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一則案例看FOB下無單放貨的風險與防范

劉曉亮 崔靜坤

摘 要：FOB是我國外貿進出口業務中最常用的貿易術語之一。在國際貨物買賣合同中采用FOB貿易術語時，承運人或貨代公司一般是由買方指定，提單的收貨人一欄需要填寫買方或買方指定的人。一旦買方缺乏誠信，與其指定的承運人或貨代公司相互勾結、無單放貨，極有可能使得賣方無法正常收到貨款。因此，在國際貨物買賣合同中選用FOB作為交易條件時，賣方必須認真調查買方、貨代公司以及承運人的資信;選擇能保證收匯安全的結算方式;合同中詳細訂明發生貿易糾紛的解決方法;投保出口信用保險以防萬一。

關鍵詞：FOB;無單放貨;貿易糾紛;收匯風險

作為出口貿易大國，我國目前80%以上的出口貿易合同約定FOB條款。在FOB交易條件下，承運人和貨代一般是由國外買方指定，貨物在整個運輸環節基本上是由買方控制的。如果買方與其指定的承運人、貨代相互串通，在貨物到達目的港后，拒不支付貨款且無正本提單的情況下提取貨物，會使賣方處于極其被動的地位。因此，如何防范出口貿易中FOB下無單放貨風險，對我國外貿出口企業尤為重要。

一、案情簡介

2018年11月21日，天津市A出口公司（下稱賣方）與韓國B進口公司（下稱買方）簽訂一份出口木質家具的國際貨物買賣合同。雙方在合同中約定：木制家具510套，價格為FOB釜山5000美元/套，合同總金額為25.5萬美元，付款條件為“T/T”，賣方發貨后可憑提單復印件向買方提示付款，品質規格為FSC森林認證，產品涂裝表面沒有瑕疵，并附家具質量檢測證書。合同簽訂后，賣方按照合同約定的時間備貨，并依據買方的指示向韓國C貨代公司的中國代表處交貨，該代表處向賣方交付了正本提單一式三份，提單簽發人為承運公司D。賣方收到提單后便憑提單復印件向買方主張付款，但并未收到買方回應。后賣方根據可靠消息得知，貨物已經運抵目的港，而此時買方仍然未付貨款。雖然賣方手上還有正本提單，但未收到貨款，如果貨物退運或轉售第三方都會給賣方造成很大的損失。于是賣方繼續請求買方按照合同約定付款，此時買方卻以未收到正本提單，也未見到貨物為由拒付貨款。后來，賣方得知貨物已被提走，賣方趕緊聯系承運公司D，卻得知承運公司D目前正處于破產清算中。由于買賣雙方在簽訂合同時，并未訂有仲裁條款，且貨物已經運抵目的港，要想追究買方的責任，只能通過在買方所在地法院起訴的辦法來解決，但異地起訴費時費力不說，賣方也沒有買方提走貨物的直接證據。萬般無奈之下，賣方只好在天津市中級人民法院提起起訴，要求追究承運公司D的責任，法院依法判決承運公司D需要承擔賠償責任。但因為承運公司D處于破產清算中，賣方只好通過對承運公司D申報債權的方式，僅僅得到了貨款的十分之一不到的賠償，從而給賣方造成了巨大的經濟損失。

二、案例分析

（一）賣方未對買方、貨代和承運人進行詳細資信調查

本案例中賣方和買方簽訂出口合同后，買方指定位于韓國的C貨代公司訂艙，C貨代公司又指定其在中國的代表處租船，代表處隨即與承運人D簽訂運輸合同并通知賣方裝貨。對賣方而言，在按照合同約定時間和裝運港交貨之前，并沒有對買方及其指定的貨代公司和承運人的公司背景、資信情況、注冊情況等基本信息進行調查，便按照對方的指示交貨完畢，這其實就給后面的被動局面埋下了一個伏筆。雖然案例中正本提單還在賣方手中，但貨物已被買方提走，卻拒不付款。案發后，賣方才發現自己對于韓國的買方和貨代公司的資信情況一無所知，后來調查承運人的資信才發現，此承運公司和提單根本就沒有在中國交通部備案。對出口業務中涉及到的承運公司和提單在交通部備案，正是國家對我國出口企業的一種保護，由于賣方的疏忽大意，根本沒有起到任何警示和預防作用。本案中的買方也正是利用了賣方的疏忽大意，惡意串通貨代和承運人，成功騙取了賣方的貨物。

（二）選擇風險過大的T/T結算方式

本案例中賣方對買方的資信與經營作風好壞、貨物本身是否暢銷、市場競爭是否激烈等因素沒有進行全面考慮，草率的選擇信任對方接受了風險較大的T/T結算方式，是極為不妥的。另外，合同中規定賣方發貨后僅憑提單復印件向買方主張付款，這樣的規定也很容易造成賣方收款的不確定性。當買方提出在合同中使用T/T結算方式時，賣方首先考慮的問題是該種結算方式是否能保證安全收匯，需要結合買方的資信、使用T/T結算方式的理由、收匯是否存在風險等因素綜合評判是否接受。本案中賣方簽約前的準備工作明顯不足，在多次請求買方按合同約定付款遭到買方拒絕時，由于T/T結算方式下的經手銀行并無擔保付款義務，賣方只能承擔貨款兩空的巨大損失;而憑提單復印件主張付款的前提，是雙方當事人均重合同、守信用，一旦買方不講誠信，提單復印件幾乎形同廢紙一張。

（三）合同中未有仲裁條款，訴訟實屬無奈

本案例中，由于買賣雙方并沒有在合同中訂立仲裁條款，發生爭議后又無法達成臨時仲裁協議，只能選擇訴訟方式來維權。由于賣方沒有買方和貨代、承運公司惡意串通的證據，也沒有買方提貨的直接證據，只能選擇起訴承運人D公司。雖然法院判定承運人D公司承擔賠償責任，但是因為承運人D公司沒有賠償能力，贏了官司也拿不到足夠的賠償。由此案可以看出，賣方在買賣合同中未訂有仲裁條款，其實就相當于喪失了利用仲裁方式快速解決爭議的主動權，而被迫選擇訴訟實為無奈之舉。雖然根據種種跡象，賣方明明知道自己被買方、貨代以及承運人互相串通給欺騙了，卻又無力回天。

三、幾點啟示

（一）簽訂合同前必須詳細調查買方、貨代以及承運人的資信

根據《INCOTERMS2010》規定，采用FOB貿易術語時，租船訂艙并支付運費是由買方負責的。對于買方指定的承運人或貨代公司，賣方往往并不是很了解，一旦發生買方與承運人或貨代相互勾結騙取貨物的現象，賣方就可能遭受貨款兩空的風險。因此在簽訂買賣合同之前，賣方必須對買方、貨代以及承運人的資信、經營作風、財務狀況等進行全面調查和了解。首先，不僅要對買方的公司貨倉等規模設備進行了解還要調查其在當地的口碑、債務情況;其次，對于外貿交易中貨代及承運人的選擇也至關重要，尤其是在FOB貿易術語下買方負責租船訂艙，賣方是很難控制貨權的，因此對買方指定的貨代、承運人的經營作風的好壞、可靠性、服務、能力等的調查是必不可少的。在FOB下，由買方指定承運人或貨代公司無可厚非，但賣方必須調查買方指定的貨代是否在我國商務部備案，是否有在我國經營國際貨運代理業務的資格，如果買方指定的貨代沒有上述資格，賣方必須要求買方另行指定，并向外商解釋商務部的相關規定。在買方指定承運人后，賣方還需調查其是否是中國交通部備案的承運公司，以防出現承運人與買方勾結無單放貨，或是無賠償能力的現象。或者賣方可與買方協商，在合同中規定由賣方找自己認可的境內貨代，或是在中國交通部備案的承運人。FOB貿易術語條件下如買方堅持指定境外貨代時，賣方需提高警惕，嚴格按程序操作，謹遵以下幾點要求：首先，確保提單的合法性并掌握貨物的控制權，提單必須委托在商務部備案并經商務部批準的貨代企業簽發;其次，要求貨代出具保函，承諾在買方提貨時，必須嚴格要求其出具合同約定的正本提單，嚴禁出現無單放貨的現象，否則由貨代向賣方承擔賠償責任;最后，為了穩妥起見，賣方與承運人也要簽訂保函，如果出現無單放貨的情況，承運人有義務賠償賣方損失。因為在使用FOB貿易術語時，賣方雖然是實際托運人，但海上運輸合同并非賣方簽訂，賣方不屬于合同當事人，而買方是運輸合同的一方當事人，屬于合同托運人，負責簽訂運輸合同并支付運費。雖然在《漢堡規則》和《海商法》中，都從法律角度確立了賣方在運輸活動中的托運人地位，但為謹慎起見，賣方最好還是要與承運人簽訂保函，以防萬一。

（二）選擇收匯安全的結算方式

T/T是近年來國際貿易中使用頻率較高的結算方式之一，但是使用T/T作為結算方式有一個前提，就是賣方對買方的資信是比較了解的，能保證賣方安全收到貨款。因為不同的結算方式，對于買賣雙方承擔的風險也是不同的。在國際貿易中，選擇收匯安全的結算方式對賣方而言是重中之重。無論是選擇使用匯付、托收、信用證、國際保理、福費廷等傳統結算方式，還是使用Paypall、支付寶、微信等新型結算方式，賣方都要將收匯安全作為第一考慮要素。一般來說，對于一些資信較好的老客戶或者對于標的額較小的合同，使用T/T結算方式，能充分利用T/T結算方式便捷迅速的特點，提高合同履行效率。而對于初次交易的新客戶或者不是非常了解的客戶，再或者是標的額較大的合同更適合采用信用證等基于銀行信用的收匯安全的結算方式。但并不是說此種結算方式沒有任何風險，信用證是一種純單據業務的結算方式，議付時銀行只需審核提交單據，原則是“管單不管貨”，只要單證相符銀行就會付款。因此有關信用證條款，賣方要謹慎審查，以防其中的“軟條款”使賣方貿易地位喪失，安全收匯受到威脅。另外還有一些轉嫁風險的結算方式：包買票據和國際保理（賒銷O/A，承兌交單D/A）業務，賣方也可以根據具體情況選擇使用。總之，對于T/T、托收等基于商業信用的結算方式，賣方必須要在保證收匯安全的前提下謹慎采用。而對于Paypall、支付寶、微信等新型結算方式，賣方更要詳細了解和掌握其收付款程序和規則，把收匯安全放在首位。

（三）合同中要詳細訂明貿易糾紛解決方案

在國際貿易實踐中，通常采用協商、調解、仲裁和訴訟四種方式解決貿易糾紛。遇到分歧較小的爭議，解決時通常采用協商和調解兩種方式。仲裁這種解決爭議方式，結案迅速且費用低廉，兼具自愿性和強制性的兩個特性，相對于訴訟來說仲裁的靈活性和執行率更高，所以賣方應該在簽訂國際貨物買賣合同時予以重點考慮。而訴訟這種爭議解決方式，即使賣方勝訴，也有可能出現貨代、承運人或買方無賠償能力的情況。面對這種情形時，除了做好事前防范，事后積極協商解決問題也是很重要的。事前防范，主要包括調查當事人的資信、經營作風、債務等情況。事后協商，是面對當事人無賠償能力時可尋求其他解決方法，以債轉股、分期付款、找擔保公司等辦法協調。雖然事后協商成功可以挽回一部分損失，但可能要耗費很多人力物力，很大程度影響賣方的正常經營，因此事前做好風險防范工作事半功倍。如果合同中沒有包含仲裁條款，經過多次協商仍未解決糾紛時，可以采取訴訟的方式來解決爭端。買賣雙方可以通過訂立合同爭議條款，自由約定由哪個法院來管轄，對于賣方來說要盡可能約定一個對自己有利的法院來管轄案件。當事人在制訂合同爭議條款時要注意以下幾點：一是要明確雙方當事人的權利和義務，不要含糊其辭;二是對于管轄法院的選擇要有明確的表態，不要模棱兩可;三是僅確立一個管轄法院。為避免勝訴也無法執行的情況，賣方可通過資產能力測試對買方目前及未來的償債能力進行判斷，從而能夠更好的保證賣方收匯無憂。綜上所述，無論選擇何種貿易解決方案，需要事先做好審慎考慮，并詳細訂明，以便萬一發生爭議，有比較充分的準備和應對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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