分豐富。

圖10 第55屆“荷賽獎”突發新聞類一等獎《革命道路》

以第55 屆“荷賽獎”突發新聞類一等獎為例。攝影圖片的背景為發生在戰亂的利比亞，自2011年3 月始，反政府武裝分子一直開展著對抗利比亞領導人卡扎菲的革命運動，希望能夠重新奪取利比亞的控制權。畫面通過全景的構圖方式，展現了戰亂與炮火中的反政府武裝分子急促的行動，給受眾傳達出一種肅殺緊急的氣氛，能夠最大程度上還原事件的原貌。

3.5 從獲獎作品的圖片性質看“荷賽獎”的傾向

1952 年，卡蒂埃·布勒松在其攝影作品選集當中提到：“決定性瞬間”概念，此后便成為了卡蒂埃·布勒松攝影美學理論的核心，并迅速發展成為全世界現實主義新聞攝影記者共同遵循的攝影準則[2]。“荷賽獎”對于新聞專業主義的追求可以體現為對新聞攝影圖片“決定性瞬間”的把握。單幅照片的考核標準就是畫面是否屬于“決定性瞬間”。而反映新聞事件瞬間的最直觀的因素包括：災難本身、救援者、死者、受傷者以及幸存者。以第59屆突發新聞類單幅一等獎《盼望新生》為例（圖11），畫面中男人的神情讓人印象深刻，攝影師跟隨這群難民長達五天之久。在與警察部隊糾纏了五個多小時后，作者于當日凌晨3 點借助月光拍下了這張震撼人心的照片。新聞攝影記者抓住了男人在遞送手中的嬰兒時臉上的欣慰與驚恐交加的瞬間。這一負面性質的“決定性瞬間”的捕捉使得本圖成功當選第59 屆“荷賽獎”年度照片。

圖11 第59屆“荷賽獎”突發新聞類單幅一等獎《盼望新生》

4 結語

新聞攝影圖片因其帶有對新聞事件瞬間截取的特殊性質，能夠成功地展示和還原新聞事件發生的原貌而成為受眾了解新聞事實的重要渠道。這種渠道的不斷建立，離不開新聞專業主義對新聞攝影圖片的影響。通過主題、角度、景別和圖片性質四個方面對“荷賽獎”突發新聞類作品進行分析可以發現，客觀性和真實性始終是“荷賽獎”所堅守的兩個重要屬性。對于災難中場景的“瞬間性”的準確把握體現了新聞工作者良好的素養和對受眾知情權的充分尊重。

“荷賽獎”創辦的60 多年來，突發類新聞獲獎作品一直代表著“荷賽獎”的判斷標準和發展方向的風向標。總的來說，“荷賽獎”突發類新聞攝影獲獎作品秉持對新聞客觀以及真實的追求，盡可能的保障受眾的對時間真相的知情權。在攝影的專業技巧方面，也多采用大環境、全景、負面性質的報道。“荷賽獎”中的新聞專業主義不斷地引導著全世界新聞攝影記者，其所秉持的價值觀，也將持續影響著世界攝影的未來與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