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文婧, 鐘 英, 李 俊, 廖常菊, 張翠翠
自貢市第一人民醫院護理部,自貢 643000
2019年12月以來,我國武漢等地陸續發現多起新型冠狀病毒感染的肺炎(以下簡稱“新冠肺炎”)病例,現已蔓延至全國乃至全球[1-2]。國際病毒分類委員會宣布,新型冠狀病毒(2019-nCoV)的正式分類名為嚴重急性呼吸綜合征冠狀病毒2(severe acute respiratory syndrome coronavirus 2,SARS-CoV-2)[3]。世界衛生組織將這一病毒導致的疾病稱為冠狀病毒-2019(coronavirus disease 2019, COVID-19)[4]。人類目前對COVID-19的認識有限,且SARS-CoV-2傳染性強,人群普遍易感,尚無特效藥。截至2020年2月20日24時,國家衛健委累計報告新冠肺炎確診病例75 465例[5]。截至2月11日24時,全國醫務人員確診病例達1 716例,其中死亡5例[6]。
在面對特大自然災害、事故災害、公共衛生安全事件等危機時刻,醫務人員總是第一時間奔赴前線參與救援,成為救援隊伍中的核心力量[7]。在突發公共衛生事件面前,參與應對的醫務人員大多沒有應對經驗和足夠的準備,往往會出現恐懼、焦慮情緒,導致心理功能紊亂。社會支持指來自社會各方面的,包括各類人員及組織給予個體精神上和物質上的幫助及支援,反映一個人與社會聯系的密切程度和質量[8]。社會支持可直接促進個體積極應對,也可以通過緩沖恐懼、焦慮等心理對個體產生負性作用,間接促進個體積極應對[9]。陳繼軍等[10]發現,積極的應對方式可減輕生理及心理應激,調節心理健康正向發展,顯著降低負面的心理危害,而消極應對則對心理健康有負面影響。新冠肺炎抗疫期間醫務人員的心理健康是否受此影響,值得關注。因此,本研究通過評估新冠肺炎定點救治醫院醫務人員應對突發公共衛生事件的心理反應、社會支持和應對方式的現狀,探討心理健康與社會支持、應對方式的相關性,為抗疫醫務工作者進行心理調適,給予必要社會支持,促進積極應對,提供參考依據和干預策略。
1.1 研究對象 采用便利抽樣法,選取四川省某市新冠肺炎定點醫院臨床一線醫務人員作為調查對象,共1 326名。納入標準:定點醫院的醫務人員,包括醫生、護士、醫技人員;知情同意且自愿參加。排除標準:進修人員;病休、產假。本研究經醫院倫理審查委員會批準[倫理(研)2020年第22號]。
1.2 調查工具
1.2.1 一般情況調查表 由研究者自行設計,包括:性別、年齡、工作年限、學歷、職稱、婚姻狀況等信息。
1.2.2 突發性公共衛生事件心理量表 采用高延等[11]編制的突發性公共衛生事件心理量表評估調查對象的心理狀況。該量表包括抑郁、神經衰弱、恐懼、強迫-焦慮和疑病5個維度,共計25個條目;調查對象情緒反應發生的程度(沒有、輕度、中度、重度)和頻度(偶爾、有時、經常、總是),對應分值為0、1、2、3分,每個維度的總分除以項目數,即為該維度的得分,理論最高值為3分,最低值為0分。維度得分越高,說明被調查者在該維度上的情緒反應越重。量表5個維度Cronbach′s α系數在0.7552~0.8042,5個維度重測相關系數在0.401~0.920之間,總分的重測相關系數為0.631。
1.2.3 社會支持量表 采用肖水源編制的社會支持量表(the social support rating scale, SSRS)[12]評估調查對象社會支持現狀。SSRS包括主觀支持、客觀支持和對社會支持的利用度3個維度,共10個條目。本表采用Likert 4級評分,總分為65分,總分越高,代表個人的社會支持越好。3個維度得分越高,調查對象的社會支持網絡越多,社會支持來源越多,社會支持資源應用越好。
1.2.4 簡易應對方式量表 采用解亞寧[13]編制的簡易方式自評量表,共計20個條目,分為積極應對和消極應對兩個維度。積極應對由12個條目組成,主要反映了積極應對的方式和特征。消極應對由8個條目組成,重點反映了消極應對的方式和特征。采用0~3級評分法,0表示“不采取”,1表示“偶爾采取”,2表示“有時采取”,3表示“經常采取”。積極應對方式的評分越高,表明被調查者越傾向于采用積極應對方式,消極應對評分越高,表明被調查者越傾向于采用消極應對方式。量表Cronbach′s α系數為0.90,重測相關系數為0.89。
1.3 調查方法 利用“問卷星”制作調查問卷,問卷指導語說明本研究的目的、意義、填寫方法等,每個選項均設置為必答選項,生成二維碼,發到微信群,待醫護人員填寫完畢后收集資料。本次調查共有1 326名在定點醫院工作的醫務人員參與,其中有效問卷1 267份,有效回收率為95.55%。
1.4 統計學處理 采用SPSS 25.0進行數據分析,計數資料采用n和%描述,計量資料經正態性檢驗,不符合正態分布的采用中位數和四分位數間距[M(Q)]描述。多組間比較采用Kruskal-WallisH檢驗;心理健康與社會支持、應對方式的相關性采用Spearman相關性分析。檢驗水準(α)為0.05。
2.1 基本情況 參加本次調查的1 267名醫務人員基本情況詳見表1。
2.2 定點醫院醫務人員心理健康現狀 新冠肺炎定點醫院醫務人員突發性公共衛生事件心理評估總分為0.407(0.481)分,各緯度評分從高到底依次為:恐懼評分為1.167(0.833)、神經衰弱評分0.400(0.600)分、抑郁評分為0.167(0.667)分、疑病評分為<0.001(0.500)分、強迫-焦慮評分為<0.001(0.200)分。結果(表2)顯示:醫生、護士、醫技人員在突發性公共衛生事件心理評估總分及恐懼、疑病兩個維度評分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0.05)。醫技人員與醫生心理評分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0.05),其中醫技人員心理評分較醫生高,且其恐懼、疑病維度最為突出(表3)。
2.3 定點醫院醫務人員社會支持現狀 新冠肺炎定點醫院醫務人員SSRS總分為26.00(14.00)分,客觀支持為10.00(6.00)分,主觀支持為23.00(8.00)分,社會支持利用度8.00(2.00)分。結果(表2)顯示:醫生、護士、醫技人員在客觀支持及社會支持利用度兩個維度評分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0.05)。醫技人員與護士客觀支持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0.05),其中醫技人員客觀支持低于護士(表3)。
2.4 定點醫院醫務人員應對方式現狀 新冠肺炎定點醫院醫務人員應對方式總分為26.00(14.00)分,積極應對為20.00(12.00)分,消極應對為6.00(6.00)分。結果(表2)顯示:醫生、護士、醫技人員在積極應對維度評分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0.05)。

表1 醫務人員基本情況的分析 n(%)

表2 醫生、護士、醫技人員在突發性公共衛生事件心理、社會支持、應對方式差異分析

表3 醫生、護士、醫技人員兩兩比較差異分析
AdjP為Bonferroni校正值
2.5 定點醫院醫務人員心理健康與社會支持相關性 結果(表4)表明:突發公共衛生事件心理總分與SSRS總分、客觀支持、主觀支持、社會支持利用度均負相關(r值分別為-0.161、-0.071、-0.164、-0.200),即社會支持總分越低,心理總分越高,表明醫務人員得到的社會支持越少,越容易出現心理問題。其中抑郁與SSRS總分、主觀支持、社會支持利用度均負相關(r值分別為-0.136、-0.142、-0.198);神經衰弱與SSRS總分、客觀支持、主觀支持、社會支持利用度均負相關(r值分別為-0.183、-0.091、-0.189、-0.185);恐懼與SSRS總分、主觀支持、社會支持利用度均負相關(r值分別為-0.072、-0.068、-0.125);強迫-焦慮與SSRS總分、客觀支持、主觀支持、社會支持利用度均負相關(r值分別為-0.143、-0.079、-0.132、-0.188);疑病與SSRS總分、客觀支持、主觀支持、社會支持利用度均負相關(r值分別為-0.102、-0.072、-0.098、-0.100)。
對醫務人員按崗位分層進行心理健康與社會支持相關性分析結果(表5)顯示,醫生突發公共衛生事件心理總分、抑郁、強迫-焦慮與社會支持利用度均負相關(P<0.05),神經衰弱與客觀支持和社會支持利用度均負相關(P<0.05)。護士突發公共衛生事件心理總分、抑郁、神經衰弱、強迫-焦慮、疑病與SSRS總分、客觀支持、主觀支持、社會支持利用度均負相關(P<0.05),恐懼與SSRS總分、社會支持利用度負相關(P<0.05,表6)。醫技人員突發公共衛生事件總分、抑郁與主觀支持呈負相關(P<0.05),抑郁、強迫-焦慮、疑病與社會支持利用度負相關(P<0.05,表7)。
2.6 定點醫院醫務人員心理健康與應對方式相關性 結果(表4)表明:突發公共衛生事件心理總分與應對方式總分、消極應對均正相關(r值分別為0.189、0.432),即心理總分越高,應對方式與消極應對總分越高,表明心理問題越嚴重,越容易采取消極應對方式。其中抑郁與應對方式總分、消極應對正相關(r值分別為0.124、0.344);神經衰弱與應對方式總分、消極應對正相關(r值分別為0.191、0.426);恐懼與應對方式總分、積極應對、消極應對正相關(r值分別為0.204、0.090、0.340);強迫-焦慮與應對方式總分、消極應對正相關(r值分別為0.097、0.334);疑病與應對方式總分、消極應對正相關(r值分別為0.087、0.250)。
在醫務人員按崗位分層進行心理健康與應對方式相關性分析結果顯示,醫生突發公共衛生事件心理總分、抑郁、神經衰弱、恐懼、疑病與應對方式總分和消極應對均正相關(P<0.05),強迫與消極應對方式正相關(P<0.05,表5)。護士突發公共衛生事件心理總分、抑郁、神經衰弱、強迫-焦慮與應對方式總分和消極應對均正相關(P<0.05),恐懼與應對方式總分、積極應對和消極應對均正相關(P<0.05),疑病與消極應對均正相關(P<0.05,表6)。醫技人員突發公共衛生事件總分、抑郁、恐懼與應對方式總分和消極應對均正相關(P<0.05),神經衰弱與應對方式總分、積極應對和消極應對均正相關(P<0.05),強迫-焦慮、疑病僅與消極應對正相關(P<0.05,表7)。

表4 定點醫院醫務人員心理健康與社會支持和應對方式相關系數

表5 醫生心理、社會支持、應對方式相關性分析

表6 護士心理、社會支持、應對方式相關性分析

表7 醫技心理、社會支持、應對方式相關性分析
3.1 定點醫院醫技人員心理健康狀況較差 面臨突發傳染性公共衛生事件,人們常會出現各種心理應激反應,而作為奮戰在救治突發傳染性公共衛生事件醫務人員,即使采取了適當的防護措施,依然承受著巨大的心理壓力[14]。本研究結果顯示,定點醫院醫生、護士、醫技人員在突發性公共衛生事件心理評估總分及恐懼、疑病兩個維度評分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0.05),其中醫技人員心理評分較高,且其恐懼、疑病維度最為突出。醫技人員中34人(22.5%)為檢驗科工作人員,工作中可能會直接和(或)間接接觸核酸檢測標本,致使感染風險和心理壓力增加。分析醫技人員恐懼的各項因子“擔心自己和家人被感染”比例最高達136人(90.07%),說明大部分醫技人員存在心理應激反應,恐懼心理最為突出,這些心理反應會直接影響醫技人員在臨床工作中的狀態,對自身及患者的安全造成隱患。
3.2 社會支持對定點醫院醫務人員心理應激起保護作用 社會支持作為個體應對壓力的重要資源,在應激反應中可起到一定程度的緩沖作用[15]。本研究結果顯示,定點醫院醫務人員突發公共衛生事件心理總分與SSRS總分、客觀支持、主觀支持、社會支持利用度均負相關(P<0.05),即社會支持總分越低,心理總分越高,表明醫務人員得到的社會支持越少,越容易出現心理問題,反之醫務人員獲得較高社會支持能緩沖應對突發公共衛生事件所產生的心理應激,起保護作用。定點醫院醫務人員總體社會支持狀況呈較高水平,其中客觀支持和主觀支持均高于賀斌等[16]在醫務人員中開展的調查。但定點醫院醫技人員客觀支持得分較低,而社會支持中客觀支持的來源主要來源包括:家人、朋友、親戚、工作單位等,這可能與醫院更多關注臨床一線醫護人員有關。因此, 社會、醫院、家庭要通力合作, 為定點醫院醫務人員提供社會支持,同時對抗擊疫情同等重要的醫技人員給予同等的關注。
3.3 定點醫院醫務人員應對方式與心理健康緊密相關 既往研究[17]發現,采取不同的應對方式與醫務人員的心理健康緊密相關。應對方式所包括的積極應對與消極應對是相對的,不一定積極應對方式就一定產生積極效果,或者消極應對方式就產生消極后果,甚至在特殊情景下消極應對一定程度上可防止心身崩潰[13,18]。本研究結果顯示,定點醫院醫務人員在應對突發公共衛生事件時容易出現恐懼、神經衰弱、抑郁等心理問題,且心理評分與消極應對正相關。因此心理問題越嚴重越傾向于采取消極應對方式,其中突發公共衛生事件心理評分各維度與消極應對的相關性由高到低依次是神經衰弱、抑郁、恐懼強迫-焦慮、疑病。定點醫務人員最常采取的消極應對方式為“自己安慰自己”,達985人(77.742%),這與解亞寧[13]的研究結果一致。但“自己安慰自己”雖被歸為消極應對,卻有緩解挫折打擊的作用。不同應對方式,在不同時間和情景,在不同的人身上,會有不同的結果,需要進一步深入研究。
綜上所述,新冠肺炎疫情作為突發公共衛生事件, 由于傳播迅速廣泛,傳染性強,人群普遍易感,尚無特異性治療,給人類生命健康帶來巨大威脅。新冠肺炎定點醫院是本次抗擊疫情的主戰場,定點醫院醫務人員作為抗擊疫情的重要群體,在各類防護物資緊缺、報道醫務人員感染病例數持續增加的情況下, 研究醫務人員應對新型冠狀病毒感染肺炎的心理應激與社會支持和應對方式的關系, 有助于掌握醫務人員的心理變化規律, 為制定早期、主動、有效的心理干預方案提供科學依據[19]。但本研究目前僅在一所定點醫院展開調查,樣本獲得未遵循隨機抽樣的原則,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結果的代表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